Home » Announcers » 美人お天気キャスター » #cc字幕🔥AI漫畫【換命後的美好生活】:姜家有二女,各個如花似玉。 趕上災荒時節,必須賣出一個才能活命。 姜雲珠抽到了那個短的樹枝,被人牙子帶走。#漫畫解說 #有聲小說 #小說 #推文 #小說推薦

#cc字幕🔥AI漫畫【換命後的美好生活】:姜家有二女,各個如花似玉。 趕上災荒時節,必須賣出一個才能活命。 姜雲珠抽到了那個短的樹枝,被人牙子帶走。#漫畫解說 #有聲小說 #小說 #推文 #小說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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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灾年 必须要卖了我或者妹妹全家人 才能活命 于是娘准备了两根树枝抽签 而我抽到了短的那根 所以我被人牙子带走 6年后我成为侯府少夫人 风光回村 可没想到却被妹妹嫉妒 重来一世 眼前正在面临着和上一世的二选一 我犹豫片刻 还是把手伸向左边 那只拿着短树枝的手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原主死了 我用了人家的身体 也该回报人家父母一点 旁边的妹妹江银秀却面色巨变 就在刚才 上天也真的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次 她绝不会窝在山村里当一个农妇了 她要富贵荣华 他要锦衣玉食 只要他拿到左边那根树枝 他就会被迈进安平侯府 然后拥有我以前拥有的一切 他不止一次想过 现在终于要成真了 想到这里 他先我一步 一把抓住了尘世的左手 娘我选这根树枝 压着激动兴奋的说 陈氏惊诧 他并不知道手里的树枝哪根长哪根短 可是现在我已经选了左手 江云秀抢什么 他其实并无恶意 但江云秀却好像受到了刺激 忽然高声怨恼道娘 为什么让姐姐先选 就不能让我先选吗 是的江云秀怨恨陈氏 上一世他留在陈氏跟江澄身边 孝顺他们 照顾弟妹 甚至听他们的话 嫁给了许青山那个窝囊废 可他们呢 他们念念不忘的始终是我 这次 他一定要顶替我过那种富贵生活 无论谁都不能阻拦他

不然他就跟他拼命 他直接捏着陈氏的手 他手里的树枝抽了出来 陈氏被捏的手生疼难 以置信的看着江云秀 江云秀却没管他 只看着手里的树枝 是短树枝 那一切都是真的 他就要做侯府少夫人了 江云秀红了眼圈 脸上却在笑 看起来有种异样的扭曲感 也注意到了江云秀的异常 在大家的普遍认知里 被卖出去就等于受苦 好点的被卖到富裕人家当丫鬟 运气差的直接被卖进窑子里 那一辈子就毁了 我梦里被卖到安平侯府 其中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所以我才想着 我还是选那根短树枝算了 现在呢江云秀之前不是很怕被卖 怎么忽然去抢陈氏左手的树枝 发现里面是短树枝 还这么高兴 想到梦中的经历 我抬了抬眉眼 江云秀不会也做了类似的梦吧 我记得梦里江云秀就对我十分不满 还曾经当着我的面说过 若当时让他先选 说不定现在侯府邵夫人就是他了 甚至他好像还勾引过林廷安 只是那时他满脸风霜 早已花期不在 林廷安怎么会看上他 想起安平侯府种种 那我就给他好了 只希望到时他不要后悔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双方写了弃书 交割了银子 江云秀收拾东西跟那妇人离开 他什么都没带 在他看来 家里这些东西都有种穷酸气 带着霉的 让人看不起 临走的时候 他对我说姐姐 若是以后日子过不下去了 就来求我 他若是心情好

说不定会赏我几两银子 就像我以前施舍给他的那些绸缎一样 求他我唇角上扬 他以为一个丫鬟到侯府少夫人 是那么容易的 再说我为什么要求 他我的好日子才刚要开始呢 是的 我一点也不留恋安平侯府的生活 包括我那个人人羡慕的夫君林平安 于我来说 那就像一个囚牢盘 本来我还想若我这次再进侯府 该怎么逃出来 现在好了 省事了我想这长丰府不能待了 我记得长丰府明年依旧会有旱灾 姜家明年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会去逃难 所以梦里等我在安平侯府站稳脚跟后 想跟他们联系 却联系不上了 既然如此 为什么不化被动为主动 提前搬家呢 想到这里 我找到了父亲江澄 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很 事情已经这样了 咱们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 我劝导我说的是实话 江澄却以为我在安慰他 卖出去的女儿 哪里还能再见 是爹对不起你们 不想说这个话题 灾荒年易子儿时也是有的 江澄沉默了一会 觉得是该想想以后的日子了 他已经没了一个女儿 他不想再失去一个 放心咱们省着点花 应该能撑到明年了 等明年开春 明年依旧大旱呢 江澄被问住了 下意识的想回 怎么可能 可是一想到去年就大旱 今年更是大旱加蝗灾 那明年大旱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是啊若是明年也大旱呢 把你娘还有江铃他们都叫过来 咱们一家好好商量商量吧 江家不止有两个女儿

还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小女儿 只是他们年纪太小了 这种年景白送给别人都不一定有人要 我点点头 去叫陈氏 等人不易时 一家齐聚屋中 我是领着姜武的手一起进屋的 姜武今年才6岁 虎头虎脑 十分可爱 因为陈氏带着点江南水乡的温暖 所以姜家的几个孩子都长得十分好看 只可惜 梦里他好像死在了逃难的路上 按照梦里的情形 现在应该不会了 姜武则靠在我腿边 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乖巧的很 他似乎也知道家里出事了 江澄则看向我 他觉得我经过这件事 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娘我觉得我们应该搬家 或者说去逃难 我语出惊人 搬家搬到哪里去 陈氏下意识地拒绝 他可知道颠沛流离的苦 当时他跟陈老爹就是逃难到金牛村的 好不容易在这里落地生根 他不想离开这里 他低声跟陈氏商量起来 明年若是还有旱灾 他们肯定撑不住的 就算没有旱灾 他们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太好过 现在已经入秋了 却一点要下雨的意思都没有 江澄觉得明年旱灾的几率很大 陈氏越听眼圈越红 但他也知道江澄说的对 到傍晚的时候 江家已经达成一致 他们要搬家了 收拾收拾东西 咱们这两天就出发吧 天会越来越冷 咱们最好在入冬前找到个落脚的地方 不然数九寒天无片瓦 遮身洞也要冻死咱们 江家人立刻忙碌起来 准备离开长丰府 至于去哪里

他们想往南走 一是南边雨水多 二越往南走 气温越暖和 这倒跟梦里他们逃难的方向一样 连夜江澄把家里的推车修好 陈氏则收拾家里的东西 我帮他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这两年受灾 家里已经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家里已经穷 的叮当响了 现在只剩下一些没人要的破桌子什么的,根本没法带。 “姐,这东西要带吗?”姜霖端着一个破瓦盆问姜云珠。 “不带。 ”姜云珠斩钉截铁的回。 姜霖转身跑走。 “姐,这个呢?”姜云雪拿着一个破包袱皮问姜云珠。 姜云珠瞅着那个包袱皮,当抹布都嫌破,可是现在,“带着吧。 ”她道。 好歹是块布,万一路上太冷,还能垫着坐坐什么的。 姜云雪高兴的把破包袱皮小心的叠好,如对珍宝。 就连姜武也来帮忙,几个孩子忙的热火朝天。 陈氏在一边看着,又是欣慰,又是担心。 忙到天黑,众人吃饭休息。 第二天一早,姜城很早起来去镇上买粮食,准备路上吃。 他买的全是高粱米。 这年头,米价飞涨,穷苦人家哪里吃得起米,都是买这种粮食吃。 这种粮食,粗粝难咽,以前都是拿来酿酒的,现在有吃的就不错了。 就这,买了五十斤高粱米,也花了他五百文钱。 价格涨得太快了,他越发觉得,离开这里是个好主意。 陈氏则去村中打听情况,看现在哪条路好走点,还有,他们要离开长丰府的话,需不需要去县衙办路引。 这一打听她才知道,其实村里已经有人去逃难了。 他们大多也是往南去,至于走的哪条路,却不相同。 村里的人也不知道那条路好,毕竟,只有走过的人才知道,而走过的,都没回来。 至于路引,也有人曾经问过,县衙根本不给办,甚至一个弄不好,惹怒了官老爷,还可能会被抓起来。 毕竟,这么多人要离开长丰府,被上面知道了,官老爷的乌纱帽可能不保。 要离开,只能偷偷的走。

中午,一家人又聚在一起,说着自己的所得,也更加坚定了离开这里的决心。 吃完饭,陈氏立刻忙碌起来,她要把那些高粱米掺上米糠做成饼子路上吃。 姜云珠则把咸菜缸里仅剩的那些咸菜全拿出来,切成丝,也是留着路上吃。 她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六七个咸菜就全变成了细细的咸菜丝。 家里还有些香油,那是留着过年吃的,现在也不用了,她全倒进了咸菜里。 做好这个,她又去准备水,现在各处都闹旱灾,水可是金贵的东西。 姜家院子里原来有一口水井的,跟村里大部分的水井一样,现在已经没水了。 要打水,只能去村头的那口水井,那口水井深。 姜云珠跟姜霖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打回来两桶水。 那水是浑黄色的。 姜云珠看得直皱眉,这能喝吗? “放一晚上就能喝了。 ”陈氏在厨房看见,说。 至于烧开,他们连做饭的柴火都没有,怎么烧。 “把家里的桌子板凳,还有床都烧了吧,还是把水烧开了喝,不然生病怎么办。 ”姜云珠说。 陈氏惊讶的张开嘴巴,烧桌子烧床?这怎么可以……可是转念想到,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姜城跟陈氏白手起家,家里的东西全是他们一件件攒的,就比如那张床,是他们成婚时买的,还有那张桌子,是她生姜云珠时,姜城找人打的。 一件件东西,全有她的记忆在,如今却要烧了…… 陈氏沉默着,她知道,这次他们真的要破釜沉舟了。 她很怕,可是有家人在身边,她似乎又不怕。 甚至,她还要坚强起来,为她的孩子遮风挡雨。 姜云珠看着那两桶水,却想起一件事,现在他们可以把水烧开了喝,可是路上呢?遇见的水可能比这更糟,或许她该早做准备。 想了想,她决定做一个过滤器,最大程度避免喝脏水。 这个过滤器很简单,就是用木炭、小石子、砂砾、棉布做。 姜霖等人没事做,见她在做的事十分有趣,都围着她看。 姜云珠便让他们帮忙,洗石子的洗石子,刷罐子的刷罐子,很快,一个花瓶状的过滤器就做好了。 把水桶里的水倒进花瓶里。 涓涓细流从花瓶底下流出来,清澈见底。 三个孩子都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了,姜云珠则心里有了底,成了。

第二天,姜云珠帮着陈氏继续做高粱饼子,五十斤高粱米,要都磨成面,再做成饼子,很耗时间。 中间陈氏跟姜城商量后,各自出了门。 姜城直奔村西,在村西一户朱红门前停下,敲门。 不一时,门里出来个男人,他一见姜城,立刻撑着门道,“我家也没粮食了,咱娘昨晚就没吃饭,还饿着呢!”看那架势,好像生怕姜城进门或者开口跟他借粮。 这男人正是姜城的哥哥姜海。 姜城看着他微微凸起的肚子,说不失望是假的。 姜海接替了姜老爹的班,在镇上一家酒楼当掌柜,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算这两年糟了灾,也不至于如此。 “谁啊?”院里一个妇人高声问,随后又道,“不管是谁,借粮肯定没有,咱们自己还吃不饱呢!” “我知道。 ”姜海回了一句,看向姜城,那意思,你听见了吧,我们家还吃不饱饭呢! 姜城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我想见见娘。 ”他闷声道。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一走,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他想,怎么也该跟姜老太太见个面,说一声。 “见娘?”姜海嗤了一声,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姜城在他这里没讨到好,便要跟姜老太太借钱。 “娘,二弟说要见你。 ”他仍旧撑着大门,朝里面喊。 “现在知道要见我了,当初娶那个妨家的媳妇时,怎么没想到有我这个娘。 ”里面姜老太太中气十足的道。 当初姜城想娶陈氏,姜老太太一百个不同意,最后姜城还是娶了陈氏,姜老太太直接分家把他们分了出去,什么都没给他们,平时也看不上陈氏跟姜城。 “娘。 ”姜城在门外喊。 “娶了媳妇忘了娘,我没你这个儿子。 ”姜老太太骂道。 她这话很诛心,姜城何曾忘了她,成婚这些年,姜家每次做点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不第一个记着她。 姜城心中愤懑,噗通跪倒,给姜老太太磕头。 姜海在门里,就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咚咚磕了三个头,姜城抬头,“娘,我走了。 ”他的意思,他要离开长丰府了。 “滚吧!”姜老太太只道,从始至终都没出来见姜城一面。 姜城定定的往院里看了一眼,站起身,迈步而去。

村南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此时又是另一番景象。 陈氏关好房门,压低声音把她要走的事跟陈老爷子说了,最后道,“爹,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 当初陈老爷子跟陈氏也是逃难逃到这里的,后来陈氏嫁给姜城,陈老爷子就一直一个人过。 前两年,他眼睛出了问题,看不清东西,平时都是陈氏照顾他,陈氏走了,他一个人留下,不是等死吗。 所以陈氏这么说。 “不了,你们走吧,我一个人哪里不能活。 ”陈老爷子却摇头道。 他岁数大了,眼睛还不好,跟着陈氏,不是拖累她吗。 “爹……”陈氏其实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便没再说。 陈老爷子却像想起什么一样,进了里屋,不一时,他拿着个布包走了出来,将它递给陈氏。 陈氏打开布包,只见里面有一根银簪子并一点碎银子。 她认得,那簪子是她娘的遗物。 “早该给你的,总想着留在身边再看看,就像你娘还在一样。 现在你要走了,带上它吧。 ”陈老爷子道。 陈氏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收起那布包,更坚定了心中所想。 傍晚,姜家一切准备就绪,太阳才刚落山,所有人就都开始睡觉。 第二天丑时,也就是早上两点多,姜家人起身,拿上东西,悄悄离开家里。 锁上门的一刻,陈氏的眼泪差点又落下来,但这次,她忍住了,她不能哭! 姜城心里也不好过,前路漫漫,他的担子更重了。 有那么一瞬,其实他很想返回身留下,万一明年年景好呢?可他也知道,他不能赌,因为他输不起。 反倒是姜霖等三个孩子,兴致勃勃的,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次远行。 “走吧。 ”姜城道。 一家人悄悄去了村南陈老爷子的住处。 姜霖轻手轻脚的翻过那道矮墙,进去开了门,姜城等人直接进了院子。 “谁?”陈老爷子眼睛不好使,耳朵异常灵敏,加上年纪大了,容易被惊醒,所以听见了外面的响声,惊问。 “是我,爹。 ”姜城回。 陈老爷子惊讶不已,这个时间过来,出什么事了?

心中不安,他赶紧起身,开了房门。 “爹,快跟我们一起走。 ”姜城压低声音道。 陈老爷子这才明白陈氏的打算,原来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带上他了,昨天只是怕他拒绝,才没说。 又是感动,又是伤心,陈老爷子更不想跟陈氏走了,只催促他们赶紧走,晚了被别人瞧见就不好了。 陈氏当然不肯走,一定要带上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不同意。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 姜云珠在旁边看得着急,她觉得应该带上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只是眼睛不好,但身体还很硬朗,跟着他们没问题的。 但若是让他留下,明年灾情更严重,他只能被活活饿死。 “外祖,你要是不走,我们也不走。 ”她诚恳的对陈老爷子道,“爹娘一定要带上你的,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 “是啊,外祖,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扶着你。 ”姜霖等人也立刻道,说完,三个人就把陈老爷子围在中间,有人扶胳膊,有个拽腿,拖着他往外走。 陈老爷子喉头哽咽,“好孩子,我自己走。 ” 他终于明白了陈氏等人的心意,决定跟他们一起走。 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最值钱的,昨天已经给了陈氏,带上随身的衣服,就跟着陈氏等人出了门。 一家人继续向南,打算从南边出村子,然后一直向南。 早上三点,天还完全黑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眼见着就出了村子,这时却有一个女声犹豫道,“陈嫂子,是你吗?” 陈氏吓了一跳,“谁?”她惊问。 一个女人拎着一桶水从那边的路角转了出来。 朦胧中,陈氏认出了她,稍稍松了口气,原来是她。 这女人姓柳,是跟她前后脚嫁进金牛村的,可是她比她难多了。 据说她以前是窑子里的,村民都不懂,陆家老二长得又好,家里也富裕,怎么出去一趟,娶了这么个女人回来。 或许这女人特别会那点子事?毕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 大家都恶意猜测。 因为这个,村里没人愿意跟柳氏说话,柳氏平时也都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这样的日子本也相安无事。 可去年,陆家老二病死了,柳氏带着一个孩子成了寡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这寡妇长得好看,还有那种经历,好像天生就是给人轻薄的。 怪不得她这个时辰出来打水,陈氏叹道,她跟柳氏本没交情,可这次家里没米下锅,她借遍了认识的人,也没借到一粒米,谁想到回来的路上碰上柳氏,她竟然愿意借给她。 陈氏感激柳氏,也十分后悔以前听信传言,没跟她多相处。 前天买到粮,她第一个就还了她的粮,她孤儿寡母的不容易。 “陈嫂子,你们这是?”柳氏说话很好听,细声细气的。 陈氏把她拉到一边,见马上要出村子了,也不想瞒着她,便把他们的打算说了,最后对她道,“妹子也早做打算吧。 明年万一还是灾荒年……” 她不用说,柳氏已经白了脸。 太平年,她还不好过呢,若是灾荒年,她就算有钱,估计也会被人生吞活剥了。 陈氏话尽于此,转身跟着姜城等人离开。 “多谢嫂子提醒,嫂子大恩,以后我跟沅儿定会相报。 ”柳氏在后面说。 陈氏挥挥手,她不能帮她什么,这也不算什么恩德。 出了金牛村,前面是一片旷野,走了良久,陈氏忽然问姜城,“你说云秀,以后会……” 姜城知道,她肯定是见了柳氏,想到了姜云秀,怕她也落到那种地方。 “不会的。 ”姜城安慰她。 陈氏点点头。 姜家人走了,他们在姜云秀的枕头底下留了一封信,说明了他们的去向。 其实梦里,他们也给姜云珠留过,可阴错阳差,她根本没看到那封信。 天色大亮,姜云珠等人已经到了隔壁的临沧县。 他们没有路引,不敢进县城,就只在各个村镇边穿行。 早晨的曦光照耀在每个人的身上。 姜城推着推车,车上放着他们的家当,姜武就坐在一堆包袱上,小脸上满是兴奋,不停催姜城快点。 陈氏扶着陈老爷子走在左边。 姜云珠则带着姜霖、姜云雪走在右边。 一家人在一起,似乎脚下的路也没那么难走。

此时姜云秀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那妇人也就是张婆子正带着她四处奔走,像兜售货物一般的售卖她。 是的,货物,根本不像人,就像牛马羊一般。 “瞧瞧这长相,这身段。 ”张婆子涎着脸向对面的富商介绍姜云秀。 姜云秀则心中嫌恶,这男人都快能当她爹了。 再说,小小的一个富商,怎么跟安平侯府比。 “啊!”一声惊呼,如新莺初啼。 原来是张婆子不满姜云秀木着个脸,好像谁欠她钱一样,掐了一把她的腰。 姜云秀惊恼的看向张婆子。 忽然,她又觉得脚上有什么东西,扭头一看,却见那富商正抬起她的裙摆,捏她的脚。 古代脚这种地方可是私密部位,哪怕姜云秀梦里嫁过人,也没被这么轻薄过,她当即羞愤欲死,惊慌的向后退去。 “脚有点大啊!”富商却挺着肚子不满道,眼睛不时往姜云秀身上瞟。 刚才她那受惊的样子,还是挺勾人的。 姜云秀顿时红了眼圈,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他,他竟然还嫌她的脚大。 张婆子赶紧跟富商低声说起了话,一边说,还一边朝姜云秀看。 姜云秀又气又急,她不是该被卖到安平侯府吗,怎么回事? 最后,这笔交易因为价钱的关系没谈成。 出了富商的家,姜云秀刚松了一口气,张婆子却将她好一顿骂,骂她是赔钱货,都到了这地步还拿乔,刚才人家不就摸她的脚一下,她就大惊小怪的,以后被男人弄舒服了,说不定人家不摸她,她还得上赶着给人摸呢。 张婆子惯在下九流的地方混,骂起人来,专骂人下三路,污言秽语难听得很。 姜云秀哪里经过这个,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直想自我了断,再也不受这屈辱。 可是想到安平侯府,想到那个如明月般的男人,她又告诉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挤出点笑容,她对张婆子道,“婶子,长丰府受灾严重,大家都没钱,不如咱们去潞州,那里一向富裕。 ”潞州,安平侯府就在潞州,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去那里了。 “去潞州?去潞州不要钱吗?小浪蹄子,你一翻眼皮,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别想忽悠老娘。 ”张婆子叉着腰,又把姜云秀一顿骂。 骂够了,她又带着她继续去各处。 有妓馆,有富户,也有官家。 那些买主会肆意评论姜云秀的长相、身材,以及身上任何一点小毛病,她就像被人剥光了一样任人挑挑拣拣,毫无尊严。 好几次,她都差点崩溃。

幸而她心中一直有个信念支撑着她。 等着吧,等她当了侯府少夫人,她一定要让所有曾经为难过她的人好看!她默默发誓。 当然有时她也想,姜云珠以前也经历过这些吗? 面试?这个姜云珠熟,在现代她就经历过很多次,只是古代版的更加残酷罢了。 她其实都不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形了,只记得那妇人常买的烧饼还挺好吃的。 烧饼?姜云秀从没吃过什么烧饼,那妇人对她非打即骂,哪里会给她烧饼吃。 倒是那妇人自己经常吃烧饼。 姜云珠想吃烧饼了,外酥里嫩的烧饼啊,对了,还有水煮鱼、啤酒鸭、糖醋排骨、腰果虾仁……她记得她穿越前跟朋友聚餐,桌上摆的就是这些。 那时她减肥, 只吃了很少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发誓,她再也不会辜负它们了。 这两天,姜云珠有关现代的记忆越发清晰,恍若就在昨日一般。 “抢劫啦,救命,来人,有人抢东西。 ”姜云珠正脑补着各种美食,忽听前面有人喊。 她抬头,发现他们正经过一个村子,就在前面的一条路上,有一辆驴车,驴车旁,两个男人正在拉扯一个袋子。 其中一个老汉四五十岁的样子,喊叫的人就是他。 他对面的则是个三十多岁的黝黑汉子。 老汉力气明显比不过对面那人,眼看着手里的袋子就要被枪走了。 姜城也看见了这一幕,他是热心肠,立刻大喊道,“放开!” 黝黑汉子见有人来,十分慌张,却没放开手里的袋子。 两人用力过大,布袋被扯破,一堆粗饼子掉落在地上。 黝黑汉子抓起一个饼子就往嘴里塞。 这时姜城已经跑了过去。 黝黑汉子赶紧捡了几个饼子,匆忙跑进村里,消失不见。 姜城要追。 “爹!”姜云珠赶紧喊住他。 她刚才看见,那粗饼子掉在地上后,旁边几户人家里都有人影晃动。 刚才那黝黑汉子公然抢劫,却没人出来制止,这已经说明一些问题了。 灾荒年,人们为了活命,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还是小心的好。 姜城也不放心陈氏等人,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姜云珠赶紧帮老汉捡饼子。 不一时,就把饼子捡了干净。 “谢谢,谢谢。 ”老汉不住的道谢,这些饼子也是他的命。 “不用。 ”姜城帮他把饼子放到驴车上。 正在这时,一个青年拎着个水桶匆忙从村里走了出来,他看见姜城,立刻喝道,“你做什么!”他是老汉的儿子,刚才进村买水去了,听见老汉喊叫,赶紧往回跑,看见姜城拿着他家的饼袋子,还以为他要抢他们家的饼子呢。 “青山,不是他,他是帮忙的。 ”许老爹赶紧叫住青年。 青年过来,几句话问明原委,才知自己错把恩人当成了贼人,赶紧跟姜城道歉。 “不用,赶紧离开这里吧。 ”姜城也看见了旁边的人影,警惕道。 众人立刻启程,离开了这个村子。 等到了一个镇子边缘,后面没人跟上来,众人才放下心来,也有心情交谈了。 许老爹跟许青山,他们是隔壁县的人,也是往南边逃荒去的,不过他们有目标,他们要去潞州武陵县长石村,那里有许老爹一个远房表弟,他们去那里投亲。 不过据许老爹说,已经四五年没联系了,他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只怕不怎么样,姜云珠在旁边听着,心里想。 刚才许青山从村里冲出来,她就觉得他有点眼熟,只是不敢认,现在差不多能确定,就是他。 许青山,梦里他是姜云秀的丈夫,也就是她的妹夫,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遇见了,看来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她记得梦里他跟姜家都住在潞州六安县清河村,不是什么武陵县长石村,这说明他们这次投亲可能不顺利。 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这世上的事,差一点,就会南辕北辙,姜云珠梦里七年后才找到姜家人,也就见过许青山两三次,对他以前的事不甚了解。 不过竟然在这里提前遇见了他,可见命运有时就是很奇妙。 姜云珠胡思乱想,许老爹听说姜城他们也要往南边去,立刻邀请他们一起赶路,也好有个照应。 跟许老爹他们一起,姜城他们是占了便宜的。 他们两个男人,还有驴车。 姜城他们这边老的老,小的小,就只有一辆小推车。 开始姜城不想拖累他们,后来许老爹执意如此,两家人便凑在一起走。 姜城继续推着小推车,他年轻力壮,驴车走的慢点,他跟上完全不是问题。 陈氏等人也能轮流坐一会儿驴车了,这让他们轻松不少。 两家人不时聊两句,互相了解更深。

在姜云珠印象里,许青山个子很高,却好像经常佝偻着背。 他沉默寡言,似乎一切都听姜云秀的。 可是现在看他,修长的身体,粗狂的面容,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很想想象,他七年后怎么会变成那副模样。 姜云珠一直盯着许青山看,许青山似有所感,扭头看向她。 两人视线相碰,姜云珠也不闪避,朝他友好的笑笑。 姜家的孩子都好看,可是最好看的,还是姜云珠、姜云秀姐妹,都是白净的面皮,柳叶长眉杏核眼,一点红唇好似雪中梅。 只不过姜云珠的长相偏柔,就像春日的杏花,姜云秀的长相则偏媚,像丝丝朱槿。 她这一笑,香娇玉嫩,水光潋滟,说不出的动人。 许青山登时红了脸,慌忙收回眼神。 他再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好像有星光一般。 姜云珠也没在意,她并不想因为梦中的事去评断一个人。 两天后,他们一行人到了朱定县边缘,再往前就是昌源县,这中间有一大片没有人烟的荒地,没法补充饮水,所以他们在路旁一个小店处停下,一是歇歇脚,二,买点水带着路上喝。 以前没闹旱灾的时候,都是去各家讨点水喝,现在不行了,一桶水要十文钱,还不得不买。 付完钱,店里拎出一桶水给他们。 那水也是浑黄的不成样子。 姜云珠拿出她的简陋过滤瓶,不一时,点点清澈的水流从罐子中流下。 不管看几次,许青山甚至姜城等人都觉得她这过滤瓶新奇的很,怎么就这么一个普通的花瓶,那么脏的水进去,就流出清水来了。 他们坐在路边的桌子上,一边喝茶吃饼子,一边等水过滤完好上路。 就在这时,西边忽然来了一队人马,如雷霆一般。 十几个人的队伍,全是高头大马,马上坐着的人都穿一身黑色劲装,绣着金色麒麟纹。 腰间佩刀,每个人都满身的肃杀之气。 尤其为首的一人,一双微挑的丹凤眼,如寒川冰河一般。 小店里的人虽不知这些人的来历,也都知道,这些人不是他们能惹的,都不自觉噤了声,小心的往那边瞧着。 姜云珠看到那人,忍不住心嘭嘭直跳,怎么是他! 姜云珠认识那个男人,实在是他的名声太大了。 沈凤鸣,丹阳公主的儿子,当今皇帝的亲外甥。 说起他,就不能不说他掌管的麒麟卫,它大概跟明朝的锦衣卫差不多,直接听命于皇帝,行拱卫、侦查、典狱之权。 历代麒麟卫都让大家谈之色变,到了沈凤鸣这里,更是让人闻风丧胆,筋骨皆寒。 只要他所到的地方,那些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之地,必然血流成河,鸡犬不留,所以大家私下里提到他,都叫他沈不留,可见其凶名赫赫。

梦里,姜云珠曾见过他,那时他忽然来了林府,提出要在府里小住几日。 他的大名,林府谁不知道,他登门,就像阎王上门一样,所有人顿觉大祸临头,就连姜云珠都以为林府要玩了,琢磨着她若是成了犯妇,该怎么活命。 那段时间,林府真是愁云惨淡,就连林霆安都每天惊疑不定的。 谁想到忽然有一天,他忽然走了,走的悄无声息。 林府上下根本不敢相信,这个杀神就这么走了。 他们开始还以为,他这是引蛇出洞,故布疑阵呢。 可谁想到过了一个月,府中依旧平静,京中却有人传来消息,说他已经回到了京城。 林府的人这才相信,沈凤鸣真的放过了他们,他们安全了。 劫后余生,欣喜若狂! 因为这,安平侯终于点头答应,让林霆安正式娶自己为妻,让她做侯府少夫人。 所以说起来,梦里姜云珠还沾了他的光。 至于他为什么忽然登门,又为什么走,一直是个谜。 姜云珠对他的感觉,就一个字,怕。 尤其想到他们现在可是流民,即没有路引离开户籍所在地一百里外的人,他们遇见沈凤鸣,恰好似老鼠遇见猫,这不是找着被抓吗! 她现在只希望沈凤鸣那行人快点离开。 可上天好像没听见她的呼唤,那行人离小店越近,竟都放缓了速度,似乎要在这里打尖。 店老板见来了大生意,又高兴又紧张。 姜云珠则在想,他们现在离开来得及吗? 已经来不及了,那些麒麟卫速度很快,已经到了小店前面,一个个翻身下马,训练有素的模样。 “老板,来几壶热茶,再弄点吃的,我们急着赶路。 对了,马匹也要喂饱喝足,少不了你的银子。 ”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边往店里走,一边对店老板道。 他叫杨晟,是沈凤鸣的副手。 “是,是。 ”店老板忙不迭的答应,安排人去喂马,自己则擦桌子上茶,催促后厨快些。 小店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两桌客人,那桌客人本也吃得差不多了,见来了这么一行人,立刻结账离开,店里就剩下姜云珠等人。 姜云珠他们刚来不久,茶都没喝完,正犹豫着,那些麒麟卫进来,呼啦啦把剩下的桌子全坐满了,直接把他们堵在了墙角的桌子处。 至于沈凤鸣,他坐在另一边的一张桌子上,他的桌子上,只有杨晟一个人。 这家小店只做包子、馒头,以及一些简单的凉菜,这些东西倒是方便,不一时,每张桌子上就摆上了几笼包子,几碟凉菜。 “要不,咱们也走吧。

”被这么一群煞气满满的人围住,许老爹腿肚子都转筋,低声对姜城说。 姜城也怕惹事,点点头,想寻个空隙去找店老板结账。 就在这时,杨晟却一口水喷了出来。 他本是渴极,拿到茶碗后,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可是这是茶吗?中药汤子还差不多。 “店家,店家。 ”他举着茶碗叫店老板。 店老板慌忙出来,“怎么,客官。 ” “这是什么东西?”杨晟问。 他的穿戴、长相,不怒自危。 店老板双腿发软,看向他手里的茶碗,“茶。 ”他结结巴巴的说。 “这是茶?怎么一股怪味。 ”杨晟诘问。 店老板听他这么说,又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了猜测,“众位从远处来的吧?长丰府的水就这个味道。 ” 不等杨晟问,他就继续道,“本来长丰府的水也不是这个味道的,这不是连着两年大旱吗,河里、水井里的水都干了,实话跟您说,现在能喝上水就不错了,谁还管什么味道不味道的。 ” “长丰府的旱灾很严重吗?”一个清凌的声音忽然问,是沈凤鸣。 “严重,怎么不严重,老百姓都快没活路了。 尤其今年的蝗虫灾,那可是……”店老板在这里开店,每天人来人往的什么事没见过,说起来今年的灾情,唏嘘不已。 “朝廷不是下发了赈灾的米粮。 ”沈凤鸣的声音越冷。 “米粮?或许别的地方发了吧,反正我没看见。 ”店老板道。 沈凤鸣看向姜云珠等人,这店里,除了店老板,就剩他们一行人了,而且看他们拖家带口的,一看就是逃难的灾民。 杨晟会意,立刻往姜云珠他们这边来。 姜云珠头皮发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许老爹等人也紧张起来。 杨晟走到姜云珠他们桌子旁,却被那个正在滤水的花瓶吸引住了,这是什么东西? 他仔细打量,只见就是一个普通的破花瓶,可是脏水从上面流进去,出来的就是清水了。 他拿起花瓶,掂了掂,然后将花瓶中的东西倒在地上。 一层卵石,一层粗砂,一层细砂,还有一层,是木炭,最后则是一点棉絮跟一层棉布。

好精巧的东西。 夏朝不是没有净水的东西,像他们麒麟卫,用的就是一种用明矾制成的药丸,在野外遇见脏水时,就用一颗。 除此以外,他还见过水洗法,石洗法等等,但却从没见过这么简单精细的,而且效果似乎更好一些。 他伸手从旁边拿了一个茶碗,在下面的水桶中舀了一碗,果然,水清澈至极。 尝一口,半点异味也没有。 “这东西谁弄的?”他好奇的问。 姜城等人都看向姜云珠。 “是我。 ”姜云珠只得回话。 杨晟朝她看去,却是眼前一亮,刚才人太多他没注意到,这小店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姑娘,清眸流盼,似水中菡萏一般。 “你怎么想到的。 ”他问。 自然是后人根据前人的经验改进得来的,姜云珠却不敢这么说,又把之前对姜城他们说的那一套说了一遍,就是自己听村里的老人提过一些,便决定试试,没想到真成了。 杨晟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过很多奇人异事,闻言并没太过惊讶,只觉得姜云珠心思灵巧。 “我能否讨要一点水煮茶?”他问。 “好。 ”姜云珠哪里敢说个不字。 杨晟直接把滤好的那些水交给店家,又给他一包茶叶,让他快些煮些茶出来。 “对了,给他们也上些包子,小菜,算到我的账上。 ”他又吩咐店家。 店家立刻去了,不一时,端着几笼包子,五六碟小菜放到姜云珠他们的桌子上。 热气腾腾的包子,又白又大,透过薄薄的皮,隐隐能看见里面的馅,鲜嫩红润。 一碟五香豆皮,一碟老醋花生,一碟切开的咸鸭蛋,里面焦黄流油,还有一碟凉拌猪耳朵,一碟香气四溢的红烧肉。 可想而知,这些东西对姜云珠他们这些人天天吃凉饼子喝冷水的人诱惑有多大。 就连许老爹都不记得自己上次吃红烧肉是什么时候了。 姜武等几个孩子更是眼睛直盯着那些白胖的包子瞧,恨不能一口将它们吞下去。 幸而陈氏跟姜城教过他们礼貌二字,他们都强忍住了,没动那些食物。 “别客气,吃吧,这些就当我用你们水的还礼。 对了,还弄乱了你的东西。 ”杨晟转身又对店家道, “再多来几笼包子。

”他发现了,这几笼包子根本不够姜云珠他们吃的。 店家又端上来四五笼,把桌子都摆满了,这下,几乎每人面前都摆了一笼包子。 那小麦特有的甜香味直往众人心里钻。 杨晟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老爹等人都拿不定主意,看向姜云珠,花瓶是她的,水也是她的。 姜云珠觉得还是顺着杨晟的好,她对他道,“多谢。 ”然后轻声对许老爹等人说,“人家一番好意,咱们就吃吧。 ”说完,她先夹了一个包子放到姜武碗里。 姜武看着她,等到肯定的眼神后,一口咬向那个包子。 鲜香的肉汁瞬间流进嘴里,他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包子了。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吃了起来,风卷残云一般。 杨晟则搬了把椅子坐到姜云珠他们桌子旁,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才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吃饱喝足,再加上杨晟看起来不像坏人,许老爹他们也不那么怕他了,跟他交谈起来。 没一会儿,他们就把自己的底露了个精光,甚至还说了不少对当地官府的不满之言。 姜云珠几次想打断都没成功。 实在这个杨晟太厉害了,诱供、套供的手段一流,许老爹他们几个老实人,怎么禁得住他的盘问。 姜云珠乖顺的坐在椅子上,她现在只希望对面的人看在他们只是几个普通百姓的份上放他们一马。 这时店家煮好了茶,把茶端了出来。 顿时一股清香的茶香飘散开来。 是顶级的雀舌,只可惜店家煮的方法不对,损了这茶的香味,姜云珠梦里在安平侯府也是吃过见过的,所以闻见那茶香,立刻有了判断。 杨晟也皱了皱眉,但现在口渴至极,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他接过茶壶,端到了沈凤鸣的身前,先给他倒了一碗,然后自己倒了一碗,也顾不得热,畅快喝了起来。 看他那样,好像刚才真的只是跟姜云珠他们随口-交谈一番,并不想拿他们怎么样。 姜云珠如蒙大赦,对姜城道,“爹,咱们也该赶路了。 ” 姜城立刻起身,去跟老板算账。 包子、小菜是杨晟请他们的,但他们之前喝茶、买水的钱还要自己付。 店老板却提出,想要买姜云珠净水的法子。 姜城又把姜云珠叫过来,问她的意见。 姜云珠当然愿意,这法子普通人没那个心气用,富贵人家用不上,也就店老板肯买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店老板却不肯多出钱,一是他觉得那法子挺简单的,只是他刚才没看清,才特意跟姜云珠买,二,太贵了他不用也是一样的。 反正他这店里来的都是些百姓,下次再遇见杨晟他们这样的,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番交谈,最后店老板用三笼包子,加两桶水,再免了姜云珠他们的茶水钱买到了净水的法子。 就这,姜城他们都觉得是白得的,欣喜至极。 好吧,姜云珠也弯了眉眼,至少今晚有肉包子吃了。 等他们走后,杨晟看着姜云珠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 沈凤鸣抬眼看向他。 杨晟笑了,“俗话说巧妇常伴拙夫眠,这姑娘出身低微,以后不知道会嫁给哪个拙夫,不是可惜了!”他是当朝杨大将军之子,既是沈凤鸣的副手,也是他的朋友,所以他算是少数几个敢这么跟沈凤鸣说话的人。 沈凤鸣不想理他。 杨晟却忽然道,“要不我把她带在身边如何?” 杨晟是个怜香惜玉的,府中美人无数。 “正事要紧!”沈凤鸣道。 杨晟收起了笑容,却还是抱怨一句,“你就是如此,对姑娘不假半点辞色,你知不知道,我家老娘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对我心怀不轨了。 ” “是吗?”沈凤鸣的声音如冬日房檐下的冰柱般冷冰冰的。 杨晟赶紧摇头,说起了正事。 离开包子店,姜云珠不停催促众人赶路,直等到连那家店的影子也看不到,她才心情稍定。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咱们说的那些话,没什么影响吧?”这会儿许老爹回过味儿来,觉得自己跟杨晟说的有点多。 当然有影响,长丰府的官员恐怕要倒霉了,姜云珠心道。 但也没什么可说的,那些官员,若他们是清白的,自然不怕沈凤鸣,不然他们罔顾百姓的生命,就算被沈凤鸣杀了也是应该的。 “应该没事,不过咱们还是快点到潞州去。 ”姜云珠安慰许老爹,并不忘催促。 长丰府可能要出事,他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十天后,长丰府府衙门前,几十个人头滚滚落地,鲜血四溅。 沈凤鸣站在满泊鲜血上,一身黑色劲装,俊美的脸上被溅了几点鲜血,如浮屠场中的修罗一般。 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他,心中只道,这沈不留的大名果然不虚。 杨晟却面有忧色,他在担心沈凤鸣。 长丰府这些官员赈灾不利,中饱私囊,当杀。 可是,也可以不杀。

沈凤鸣却全给杀了,一点余地都没留。 却不知钢极易折,所有人都怕你,下一步就是所有人都盼着你死了! 纵观史书,这样的人一般没有好下场的。 若真到那一步,恐怕皇上都保不住他。 杨晟很想劝劝好友,却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他,真真愁煞个人。 这时,姜云珠他们终于离开长丰府地界,到了潞州。 潞州,姜云珠忽然有点感慨,安平侯府就在潞州,梦里她在潞州,姜城他们逃难也到了潞州,却几年没见过面。 现在,她竟然又来到了潞州,想姜云秀也该到了,可见,她们跟这潞州是有缘分的。 经过半个多月的奔波,陈氏等人准备的五十斤高粱饼子早已吃完,所有人都风尘仆仆,面有菜色。 潞州的民生明显比长丰府好多了,粮食价格稳定,水源充足,众人终于不用买水喝了,省下一笔钱。 他们继续前行,第三天的时候,忽然天降小雨,如油如织。 已经快两年没见过雨了,姜城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滴,只觉得兴奋异常,看来他们来潞州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打听过了,再有五天就能到武陵县了。 ”许青山小跑着回来,对众人道。 五天,又一个好消息,众人似乎又有了力气。 武陵县,远远就看见一大片青山蔓延,连天接日,似乎没有尽头,那就是武陵山。 这里的百姓却生活异常富足,打听了才知道,原来这武陵山里有铁矿。 早年附近的村民上山,经常能捡到一些黑色石块,带回家就有商人收购,开始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官府派人来了,他们才知道,那是铁矿。 夏朝对盐、铁管制都很严格,很快,就有大批军队进山,采矿炼铁。 这些工程都需要人手,所以武陵县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山里做工。 官府发的工钱不低,武陵县的百姓都过得不错。 姜城一听就动心了,他们现在一无田地,二无房产,手里只剩下不到二两银子,这么一大家子人,拿什么过活?若是能进到山里做工,每天二十文钱,一个月就是六钱银子,用不了几年,他们就能有自己的房产、田地了。 许青山听着也十分意动,一个月六钱银子,可真够高的了。 “当然高,那活计可不是谁都能干的,非要有把子力气才行。 ”说话的老者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城跟许青山,两个人都十分精壮,应该还行。 “还有,那山里经常出事。 哎!”老者叹息,武陵县真是成也矿山,败也矿山,那座绵延的矿山里,也不知埋了多少武陵县的青壮了。 姜城现在却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他现在只想赚钱,让妻子儿女吃饱喝足,不进山,到了别处,还指不定怎么挨饿受冻。 心里有了底,他决定就暂且留在武陵县,不往南走了。 许老爹听了自然高兴,这么多天跟姜家患难与共,他知道他们的脾气秉性,正舍不得跟他们分开呢。

众人决定一起去长石村看看再做打算。 长石村离武陵山不远,村头有一条小河流过,河水清澈。 村里很多人家都盖了新房,青砖瓦房,正是黄昏时节,炊烟袅袅,一派欣欣向荣的场景。 许青山找了一个路过的村民打听,打听到了他远房表叔顾永德的住址。 村里最大建的最好的一户宅子就是。 看着那气派的宅院,许老爹跟许青山都心里没底,几年没联系了,突然上门,谁知道人家会怎么想。 况且,人家这么富裕,他们却如此穷困…… 没等他们敲门,院子中却走出一个青年。 青年一身青布长袍,头发高高束起,长相俊朗,满身的书卷气,清贵优雅,真好似哪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般。 “你们是?”青年的声音有礼且好听。 许老爹自报了家门。 “是表伯跟表哥到了,快,快请进。 ”青年热情的道,随后朝院中喊,“爹,娘,表叔跟表哥来了!” 就这一句,许老爹跟许青山的眼泪差点下来,都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真是不假。 里面有动静,不一时,一对中年夫妻从里面出来,见到许老爹两人都亲切的很,一边把他们往院里迎,一边问他们这几年过得好不好之类的。 许老爹一叠声的说好,马上要进门了,忽然又想起姜城一家人,他们还没着落呢! 往外看,却见姜城他们刚才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原来姜城见许老爹两人寻到了亲人,亲人又十分热情,便放了心。 他不想麻烦许老爹为了他们再去求人,便带着陈氏等人默默离开了。 许老爹暗挑挑大拇指,姜家这一家人,真是顶好的。 忽然他看见许青山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有数,他知道他看上姜家那个姑娘了,那个姑娘,他也喜欢,若能娶进来,真是再好不过。 姜家既然决定留在这里,这件事倒也不急。 姜城带着陈氏等人转过一条街,看见一个老妇正在门口挑豆子,老妇面相温和,陈氏便过去询问,问村中可有能租房子的人家。 陈氏人长得温婉,说话也好听,老妇听说他们是逃难到这里的,再一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都面黄肌瘦的,先动了恻隐之心。 “我家在村头就有处院子,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 后来我们建了这处新宅,那里就空了下来。 你们要是想租,可以租给你们。 ” 陈氏闻言大喜,“多谢婶子。 ” 老妇却道,“先别忙着谢,房子租给你们,钱什么的也好商量,不过你们不是本地人,要租房子留在这里,得村长同意,然后再去官府报备了才行。 ”

这点就难煞人,人家村长,凭什么答应你一个陌生人留在村里,还要去官府替你作保。 陈氏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敢问村长是?” 老妇指着村里最好的那处宅院道,“就是那里,村长姓顾,叫顾永德。 ”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姜城可记得刚才许老爹进的那户人家就是老妇说的村长家。 心中有了计较,他过去跟老妇说,请她容他们一些时间。 又把其中缘故跟老妇说了,此刻村长正跟许老爹团聚,他不想过去打扰。 “正是这个道理。 ”老妇听他说竟然是跟村长的亲戚一起逃难来的,也放了心。 “走,我先带你们去看看房子。 ”她端着手里的笸箩道。 她前面走,姜城等人赶紧跟上。 就在村头有个院子,依山傍水,院子很大,里面有四间正房,三间偏房,灶台、地窖等一应俱全,就连家具都有一些。 房子不算新,但比姜家以前住的房子还要好很多,建的既宽敞又结实。 “这是我们以前自己住的,这不是盖了新房子吗。 ”说起新宅,老妇脸上满是喜悦。 姜城刚才看见她的新宅了,五间正房,两进的院子,真是气派的很。 他心中羡慕,什么时候,他也能有一座这样的宅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会有的,等他进了矿上,一切都会有的,他对未来满是期待。 两人谈妥了价钱,一年一两银子,只等明天姜城找了村长,去县里报备过,就能签契书了。 今晚姜家就可以先住在这里。 老妇是本地人,也不怕姜家这些外地人耍赖。 姜城跟陈氏千恩万谢,直说遇见好人了,这么好的房子,一年才一两银子。 他们客气有礼,老妇也高兴,好歹是自己住了十多年的房子,也是有感情的,租住给这样的人家,她才放心。 不然,她宁可不要那点银子,也不会让别人污了她的房子。 “行了,你们也累了,收拾收拾赶紧休息吧!”老妇笑着离开。 等关上门,陈氏看着这亮堂的房子,再看看姜城等人,眼圈又红了,总算,他们又有了一个安身之地。 姜城也心中激荡,握着她的手道,“会好起来的。 ” 陈氏狠狠的点头,以前说这话,那是安慰自己,可现在,她相信,是的,会好起来的! 一家人开始收拾房子。 房子保养的很好,只要打扫干净就能住人。

姜云珠忙着收拾自己的房间,终于,她又睡上床了!她也没想到,许老爹的投亲之路这么顺利,连带的他们也沾了光。 姜武则兴奋的前后乱跑,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不时扬着小脸问陈氏等人,“娘,我们以后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当然。 ”陈氏等人会不厌其烦的回答他,偌大的院子又变得热闹起来。 到了晚上,又有人敲门,原来是那老妇想着姜家人初到这里,肯定没吃的,便送过来一锅热汤加几个掺了白面的饼子。 “这怎么行,我们不能要。 ”陈氏慌忙道。 掺了白面的饼子,他们赶上特殊日子才能吃上。 老妇却不在意,武陵县百姓富裕,这饼子不过是他们日常的吃食罢了。 留下饼子,她离开了。 这一晚,姜家人喝了热汤,又吃了热饼子,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偶尔,姜城心里也闪过一个念头,他们这次逃荒,手里有六两银子,又遇到许老爹两人这才这么顺利的到了这里,若是等明年,银子花完了再走这条路……他真不敢想,那将是怎样的艰辛。 幸好,幸好! 一夜香甜,第二天一早,姜城起身洗漱干净,去找村长顾永德。 顾永德并不认识他,但许老爹熟啊,他立刻把姜城帮他赶走贼人,然后两家人互相扶持,这才平安来到长石村的事跟顾永德说了一遍,言语间全是对姜城的赞美之词。 “原来是这样,那这件事也好办。 ”顾永德相信许老爹,武陵县现在正缺人口,这件事只要他去说,没有不成的。 “谢谢,谢谢。 ”姜城谢了顾永德,又谢许老爹。 “诶,咱们两家人之间,还用谢。 ”许老爹的话里似乎有深意。 姜城其实也很喜欢许青山,许家人口简单,姜云珠要是嫁过去,应该不会受气。 不过这件事还要跟姜云珠商量,且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所以他只当不懂。 顾永德说办就办,正好,本来许老爹跟许青山若是想长期留在这里,也要走这么一遭的。 三人一同去了县衙。 不到两个时辰,姜城就回来了,满脸的喜气。 “办好了?”陈氏正站在门口等着。 姜城把手里的户籍证明给她看,“又欠了村长跟许家一个大人情。 ” 能办的这么顺利,顾永德给县衙主簿塞的那包好茶叶起了大作用。 哪有求人家办事,还让人家搭钱的,就算这钱不全是为了他,姜城也觉得欠人家太多,心中决定,以后有了钱,定要加倍偿还。

陈氏拿着那证明,欢喜的看了又看,这才妥帖的收好。 至此,他们就算是武陵县的人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怕被官府当流民抓起来或者驱赶回原籍。 “我去找赵大妈签租房子的契书。 ”姜城决定一鼓作气,把这些事都解决掉。 “我跟你一起去。 ”陈氏道。 不一时,两人回来,已经签好了契书,一切尘埃落定。 手里只剩下不到一两银子了,陈氏道,“我去镇上买点吃的、用的。 ”她想,也不知道那一两银子够不够花,实在不行,只能先把她娘留下的那个簪子当掉了。 虽然不愿,可换了新家,什么都要重新置办,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早晚要盖被,平时要加衣,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我下午就去问问,看怎么才能进到矿里去干活。 ”姜城知道家里的难处,立刻道。 中午草草吃了点东西,夫妻俩分别行动。 姜云珠听说陈氏要去镇上,立刻提出要一同前往,她正要看看这里的物价,好想个赚钱的法子。 姜城去矿上干活这件事,如果能不去,最好还是别去,太危险了。 姜霖等人听说,顿时也要跟着去。 陈氏琢磨她待会儿要买的东西还挺多的,他们跟着去帮忙拿东西也好。 几个人一起去了镇上。 红叶镇虽然只是个小镇,但因为百姓有钱,街上却比姜云珠他们原来的县城还要热闹,卖布的卖吃食的,卖家具卖骡马的,应有尽有。 陈氏四处采买东西。 姜云珠则左看右瞧。 新出炉的芝麻烧饼,肉馅的三文钱一个,五香的一文钱一个;油滋滋的肉饼,五文钱一个,买肉饼还送一碗小米粥加咸菜;离着很远就闻见香味的羊肉汤,十文钱一碗,配上两文钱的饼,能吃得心满意足…… 姜云珠专门看那些卖吃食的,她想的很清楚,她现在一无本钱,二没有路子,做别的生意都没戏,只有做吃食,辛苦是辛苦了点,但本钱低,做好了也能赚钱。 她在现代就喜欢做饭,梦里又在安平侯府的厨房待了两年,学了不少手艺,只要找对定位,卖点小吃应该不难。 只是到底做什么,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傍晚时分,几个人拎着东西满载而归。 锅碗瓢盆,粮食油盐,又买了两块布准备做被子,总算像个过日子的人家了。 姜城早在家等着了,“已经跟负责招工的人说好了,明天就去矿上干活。 六钱银子一个月,可以先预支一个月的工钱。 ”他兴奋的说完,把一大串铜钱递给陈氏。 沉甸甸的一大串钱看着可比一角银子有冲击力,况且家里现在正缺钱。 “还能提前预支钱?”陈氏满心欢喜的接过钱问。

“招工的说最近矿上缺人,这才新加了规定。 ”姜城回,他也算赶上了好时候了。 “那么多人去,还缺人?这么高的工钱……”陈氏高兴着高兴着,忽然又担心起来。 “没事,我去看了,那活计我做的来。 而且县里的人都在那里做工,别人都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姜城安慰她。 陈氏又觉得是这个道理,赶忙去给他做饭,好让他能早点休息。 姜云珠在一旁听着,忽然一拍脑门,她怎么把最赚钱的地方给忘了。 矿山上那么多人做工,市场前景很大啊! 她立刻详细问了姜城矿山上的事,主要是吃住方面。 姜城今年已经去矿山看过了,对此有一定的了解。 吃,他们这些工人早晚在家吃,中午都是自己带饭。 据说矿山里有饭堂,但那是给驻守的官兵还有一些有资历的匠人准备的。 住,矿山上也有几间大棚子,里面都是大通铺,如果有离矿山远的工人,也可以在那里住宿,一个月只要四十文钱。 住的条件又差,还要钱,矿山上大多数人都宁愿多花点时间回家住。 对了,姜城还看见,山脚处有一片集市,他去的时候正是上工的钟点,那里没什么人,但上工下工的时候,估计会很热闹。 就是这个,那片集市,姜云珠心中想,决定明天跟姜城一起去看看。 长石村离矿山近,第二天姜城吃完早饭,这才往那边赶。 姜云珠则跟在他的身边。 两人还没出村子,就遇见也要去矿山的人了,越往矿山走,周围的人越多。 来到山脚处,远远就看见一大片烟火缭绕,离得近了,只见好大一片集市,集市上大多是卖吃食的,各种香味飘散,若是早上没吃饭的走到这里,定要被勾得走不动步。 此时集市上热闹非常,不少做工的人甚至还有很多下值的官兵都来这里买东西吃,人头攒动。 “辰时矿山的门就要关了,这里也就没人了。 ”姜城说。 辰时就是早上七点,他们这些矿工,早上七点开始上工,中午休息半个时辰,下午七点下工,姜云珠一算,他们这一天要做十一个小时的工,而且做得是最累的体力活,真的十分辛苦。 姜城却不觉得,一样是做工,这里却给这么高的工钱,他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一路往前走,姜云珠琢磨自己该卖点什么好。 这时,一个明显穿戴不同的大胡子从他们身边经过,他身边跟着两个兵卒。 “赵副将,今天想吃点什么,属下去给您买。 ”一个兵卒问大胡子。 “有什么好吃的,整天都是这些,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大胡子悻悻。 他们很快过去。 姜云珠却停下了脚步,她忽然想到自己可以卖什么了! 买了一些羊骨,加入秘制调料,熬煮三个小时,骨头被煮的发白,汤色醇厚香浓。 这时加水和面,将面揉成面团以后,不断加水揉搓,洗出面筋。 洗出的水倒入骨头汤中,依次加入萝卜、豆皮、粉丝、菠菜等物,最后再将揉出的面筋放进锅里,大火烧开,小火让汤变得更加粘稠,一大锅胡辣汤就做好了。 那个什么赵副将提醒了姜云珠,深秋时节,又是山里,可不正适合喝这个吗,热热的,辣辣的,一碗下去,七窍尽通,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姜云珠用勺子舀出一碗,加上葱花、香菜,首先递到陈老爷子跟前,“外祖,你尝尝。 ” 姜家人早被那羊头汤的香味撩拨的不行了,陈老爷子闻言,摸索着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碗里的东西。 似汤又不全是汤,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吃到嘴里,胡椒的味道立刻在嘴里炸开,随后是羊汤的鲜味、萝卜的甜爽、豆皮的清香等味道层层递进,又裹挟在一起,辣中带酸,绵香润口,仿佛灵魂都被唤醒了。 陈老爷子喝了一口,忍不住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直等到把一碗汤都喝完,他才满足的放下碗。 这时,他鼻尖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姜云珠急切的问。 “舒服。 ”陈老爷子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实在太舒服了,这碗汤喝的。 姜云珠要的就这这个效果,当即笑着追问,“那外祖觉得,我卖这汤怎么样?” 她想卖胡辣汤,可陈氏却不同意,家里现在就那么点银子,拿去做生意,万一赔了,他们家这一个月喝西北风吗? 没办法,姜云珠只能求助陈老爷子,他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陈老爷子没急着回答,低头琢磨了一会儿,问,“你这锅汤成本多少?” 姜云珠早算得清楚了,当即道,“本来这汤用羊肉煮味道会更好,但用羊骨便宜,这些羊骨只要九文钱,多买还能再便宜些。 剩下就是面粉,四两面粉,三文钱。 菜,这汤叫八珍汤,就是里面有八种菜,这些菜根据时令不同,可以随意调配,我用的都是现在最便宜美味的菜,加起来三文钱。 最后是调料、柴火等,算三文钱,这锅汤成本总共十八文钱。 ” 陈老爷子听得惊奇,这么一大锅肉汤,成本竟然这么低? “那你准备卖多少钱一碗?”他嗅到一些不同,立刻问。 “两文钱一碗,这锅汤应该有二十碗,也就是能卖四十文左右。 ” 陈老爷子听了又是一愣,这么好喝又用料十足的汤竟然只要两文钱一碗?不过就算这样,也有接近一倍的利润了。

好生意,这确实是门好生意。 他摩挲了两下拐杖,忽然道,“这汤最好再配上点东西。 ” 这个姜云珠也想过了,她想做一些白饼跟炖肉,白饼可以泡在汤里,夹了肉,也能独自吃。 主要这个方便,在家里做好,到那儿就能卖。 在山脚的那个集市卖吃食,要的就是快。 陈老爷子发现,他这个外孙女想做生意,不是随便胡闹,事事她都已经想到了。 “我觉得行!”他郑重道。 陈氏刚才也尝了姜云珠的汤,又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也开始犹豫。 现在又听陈老爷子这么说,她呐呐,要不,让姜云珠试试? “要做就好好做,我尝你的汤,感觉跟白饼似乎不大配。 配肉炊饼不错,可是肉炊饼太贵了。 ”陈老爷子这时忽然道。 姜云珠听了,直想给他挑个大拇指,果然,老人家眼光毒辣。 这胡辣汤,确实不该配白饼,该配油馍头。 油馍头,类似油条,只是比油条小,只有手指长短粗细。 刚炸好的油馍头又松又脆,滚进胡辣汤里,两者相辅相成,美味加倍! 不过油馍头太麻烦了,小小的一个,又要揉面又要炸,所以她才放弃了。 “怎么能怕麻烦。 ”陈氏赶紧道,她不怕麻烦,她只怕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 “好,那就做油馍头。 嗯,肉炊饼也得做。 ”姜云珠有自己的考虑。 这事似乎就这么定了下来。 今天这锅汤不能浪费,陈氏先是盛出一大罐,让姜云珠给村长还有许老爹送去,自己又盛了一罐,给冯老太太送去。 冯老太太就是租给他们房子的那个老妇,她之前给姜家送过饼子跟热汤,陈氏一直记在心中,有机会自然要回报一二。 剩下的,就留着晚上喝,给姜城补补。 两人从家里出来,各自往左右去。 陈氏那里不用说,冯老太太见她送东西来,立刻热情的招呼她进去。 知道她不容易,家里正好蒸馒头,临走的时候,她给她拿了五六个馒头,弄得陈氏很不好意思。 村长家,许青山正焦躁的站在院中,姜城今天已经去矿山上了,他也想去,可是他表叔却不让他去…… 这时他一抬眼,正好看见一个人抱着一个瓦罐站在那里。 “云珠。 ”许青山赶紧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瓦罐。

“我做了点汤,我娘说送给村长还有许伯尝尝。 ”姜云珠笑着说明了来意。 她声音清扬,说话时笑涡浅浅,许青山几乎忘了回应。 “我送去给表婶。 ”许青山慌忙抱着瓦罐进了屋。 不一时,一个面容和蔼的妇人出来,热情的跟姜云珠寒暄起来。 她就是顾永德媳妇林氏。 姜云珠一一应答,然后提出告辞。 许青山送她,直到门口。 姜云珠扭头,他还不把他手里的空瓦罐给她吗? 许青山抱着瓦罐,还真不舍得撒手。 “我表叔说我家有驴,做拉脚的营生虽然赚的不如矿上多,但是轻松些,也自由。 ”他说到这里,怕姜云珠误会,又赶忙补充道,“其实我不怕辛苦,我想去矿上的。 ” 他想快些赚些钱,盖属于自己的房子,然后……他不敢看姜云珠。 姜云珠还纳闷,之前他说过要跟她爹一起去矿上的,怎么后面没了声息,原来是这样。 “村长也是为了你好,我觉得他说得对。 ”姜云珠立刻肯定道,可惜她家穷,买不起驴,不然她也不让她爹去矿上的。 “你真的觉得拉脚好?”许青山双眼晶亮。 姜云珠点点头。 “可是拉脚赚钱少。 ”许青山忐忑道。 少吗?姜云珠可觉得这生意前景广大。 武陵县这么多矿工,挑几个人多的路段拉脚,何愁没有客源。 人多了,就可以把价钱定的便宜一点,或者包月。 一个月坐车只要四十文,在山上住要三十文,那傻子才在山上受那个罪呢! 一辆驴车能坐七八个人,都包月,就是三钱银子,一天跑两趟,就跟去矿上赚的一样多了。 这还只是早晚,其他时间,也能赚钱的啊。 等做大了,可以多买几辆驴车,多做几个路段,还能兼职送货,甚至……好吧,姜云珠想远了,不过她是真觉得这是个好生意,不然等她以后有了本钱,让姜城跟许青山合伙做这生意算了。 她稍稍把自己想到的一两点跟许青山说了,算是报答他跟许老爹逃荒路上的照顾之情。 许青山哑然,还可以这样?可是她好像说的真有道理。

顿时,他信心满满,“云珠。 ”他觉得姜云珠真的好,又好看,又聪明。 他正要再说点什么,那边路上却过来一个人,他身材秀颀,长眉星目,斯文俊逸,秋日的阳光缱绻的萦绕在他身上,如水墨晕染,又如美玉生晕。 姜云珠自问见过不少出色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青年两眼,没想到这山村里还有这样的人物。 许青山也看见了青年,立刻招呼道,“表弟。 ” 青年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如竹间露,松下风。 许青山赶紧给两人介绍,姜云珠,跟他一起逃难来的,顾宴州,他的表弟。 “宴州跟我不一样,他是个读书人,前年就考中了秀才,就等明年朝廷开了科举……”说起顾宴州,许青山心有荣焉。 姜云珠听他说着,只觉得顾宴州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姜姑娘?”顾宴州见姜云珠只盯着他瞧,出言提醒。 姜云珠回神,脑中那纷乱的思绪顿时断掉,更加想不起在哪里听过顾宴州这个名字了。 她跟他问好,又重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她这么大大方方的看他,顾宴州觉得新奇,就任她打量。 姜云珠却收回了视线,提出告辞,她还急着回家准备做生意的事呢。 忙了两天,总算准备的差不多了。 第三天天刚亮,山脚的集市就热闹起来。 这个点,驻守矿山的兵卒正换岗,下岗的兵卒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军队里有给兵卒准备的早饭,大锅饼子跟一锅菜叶子都少的可怜的薄汤,有些兵卒就去吃,有些兵卒则想改善下伙食,便往山脚来。 此时有来的早的矿工也到了山脚,这里熙熙攘攘全是人。 集市西北角,离得很远就闻见一股诱人的香味。 那味道,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往那边走去,只见在集市最边角的地方有个小摊子,摊子前放着一个火炉,火炉上有个大砂锅,此时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开着,那浓郁的香味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姜云珠见有人来了,揭开砂锅,用勺子转了转砂锅里的肉。 只见大块的肉,色泽红润,在晶亮的汤汁里颤巍巍,随着那姑娘的勺子一转,粘稠的汤汁裹满整个肉块,可见其火候十足。 深秋的早上,肚中饥火烧肠,身上满是寒意,乍然见到这热腾腾的一锅肉,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有人问姜云珠,这肉怎么卖的。 “这肉是切碎夹在炊饼里吃的,六文钱一个。 ”姜云珠说着,掀开旁边的小被,露出半笸箩雪白麦香的饼来。

六文钱,有点贵,要知道这些矿工辛苦一天也就二十文,那些兵卒一个月的饷银也就五钱银子。 姜云珠早想到会是这样,她只是借着肉香把人引过来罢了。 适时的,她掀开旁边的大木桶,露出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汤来,顿时,一股羊肉混着胡椒等各种香味的浓香扑面而来。 “这是八珍汤,也叫胡辣汤,三文钱一碗,买一碗汤,送五个油馍头。 ”她语气轻快的道。 这是她跟陈老爷子商量后定下的,两文钱卖汤,不如三文钱卖汤,送油馍头显得有吸引力。 人们总是对送的东西感觉占了便宜,却不知,那价钱早加在卖的东西里了。 胡辣汤?从没听说过,但那汤实在很香,价钱也不贵,有站着不想走的,立刻买了一碗汤。 木勺从木桶中舀出一勺汤,只见那汤竟是粘稠的,而且里面豆皮、粉丝、萝卜等配料十足,就冲这还有那送的油馍头,这三文钱就值了。 等一口浓汤进嘴,胡椒的味道直冲脑门,只觉得精神一振。 辣,辣得霸道,却又辣的恰到好处。 也不止是辣,那淡淡的酸味配着羊肉的香味等众多味道混合,让人满口生津,浑身舒泰。 这是一碗汤,又不止是汤,嘴里有东西可嚼,食之有物。 再把油馍头泡在里面,满满的饱足感。 一边吃着,就有人称赞这汤好喝,等一碗汤喝完,身上的寒意全消,鼻尖竟隐隐有细汗冒出,直让人大呼过瘾,恨不能再来一碗。 这样的秋天,这样的早晨,似乎就该喝这样一碗汤,给人力量。 新的一天开始了! 有人说好,其它观望的人也忍不住买了一碗尝尝,心道果然是好。 也有人开始买肉炊饼,原来这里的兵卒每月饷银虽然不高,但守着矿山这么一个金疙瘩,油水丰厚,所以兵卒手里都有钱。 主要是那炖肉的味道太香了…… 酥软的白饼,配上胶糯香滑的肉碎,再浇上一点鲜亮的汤汁,各色香味在口中层层递进,让人根本停不下口,直道这六文钱也花的值了!这味道,似乎比县城里的福满居味道还要好。 小摊上的生意顿时变得红火起来。 陈氏负责盛汤,姜云珠切肉做肉炊饼,姜霖跟姜云雪收拾碗筷,此时还没到上工的时候,姜城是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一家人忙的不亦乐乎。 汤、饼就连油馍头都是在家做好的,只要盛给客人就好,剩下的就是收拾碗筷,姜云珠早想好了一切,所以众人忙而不乱,竟没叫一个客人久等,也没走掉一个客人。 半个多时辰过去,东西基本卖光了,到了矿上开工的时辰,姜城已经去矿上,摊子也变得冷清起来。 众人犹如打了一场紧张的大仗,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现在闲下来了,都看向姜云珠,今天生意怎么样?他们虽然有感觉,但还是想跟姜云珠确认。 姜云珠管收钱,已经大致有个估测了,冲着众人先伸出一根手指,随后又伸出一只手,意思是卖了一百五十文左右。 陈氏根本不敢相信,之前姜云珠在家已经跟陈老爷子一起算过了,这些吃食,都是近半的利润,卖了一百五十文,不是赚了七十五文钱? 一天七十五文,一个月是多少?二两银子……陈氏只觉得面红耳热,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咱们回去,中午再继续卖吧。 ”她此时根本不觉得累,脑中满是这门生意,根本忘了她之前是不同意姜云珠做这个生意的。 姜云珠赶紧摇头,这汤要炖足时间才好吃,饼跟油馍头也要时间做,他们昨天就开始准备,今早又不到三点就起来了,这才准备这些东西。 中午再卖,哪里来得及?再说中午也不适合卖这些东西。 也太累了,现在大家全靠一股精神气支撑着,等一会儿精神气下去,都得困得眼皮子打架。 现在也就七点多一点,集市离长石村近,收拾东西回去,他们还能睡个回笼觉,姜云珠琢磨。 陈氏听她这么说,只能不甘心的放弃。 一家人收拾好东西,欢天喜地的回了家。 姜家门口,姜武站在那里,不时往村头的路上张望,忽然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朝里面喊道,“外祖,娘他们回来了。 ”喊完,他迈着小短腿,飞奔似的冲向陈氏。 陈氏一把抱住他,满心欢喜。 待到了门口,陈老爷子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怎么样?”他问。 “还行。 ”姜云珠含笑道。 陈氏却瞟了她一眼,什么还行,明明生意很不错,她这个女儿,现在比她还沉得住气。 想到这里,她也笑了。 一家人进屋,姜云珠把盛钱的罐子兜底往桌上一倒,呼啦啦的铜钱洒了一大片,声音说不出的清脆好听。 陈氏好像化成了财迷,立刻坐在桌前一枚一枚的数了起来。 一百六十三文,比姜云珠想的还多了十文,除去成本,净赚八十文,是姜城工钱的四倍。 陈氏喜得眉开眼笑。 姜云珠过了那股兴奋劲,却真觉得也就还行。 这一天,他们一家,包括陈老爷子都在帮忙,足足六个人忙活,才赚八十文,多吗? 也就是个辛苦钱。 是真的辛苦,昨晚那么晚才睡,今早又不到三点就起,整个儿黑白颠倒。 她想,等攒够本钱,还是不做这生意了,不然大家的身体都熬不住。 陈氏却觉得她不知足,他们这些人,平时哪有赚钱的地方,现在能赚这么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让姜云珠赶紧去睡,她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她不怕苦,也不累,只要有钱赚。 姜云珠让她也去休息会儿,钱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不然等生病了,多少钱都不够花的。

陈氏这才回屋休息。 躺在床上,她却睡不着。 按着今天这样,加上姜城的工钱,他们每个月就有将近三两的进项。 她想起了姜云秀,要是早能赚这么多钱,她怎么也不会卖她的。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以后是否有机会能再见到。 此时姜云秀终于到了安平侯府,这个她希冀中的地方。 沈凤鸣在长丰府杀的人头滚滚,长丰府人人自危,别说那些官老爷、富商,就连青楼楚馆都不敢招摇了,谁还买姑娘。 张婆子也不敢卖了,生怕那些麒麟卫一个看她不顺眼,连她也咔嚓了。 跟相熟的人商量过后,她带着几个姑娘奔了潞州。 正好赶上安平侯府老夫人大寿,府里缺人,她立刻带着姜云秀等几个姑娘上了门。 最后姜云秀以十二两银子的价格成交。 今天是她第一天进安平侯府,虽然是从后面角门进的,可是看着左右的亭台楼阁,鸿图华构,真比她梦里想的还要华美。 想到梦里姜云珠就是住在这种地方,而她却住在满是风雨的破屋中,她就无比庆幸,庆幸她抢了那根短的树枝。 这次终于轮到她富贵荣华了! 姜云秀连同十三四个姑娘被带到后院一处厢房中。 这些姑娘十三岁到十六岁不等,都长相周正,眉眼清秀。 姜云秀打量一圈,发现除了一个眼角有颗红痣的姑娘,她在这群人里算出挑的,心中高兴。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一个婆子带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那婆子不愧是安平侯府的人,身上竟然穿着绸缎,手腕、头上更是金光闪烁。 姑娘们又是羡慕又是忐忑。 郑婆子挨个把这些姑娘看了个遍,有两个还算不错,剩下的也就普普通通吧。 她开始分派人,“你们两个,去茶水房。 你们三个,去净衣房。 你们三个,跟着李管事走,去洒扫庭院。 ” 最后,她来到剩下那几人跟前,其中就有姜云秀跟那个眼角有红痣的姑娘。 她顿了一瞬,眼珠一转指着姜云秀跟那个姑娘并另外一个圆脸姑娘道,“你们三个去厨房。 ” 随后她又去分派剩下的姑娘。 姜云秀愣在当场,让她去厨房?她听错了吧!

她盯着郑婆子,脑中空空,她以为该让她去伺候林霆安的。 梦里七年后姜云秀跟姜云珠相逢,也就相谈过几次。 姜云珠说起自己的往事不是一笔带过就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姜云秀并不知道姜云珠具体是怎么当上侯府少夫人的,就像姜云珠不了解许青山的过往一般。 一共十四个姑娘,基本都被分派到了各处做粗使丫鬟。 这些姑娘中有心思活络,打听了府里情况的,待听到竟然是这种结果,失望不已。 郑婆子是什么人,眼睫毛都是空的,见状,冷哼了一声。 这些丫头,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呢!若不是现在府里缺人,她们这些身家来历不明的,也能进到侯府来? 让她们在府中干些粗活,已经便宜她们了。 姜云秀直等到来到厨房,才终于相信,她被分配到了厨房干活。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那个眼角有红痣的姑娘,她叫田莹,以及另外一个圆脸的姑娘。 安平侯府的厨房很大,现在不是用饭的时候,所以这里还算清闲。 管厨房的周婆子一见到三人,尤其看见姜云秀跟田莹,顿时黑了脸。 原来周婆子的丈夫就是府里的大厨,姓高,叫高顺,擅长做淮扬菜,很得安平侯的喜欢,周婆子跟着也有脸面。 可这高顺有个坏毛病,特别喜欢勾搭女人。 他仗着自己在安平侯面前得脸,跟府中几个丫鬟、妇人都有首尾。 为此周婆子没少跟他打闹,但也没办法。 前几天她跟府里管事的说厨房里缺人,让他派几个老实能干的过来,结果分派来这么三个? 看姜云秀,脸上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想爬主子床的狐媚子,再看那个田莹,眉梢眼角全是骚意,定是个离不了男人的小娼妇,也就剩下那个还算顺眼了。 肯定是那郑金环跟她过不去,故意分给她这么三个人,想看她的笑话。 周婆子暗暗咬牙,恨不得撕了郑婆子的脸。 “你们三个,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去干活!”她把气全撒到了这三人身上,怒斥道。 姜云秀三人只觉得憋闷不已,干什么活? “去洗碗,后院的碗都堆成山了。 ”周婆子道。 姜云秀三人去了后院。 厨房这几天缺人,果然,那些脏盘子、脏碗堆成了一座小山。 三人打水洗盘子、洗碗。 秋已经深了,井水很凉,再加上那盘、碗甚是油腻,没一会儿,姜云秀的一双手就被泡的又红又白,她心中怨愤,她来侯府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刷盘子的。 “小浪蹄子,还不快刷,愣着做什么。 刷不完,今晚谁也别想吃饭。 ”周婆子就坐在旁边盯着她们三个。

姜云秀记住了她,以后她当了侯府少夫人,也让她刷数不清的盘子,不,让她把这些盘子一个个舔干净。 想着以后各种折腾周婆子的法子,她似乎觉得好过了很多,又能坚持下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后院的角门进来一个男人,男人又高又胖,两只眼睛却不大。 他似刚喝了酒,满身的酒气。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姜云秀三人,顿时眼前一亮。 姜云秀,十五岁,杏眼桃腮,花朵一样的姑娘。 田莹,比她大一岁,眉眼含波,尤其眼下那颗红痣,让她更显妩媚。 “还知道回来。 还不快去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耽误了侯爷用饭,看你怎么收场!”周婆子恨恨对男人道。 男人就是高顺。 高顺不耐烦的道,“不用你啰嗦,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 说完,他眼睛又在姜云秀跟田莹的身上瞟了一下,才进到厨房去。 姜云秀被他看了一眼,只觉得恶心至极。 田莹却似生气般的瞪了高顺一眼。 那娇俏的模样,似欲拒还迎。 高顺被她瞪的,只觉得骨头都轻了十斤。 若不是周婆子在场,他立刻就要过去搭讪了。 周婆子背着姜云秀两个人跟高顺说话,并没有看见田莹的眼神,不然肯定立刻闹僵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厨房忙活起来,她对着三人发了一阵儿狠,进厨房忙活去了。 终于能喘口气了,姜云秀琢磨着怎么才能见到林霆安。 旁边,田莹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氏知道惦记姜云秀也是惦记不上的,昏昏睡去。 晚上,姜城回来,听说这个消息,也高兴不已。 “爹,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卖吃食吧,就别去矿上了。 ”姜云珠趁机对他道,她觉得进矿山真不是好活计。 什么粉尘病、皮肤病这些职业病就不说了,古代矿山一点安全保护措施都没有,很容易出危险的。 姜城却直摇头,他现在也能帮家里的忙,赚两份钱不是更好? 快点赚钱,快点建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那时他才安心。 姜城跟陈氏一样,现在都特别喜欢钱。 也是,若他们有钱,就不用卖女儿了,若他们有钱,根本不用到这异乡漂泊,也不用姜云珠每天起早贪黑的忙。

姜云珠见劝不动,只能先如此。 再等等,等家里多赚些钱,姜城应该就舍得那工钱了。 第二天,他们早早去出摊,今天的生意比昨天还好些,陈氏喜得合不拢嘴。 过了辰时,集市上变得冷清了,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姜云珠打开大砂锅,只见里面还有一块巴掌大的肉,琢磨中午要不要给大家开个荤。 每天光闻着炖肉香却吃不上,她也心焦的很。 “好香的肉!”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姜云珠一抬头,只见她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脑袋,那脑袋的下巴上满是络腮胡子。 是他,那个赵副将,姜云珠记得他。 “这肉卖吗?”赵副将一双牛眼紧盯着那肉锅瞧。 “卖的。 ”姜云珠下意识道。 两声畅快的笑声,赵副将随便挑了个凳子坐在后面的条桌旁。 “确实好香,老板,有什么吃的,尽管端上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兵卒,其中一个兵卒道。 陈氏看着这三人惴惴,他们是?还有,这为首的人看着好凶! 姜云珠麻利的把肉捞出来切碎塞进白饼,又浇了浓浓的汤汁,端到他们的桌子旁。 这时陈氏也反应过来,拎着捅,倒出最后两碗胡辣汤小心的端到赵副将跟前,怯怯道,“只有两碗汤了。 ”怕不够三个人分的。 “我去买碗羊肉汤,我最喜欢喝那个了。 ”其中一个兵卒说着站起身,去对面的摊子端了一碗羊肉汤回来。 赵副将不管他,拿起一个肉炊饼就咬了下去。 他这一口,一个肉炊饼去了小半。 汤汁浓滑,肉碎软烂醇香,跟这白饼,简直绝配。 又两口,一个肉炊饼直接进了他的肚子。 再拿起一个,三口两口,又吃完了。 连吃了三个,他才想起还有汤,咕咚喝了一大口汤。 顿时,他的眼睛亮了。 这汤,开胃! 一口汤,一口肉炊饼,他吃的流水一样。 六个肉炊饼,有五个都进了他的嘴。

那碗汤更是喝得一点不剩。 旁边,那个端着羊肉汤的兵卒顿时觉得手里的汤不香了。 “好吃。 ”可惜没吃够,赵副将瞅瞅那空了的砂锅遗憾道。 旁边一个兵卒郁郁,赵大人没吃够,他连尝都没尝上,光闻着香味了。 “客人若觉得好,明天我给你多留些。 ”姜云珠道。 赵副将直点头,“那我明天再来。 ” 就这么定了,那个长脸的兵卒付了饭钱,三人离开。 陈氏见到钱,心中欢喜,小声对姜云珠道,“他这一顿就吃了四十个钱。 ”语气唏嘘,不知惊叹赵副将吃得多,还是为自己刚赚了四十个钱而高兴。 “咱们卖饭的还怕大肚汉吗。 ”姜云珠道。 四十个钱,在陈氏看来,可能是一大笔钱,可在有钱的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那个赵副将,一看就是有品级的,花这么几个钱根本不算什么。 陈氏一想也是,“那咱们明天多做些炖肉?”她期待的问。 “嗯。 ”姜云珠笑着点头。 众人继续收拾东西,陈氏端起桌上一个碗往对面去。 那碗是对面卖羊肉汤的碗,刚才那个兵卒端过来的,现在自然要还回去。 卖羊肉汤的是对中年夫妻,妇人姓孙,做的一手好汤。 “你们这生意真不错!”孙氏接过碗,皮笑肉不笑的道。 自从姜云珠开始摆摊,她的生意就少了不少,尤其今天赵副将三人,往常都是来她这里喝羊肉汤的,是她的大主顾,今天竟然也被姜云珠抢走了,她怎能不生气。 “也就赚个辛苦钱。 ”陈氏含糊道。 孙氏却气的眼红,糊弄谁呢,明显就是赚了钱。 她咬着牙,似唠家常的问,“瞧你们家的姑娘,又好看手艺又好,有人家了吗?” “没有呢。 ” 孙氏当即来了本事,“那你还让她整天抛头露面的? 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她这样,以后谁敢娶她。 你这样不是害了她吗?她现在不懂,以后说不定要怨你一辈子呢。 ”

陈氏被她说得脸色发白,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姜云珠在家吃喝不愁,然后嫁个好夫婿,孙氏这话可戳中了她的软肋。 孙氏见此,越发起劲,“这女人啊,丈夫、孩子才是依靠,你赚再多……” “既然如此,孙婶子为何每日在这里卖汤?”姜云珠早听见她在那里嚼舌头根了,心中恼火,当即诘问道。 “我跟你怎么一样,我是成了婚的。 ”孙氏没想到姜云珠一个晚辈会插嘴,立刻恼道。 “怎么不一样,按婶子说的,你又有丈夫又有孩子的,正该在家伺候丈夫孩子。 ”姜云珠道。 孙氏脸色难看,她也想在家享福,可不是家里缺钱嘛! “可见丈夫、孩子也不一定靠得住,还是钱可靠。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先赚钱,而是回家做梦,等着好人家来娶我? 哪个实际一点,婶子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吧? 还是婶子是故意的,就看不得别人好。 ”姜云珠嗤道。 孙氏被戳破心思,脸色涨红,跳脚道,“谁故意的?我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你竟然反咬我一口!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 姜云珠冷笑,天底下顶数“为了你好”这四个字虚伪。 我为了你好,所以不让你出去赚钱,我为了你好,才会这么做……都是幌子,全都是为自己罢了。 “婶子真要为了我好,就不该说这些话让我娘伤心,就该来点实际的,比如别人如果诋毁我,你就帮我澄清一下,别人如果……” 姜云珠才说了两句,孙氏就想呸她一脸了,她想得美! “看吧!”姜云珠早有预料的道。 她对陈氏说,“娘,你也看见了,根本不是为了我好,就是想打压咱们,让咱们难受。 以后再有人跟你说这样的话,你一律别听就是了。 ” 陈氏也回过味了,直接在孙氏脸上抓了一把,恼道,“以后要是有人说我闺女的坏话,我第一个找你,脏了良心、坏了心肠的。 ” 她这一把抓的不轻,孙氏脸上都见血了。 “你……”孙氏没想到陈氏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说动手就动手。 陈氏却紧盯着她,牙关紧咬,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为了这个女儿,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孙氏有点被她这气势吓到了,捂着脸没说话。 陈氏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前,推起推车,跟姜云珠几人回家。 等她们走了挺远了,孙氏回过神,骂道,“还想嫁人?等着在家做老姑娘吧!” 陈氏没听见这句,不然又要回来跟她理论。

姜云珠却听见了也不在意,嫁不嫁人的根本无所谓,只要有钱就行了。 “云珠,你觉得青山怎么样?”回去的路上,陈氏问姜云珠。 她心里其实一直装着这件事,今天才有机会问姜云珠。 “娘,你这样着急把我嫁出去,不是如了别人的意。 ”姜云珠道。 陈氏想想果真如此,决定暂且不提这件事了。 现在家里穷,也不能给姜云珠准备什么嫁妆,她嫁过去,还要受穷。 等他们家有钱了,一切就都不同了。 还是姜云珠说的对,现在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她想。 陈氏更加有干劲了,若是孙氏知道,恐怕要气得吐血。 第二天,姜云珠果然多炖了一斤多的肉。 还不到辰时,赵副将就带着两个兵卒风风火火的来了。 “好喝的羊肉汤。 ”孙氏老远见到他便大声吆喝。 赵副将的眼睛只盯着姜云珠身前那大砂锅,他昨晚就开始惦记这锅肉了。 孙氏早有准备,“客人,今天有你爱吃的羊舌,不来吃点吗?” 赵副将闻言,果然停住脚步,朝她那边看去。 孙氏满脸得意的瞟了姜云珠跟陈氏一眼,从汤锅中捞起一个羊舌给赵副将看。 原来孙氏的摊位不止卖羊肉汤,还有羊杂汤。 赵副将很喜欢吃羊舌,孙氏为了他能天天来她的摊子,并不每天给他准备羊舌,隔三差五才有,就为了勾住他。 昨天孙氏跟姜云珠、陈氏撕破脸,她打定主意今天要让赵副将来她的摊子,所以她今天特意准备了羊舌。 陈氏收到她的眼神,又气又急。 今天她们特意多炖了一斤多的肉,若是赵副将他们三人不来吃,可就亏了!况且,也太气人了。 姜云珠却并不着急,昨天回去她就跟姜城打听过了,赵副将,矿山的守军里面只有一个姓赵的副将,负责矿山的内外巡防。 这人性子耿直,从不苛难矿工,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 姜云珠想,这样的人,昨天自己定下的约,应该会履行的。 果然,赵副将只停了一瞬,便往姜云珠他们这个摊子过来了。 陈氏喜上眉梢,这时她也不怕赵副将那凶悍的长相了,立刻上前热情道,“快坐,我去给你们盛汤,要几碗?” “三碗。 ”昨天那个没喝到胡辣汤的兵卒立刻道,他今天也要尝尝这汤的味道。 陈氏麻利的盛了三碗热汤过来。 这边姜云珠也做好了肉炊饼端了上来。

今天赵副将来的早,这汤跟白饼比昨天烫,更显好吃。 一口汤,酸辣爽口,一口肉炊饼,香酥软糯,只觉得今天果然没白来。 那两个兵卒也吃得停不下嘴。 赵副将今天一个人就吃了八个肉炊饼,两碗汤,那两个兵卒各吃了四个肉炊饼,一碗汤,姜云珠感叹,果然是个大客户。 结账,三人总共吃了一百零四文钱,陈氏说给一百文就行了。 又是那个长脸兵卒付了钱。 等他们走后,陈氏拿着那一串钱,眉眼都笑弯了,这抵得上他们昨天一半的收入了。 要是能多几个他们这样的客人,他们何愁没钱赚! 姜云珠也高兴,这算是意外之喜吧。 她们高兴,对面孙氏鼻子都要气歪了,那一百个钱,本来该是她赚的。 陈氏能感觉到她嫉妒的目光,却没理会她,只琢磨明天该做多少炖肉,留住赵副将这个财神爷。 此时,姜云秀则绞尽脑汁地在想,今天怎么能不去洗碗。 一想到那冰凉的井水还有那堆积如山的脏碗,她就觉得浑身发冷、想吐! 她想跟周婆子请个病假,所以这个时辰也没起床。 待会儿等周婆子来了,她就…… “嘭”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 “这个点儿还不起,厨房的碗都堆成山了。 怎么,等着主子伺候你,你想当姑奶奶呢?”周婆子手里拿着根柳条,脸拉得很长喝骂道,“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贱命一条,还不起来干活,今天别想吃饭。 ” 不吃就不吃,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姜云秀心中气恼,却不敢出声。 她可尝过周婆子手里那根柳条的威力,抽在身上,就跟烙铁烙在身上一样火烧火燎的疼。 “周管事,我……”她装作虚弱的样子,想说她病了。 “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小浪蹄子,你找错人了。 ”周婆子越发恼恨,就是有这样的狐媚子一直勾引男人,男人才想偷腥,今天看她不打花她的浪脸。 想着,她就拿柳条往姜云秀身上抽。 柳条打在身上,撕心裂肺的疼。 姜云秀也顾不得装病了,赶紧爬起来,边躲边哀求道,“周管事,别打,我这就去洗碗。 ” “还不快去!” 姜云秀再不敢多说,去厨房后院洗碗。

那里田莹跟小冬,就是跟她们一起来的那个圆脸姑娘已经在洗碗了。 三人一起洗碗,姜云秀却比另外两人难熬。 她想装病,早上错过了吃早饭的时辰,现在肚中饥饿。 还有,她肩膀被抽的那一下疼得厉害。 今天安平侯府的天依然很蓝,周围依旧是花团锦簇,姜云秀却无心欣赏。 她怀疑自己的命运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姜云珠刚到安平侯府的时候,也是每天洗碗吗?还是她特别倒霉,被分配到了厨房。 她有些后悔,梦里该好好问问姜云珠,她是怎么当上侯府少夫人的。 但很快,她就摒弃了这个念头,姜云珠能做到的,她也能。 梦里其实她引诱过林霆安,可那时她容颜不在,当然得不到他的欢心。 但现在,她比姜云珠还要貌美两分,只要让她见到他…… “我去下厕所。 ”不知过了多久,田莹忽然说,然后起身。 小冬继续刷碗,毫无反应,姜云秀却抬起头,目光追着她的身影看。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墙角,那边厨房里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四下打量一番,似无聊般呼出两口热气,然后朝田莹消失的方向走去。 男人正是高顺,现在过了早饭时辰,周婆子在指使厨房里的人收拾东西,他则闲了下来。 姜云秀目光闪动,她怀疑田莹跟高顺之间有点什么。 这本不关她的事,可是……她刚才想明白一件事,就这样在厨房后院洗碗,她一辈子也别想见到林霆安这个侯府大公子。 她不想这样,她要做侯府的少夫人! 那么她有两个选择,一是讨好周婆子。 她是厨房的管事,讨好了她,她才有出厨房去府中各院的机会,才能见到林霆安。 二、讨好高顺,他在安平侯跟前得脸,若他肯帮忙,说不定能直接把她调到漪雪堂。 漪雪堂就是林霆安住的地方。 姜云秀两个都不想选,但要是必须选一个,她选前者。 那个高顺是个十足的色胚,她跟他周旋,恐被占了便宜,到时她还怎么当侯府少夫人。 而且,已经有人勾搭高顺了,她再去,恐怕得不到好处。 这几天在后院洗碗,她也慢慢知道周婆子为什么不待见她跟田莹了,怕她们勾引高顺!那么要讨好周婆子,就要证明她对她的忠心。 “我也去下厕所。 ”想到这里,姜云秀说。 转过墙角,往左走绕过一道回廊就看能见厕所,但姜云秀却往右去了。 右边是一个小花园,这个时辰,这里安静的很。 姜云秀眼尖,一眼看见花园海棠后面那衣服不正是田莹的吗。

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这时高顺满脸堆笑,正要拉扯田莹。 田莹却甩开他的手,娇声道,“别碰我,回头被周管事看见,还不吃了我。 ” “那个老虔婆,她敢,看我不休了她!”高顺立刻硬声道。 “你真会为了我休了她?”田莹问。 “当然,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高顺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搂田莹。 田莹却一把将他推开,委屈道,“骗人。 我也不求别的,你要是真喜欢我,就给我换个活计,你看看我的手。 ”说着她把自己的手伸到高顺眼前。 只见葱尖一样的手被泡的发白。 高顺立刻心疼的拉住她的手,“我这不正想办法呢吗,你也知道,那老虔婆看你看得紧。 ” “那你倒是快想啊。 我可跟你说,你一天不给我换个活计,就别想碰我。 ” 高顺有点烦了,他只是想跟田莹玩玩,谁想到她这么拿乔。 田莹看到他的脸色,心中就有数了,拿指尖在他胸口打转。 高顺被撩拨的心猿意马,当即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帮她。 姜云秀在那里听着,又是气恼,又是庆幸。 气恼田莹让高顺把她调走,若她走了,周婆子不是要加倍磋磨她?庆幸则庆幸自己发现的早,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周婆子…… 这边姜云珠跟陈氏收拾好摊子后回了家。 巳时,她们去镇上采买下午要用的东西。 “今天这肉真不错。 ”陈氏打量着那块五花肉满意道,觉得这么一块,应该够明天赵副将他们吃的了。 姜云珠却盯着肉摊上的另一块肉心思转动,“老板,这是牛肉吧。 ”她问。 “是啊,怎么,你们想要?”肉摊子老板先是诧异,随后惊喜的问。 夏朝重视农耕,不允许百姓私下里杀牛,所以市面上的牛肉多是一些老牛的肉,比猪肉贵了一倍不说,还很难做,所以除了酒楼饭馆,普通人家很少有买的。 姜云珠是要买一块,便问价钱。 肉摊老板给了个很实惠的价格。

姜云珠立刻决定买两斤。 陈氏在旁边看着,虽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但现在她选择相信她。 “那这块五花肉?”她问。 “要不,买两斤?”姜云珠说。 “两斤够吗?”陈氏惊讶,今早赵副将三个人就吃了一斤多肉呢,别人也要吃一点,按照昨天的来,也该买三斤,怎么变两斤了! “明天不卖肉炊饼了。 ”姜云珠则说,“我之前卖肉炊饼,是想用炖肉的香味把客人吸引过来,好卖汤。 但咱们那地方,有钱的人少,不适合卖肉炊饼。 你看这几天除了今早那三个人,其实买肉炊饼的就那么几个。 现在咱们客源多了,就不用做炖肉了。 ” “那今早那三个客人……”陈氏急了,她可不想失去那三个客人。 “他们今早吃了这么多肉炊饼,明天还会想吃吗?”姜云珠却问。 陈氏怔住,是啊,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 “那怎么办?”她忙问。 姜云珠晃了晃手里的牛肉,“明天就做它。 ” 陈氏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稍稍安心,不过很快,她又想起,不对啊,既然明天不做肉炊饼了,那还买肉做什么。 “娘,咱们家也该开开荤了。 ”姜云珠拉着陈氏的手,恳切道。 这几天他们天天炖肉熬骨头,可是家里人谁也没吃上一口,姜武等人虽然懂事的没闹,但那圆溜溜的眼睛每天眼巴巴的看着姜云珠,姜云珠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而且,她也想吃肉啊! 陈氏何尝不想让家人吃肉,每次看到孩子们期待的眼神,她的心就跟浸在酸水中一样。 偏那些肉是要去卖的,她也只能硬起心肠假装看不见。 今天姜云珠挑破了,她一狠心,“好,咱们就吃炖肉。 ”很快她又说服自己一样补充了一句,“今天多赚了不少钱,应该够吃的了。 ” 姜云珠笑了,她就知道陈氏还是疼他们的。 陈氏这时又道,“不如咱们把村长、许老爹还有冯婶子他们都请过来,咱们家能在这里安稳住下来,他们帮了不少忙。 ” 村长为了给他们一家上户籍,自己搭进去一包好茶叶;冯老太太愿意把房子以那么低的价钱租给他们,上次她去给她送汤,她又给她好几个大馒头;还有许老爹,他跟许青山一路帮衬他们,到了长石村,又帮他们跟村长说好话,他们才能顺利留下来。 一桩桩,一件件,陈氏心里都记着呢。

“咱们搬了新家,本来也该请大家来吃顿饭,热闹一下。 ”她道。 姜云珠没意见。 “好,那咱们多买些菜。 ”陈氏这次倒不心疼钱了。 满载而归,下午除了准备第二天要卖的吃食,一家也开始准备晚饭。 他们家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又是租的房子,所以陈氏并不想大办,只是趁着这个机会热闹一下。 中间抽空,她去村长家还有冯老太太家请人。 顾永德跟许老爹没什么可说的,只说晚上一定到。 冯老太太家,陈氏一再强调,“晚上全都来,不来我就过来请人。 ” 冯老太太有两个儿子,全都结婚生子了,他们一家足有六口人。 冯老太太连连答应。 等陈氏走后,她斜眼看着自己那两个儿媳,“怎么样?”当时她看陈氏他们可怜,把房子低价租给他们,她这两个儿媳跟儿子表面不说,心里却觉得亏了。 现在呢? 她就知道,姜家那家人,看着就是良善踏实的。 人都有落难的时候,能帮一把,还是要帮一把。 两个儿媳讪讪。 “那咱们真要一家都去吗?”二儿媳妇问。 人太多了,他们都不好意思。 “去吧,我瞧着人家是诚心请咱们一家的。 把家里的鸡带上两只。 ”冯老太太道。 两只鸡也不便宜了,两个儿媳心里想。 可是真等到了姜家,看见陈氏跟姜云珠准备的饭菜,她们却只觉得他们这鸡拿得少了。 这时她们也才真正相信冯老太太的眼光,姜家是个好的,是她们小看他们了。 这家人,值得交! 今晚陈氏跟姜云珠直接做了两桌席面。 陈氏买的材料,有鸡有鱼,经过姜云珠的巧手一做,那两桌饭菜,就连顾永德这种吃惯了的,都咋舌不已。 那鸡怎么做的,竟然闻着这么香。 还有那碗碧绿的汤,里面的萝卜竟然还雕了花样? 姜云珠做的这两桌饭菜,其实也就一般。

梦里在安平侯府,那才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呢。 “这是谁的手艺?”顾永德惊叹地问。 “云珠做的,我帮着打打下手。 ”陈氏笑道。 “妹子竟然有这种手艺?在哪里学的。 ”冯老太太的二儿媳问。 “咱们普通人家,还什么手艺,就做着做着就会了呗。 ” 陈氏这话不假,普通百姓家谁会特意去学厨艺,就是每天做,就会了。 当然,姜云珠这个做饭水平提升的有点快,这还是她刻意压制的结果。 “诶,同样是做饭,有人做的就好吃,一碗拌野菜也能给你拌出滋味来,有人就不行,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顾永德道。 “你的意思,我糟蹋东西了?”他媳妇立刻玩笑似的哼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 大家哈哈一笑就过去了,不过大家都觉得,姜家这个姑娘真不错,长得好看,手艺还这么好。 “赶紧吃饭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城道。 “对,对,赶紧吃饭。 ”陈氏也跟着热情的招呼。 众人纷纷落座,那边顾永德、陈老爷子、许老爹、姜城并冯老太太的三个儿子推杯换盏,喝得十分尽兴,这边,冯老太太等人吃得也赞不绝口。 众人吃着喝着聊着,关系一下子拉进了不少。 生活似乎就该这样,热热闹闹的。 吃完饭,冯老太太的两个儿媳主动提出留下来帮忙收拾。 他们这一大家人,吃了人家这么好吃的饭菜,心里过意不去。 再说,刚才跟陈氏聊过后,她们都觉得她这人好,也愿意帮她。 “你们是客人,这怎么行!”陈氏忙道。 “让她们帮忙吧,不然我们也不安心。 你们明天还要出摊呢,别耽误了正事。 ”冯老太太一锤定音。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好。 冯老太太的两个儿媳都是手脚麻利的,没一会儿,已经全部收拾妥当。 “以后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行。

”临走的时候冯老太太道。 她两个儿子跟儿媳也跟着点头。 陈氏笑着答应。 大家各自散去。 晚上,陈氏则在算今天花了多少钱,算完之后,她更加迫切的想赚钱了。 若不是怕累着姜云珠,她恨不得立刻起来做吃食。 对了,她还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姜云珠还没告诉她,明天打算做什么来留住赵副将这个财神爷呢! 姜云珠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第二天辰时,赵副将带着两个兵卒不紧不慢的下了矿山。 “客人,今天也有羊舌,来吃一碗啊!”孙氏笑着招呼,按她想,昨天赵副将没吃羊舌,今天怎么也该吃一回了。 赵副将却皱皱眉,昨天早上吃了那么多肉炊饼,晚上又跟同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他没什么胃口。 “来坐吧,您可好几天没来吃我们的羊肉汤了,我们这小本生意,不容易。 ”孙氏说着,就把他们三人往摊子里面请。 她这么热情,再加上确实有几天没吃羊舌了,赵副将便往里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那个长脸兵卒忽然道,“咦,今天小娘子家竟然做了粥。 ” 孙氏闻言,恨不得缝上那个兵卒的嘴。 那个兵卒也是恰巧看见,随口一说。 赵副将却上了心,粥,什么粥? 他扭头往对面看去,只见还是那个大砂锅,不过今天砂锅里炖的却不是肉,而是一锅白米粥。 米粥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似已熬出米油,看着清淡至极,但一股独属于白米的香味却随着风悠悠飘来,让人心肺都为之一清。 赵副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往姜云珠的摊子走了。 “客人,别走,羊舌都给你捞出来了,客人!”赵副将已经走了,孙氏瞪着眼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她把羊舌泄愤一般的扔回汤锅里,这生意没法做了! 陈氏也一直盯着赵副将呢,今早姜云珠说要卖粥,她的心就咯噔一下,粥有什么好喝的,能卖地动? 结果姜云珠的粥一出锅,还真有不少买的,看着卖的竟不比肉炊饼差。 不过她还是很担心赵副将买不买账,他才是大主顾呢! 刚才赵副将要往孙氏的摊子去,她都快绝望了。 这会儿赵副将又过来,她脸上的表情还没调整过来,有些别扭的问,“客人,今天有生滚牛肉粥,要不要尝尝?”

“生滚牛肉粥?”听着就热乎想喝。 “是的,这种粥最是暖胃养人。 ”陈氏跟姜云珠学的说法。 “好,给我来一碗。 ”赵副将干脆道。 “我也要一碗。 ”那个长脸兵卒还想着,若只是白粥,他就不喝了,没想到是什么牛肉粥,这他得尝尝。 “我也要一碗。 ”另外一个兵卒跟着说。 “好,三碗生滚牛肉粥。 ”陈氏满脸兴奋的对姜云珠喊。 “好,稍等,马上好。 ”姜云珠脆声应道。 随后她麻利的拿出三个小砂锅放在炉子上,把白米粥舀到小砂锅里,待米粥冒泡以后,将油、盐等调料放进去,随后将准备好的牛肉撒入、打散。 五分钟,牛肉变色,撒上葱花,三碗生滚牛肉粥就做好了。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 赵副将三人光看她做粥,闻着那粥的香味,就觉得那粥肯定会好喝了。 等那粥端上来,仍旧咕嘟咕嘟冒着泡,所有米粒全部开花,牛肉的香味跟葱香、米香混合,他们都咽了一口口水。 用勺子舀一勺米粥,米粥软糯,谷香浓郁。 吃一块牛肉,牛肉滑嫩,说不出的鲜美。 粥很烫,要小口小口的喝,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慢慢品出这粥的味道。 三碗粥喝完,三个人都浑身暖融融的。 若说那胡辣汤是霸道的让你精神一阵,这生滚牛肉粥则如暖泉,让你身心从里到外都舒畅起来。 “这可是个好东西,下次也让他们尝尝。 ”赵副将咂咂嘴道。 他说他那两个同僚,他们酒量不如他,这会儿估计还头晕眼花呢,若是能喝上这么一碗粥…… 不对啊,为什么要等下次。 “这粥能给我做上两份,我带到山上去吗?”他问姜云珠。 “当然。 ”姜云珠道,如果他肯出钱,她甚至能找人给他送到山上去。 外卖吗,她可以的! “嘿,这下他们得好好谢谢我。 ”赵副将一拍大腿笑道。

姜云珠立刻煮粥,怕路上散了粥的香味,她连砂锅一并递给赵副将。 赵副将也不用身后的兵卒,自己拎了两个砂锅。 他的手大似蒲扇,拎着两个砂锅毫不费力。 长脸兵卒付了钱,他迈开长腿,朝山上去。 他的速度很快,等到了山上,打开砂锅盖子,里面的粥竟然还在冒气泡。 “这是哪里的粥?”一个瘦削姓李的副将问。 “肯定不是咱们厨房做的,咱们厨房做的,狗都不吃。 ”黑脸姓包的副将道。 “那你天天吃厨房做的饭,岂不是狗?”瘦削的李副将笑问。 这话一出,三个人全笑了。 然后又忽然止住,他们的脑袋啊,昨晚喝的确实有点多,这会儿疼着呢。 “喝粥,喝粥。 ”李副将道。 拿勺子喝了一口粥,“赵哥,这粥好啊,看来这回我得谢谢你,还知道给我们带粥。 ” “我有什么好事没想着你们。 ”赵副将一翻眼珠道,脸上尽是得意。 不一时,两碗粥喝完,李副将、包副将浑身舒泰,意犹未尽的用勺子刮着锅底,太好喝了,没喝够啊! 陈氏收了长脸兵卒的钱,脸上满是笑容。 一边收拾东西,她一边对姜云珠,“今天咱们的粥做多了,我还以为要剩回去呢,谁想到那客人自己吃了三碗,还带走两碗。 ”言语间全是没浪费东西以及赚了钱的喜悦。 姜云珠其实想说,那多的两碗是她给姜家人做的。 昨晚他们一家忙活到半夜,今早又那么早就起来了,每个人都只睡了三个多小时,正该吃碗牛肉粥补补。 算了,卖了就卖了。 陈氏这时又问,“咱们明早卖什么?卖牛肉粥,还是肉炊饼,还是其他?”她现在全听姜云珠的。 “如果镇上有牛肉,就还卖牛肉粥吧。 ”姜云珠道,她想喝牛肉粥。 她现在定的生意方针是,胡辣汤跟油馍头长期做,这个主要卖给百姓。 肉炊饼、牛肉粥或者其他的东西则换着来,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她做的有趣,客人也会觉得有新意,何乐不为。 今天他们运气真不错,镇上的肉摊竟然又有牛肉,姜云珠买了两斤,决定做,嗯,不做生滚牛肉粥了,她忽然想喝滑蛋牛肉粥。 夜已经很深了,长石村万籁俱静,只有村头姜家还点着灯,烟囱有热烟冒出。 不远处的道路上,忽然飞奔过来两匹马,马上坐着两个人,他们一身黑衣,似乎跟这夜色融为了一体。

很快他们就到了长石村村头,看见了姜家的灯火。 “好香啊!”杨晟提了提鼻子,往姜家院里看去,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叫了起来。 沈凤鸣也看向姜家的院子。 “已经到武陵矿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借住,然后再慢慢打听消息吧。 ”杨晟提议。 “我看你是想吃人家的东西吧。 ”沈凤鸣冷冷的揭穿他。 杨晟嘿嘿笑了,翻身下马,扣响了姜家的大门。 姜家这时已经把骨头汤熬好,面团揉好,就等明早起来加料熬汤跟炸油馍头了。 忽然有敲门声,“是有人敲门吗?”陈氏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时辰谁会来敲门。 且听着那敲门声并不着急,应该不是有什么急事。 “娘,不会是有……”姜云雪胆子小,战战兢兢的问。 她想说,不会是有鬼吧?山间村里有不少关于鬼怪的传说,这个时辰敲门的,真可能是……她不敢说那个字,晚上不说鬼! 陈氏也握紧了手中的水瓢,难道真是…… “我去看看。 ”姜城立刻道。 他不信这世上有鬼,就算真有,他也得保护家人。 “爹,拿上这个。 ”姜云珠把抬木桶用的一根木棒递给姜城。 姜城接过木棒,往外走去。 姜云珠不放心,拿上菜刀跟在后面。 她不怕鬼,她只怕有土匪强盗什么的。 外面敲门的人似乎听见了院中的脚步声,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谁啊?”姜城站在院中问。 “过路的客商,不知怎么迷路走到山里来了,夜深露重,想跟你们借宿一晚,弄点吃的,叨扰了!”杨晟说的很客气。 姜城听说是这样,便放了心,准备开门。 姜云珠却拦住他,问外面的人,“不知客商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问完,她恍然,怎么感觉这话很耳熟。 对了,若是外面的是师徒四人,再回答个“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就更耳熟了。 杨晟早有准备,“我们从长丰府来的,长丰府遭了灾,粮价奇高,我们想在潞州买点粮食回去卖。 ” 听说是长丰府来的,姜城更加了一层亲近之感。 姜云珠却问,“客商是长丰府人?”

“不是。 ”他们是京城口音,“我们只是在长丰府做生意。 ” “长丰府有个临沧县,客商可知道?” “知道,我们还去过那里卖粮。 ” “哦?我一直很担心临沧县的亲人现在怎么样了,听说那里旱灾很严重,临沧县的沧水河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水。 ”姜云珠问。 外面杨晟都想笑了,里面这姑娘真是个秒人。 临沧县哪有沧水河,只有一座沧山,若他们没去过临沧县,还真回答不上她这个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逗逗里面的姑娘,告诉她沧水河已经没水了,看她会如何反应。 不过还是算了,他现在肚中饥饿,身上寒冷,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姑娘莫不是记错了?临沧县哪里有河,只有一座沧山。 ”他道。 姜云珠被拆穿,也不觉得尴尬,只道,“是吗?太久没去,可能真记错了。 对了,长丰府现在粮价如何了?” “好米三十五文一斤,糙米十八文一斤,也太贵了。 ”杨晟道。 姜城听得咋舌,米这么贵?他更加庆幸,早搬离了长丰府。 “不过听说米价要下降了,朝廷派了个什么指挥使来,杀了长丰府不少官员,又派发了很多赈灾的米粮,现在灾情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杨晟一边说着,一边瞅着沈凤鸣笑。 里面的姑娘不是想听长丰府的情况,他索性说给她听,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来自长丰府。 至于什么指挥使,说的自然是沈凤鸣,所以他语带揶揄。 姜云珠听他说什么指挥使,也立刻想到了沈凤鸣,只道果然,她就说那个杀神去了长丰府,长丰府还能不出事? “姑娘还有想问的?我们的确是来自长丰府的客商,长丰府的粮价就算降一些,也比潞州贵很多,我们觉得这趟有得赚,才来这里的。 谁想到迷了路。 姑娘,我们不会白吃白喝的,我们给钱。 ”他诚恳道。 姜城这时再也忍不了了,回道,“不用给钱,在外面,谁都不容易。 ”说着,他就去开门。 姜云珠这次没拦他,她刚想起来,这里离武陵矿不远,武陵矿有大军驻守,哪个强盗土匪敢到这里抢劫,不是自寻死路吗。 外面或许真是迷路的客商。 “吱扭。

”门打开。 “谁啊!”陈氏不放心,也拿着灯盏出来了,灯光照亮门里门外的人。 杨晟就是一愣,他对姜城跟陈氏没什么印象了,可姜云珠,这个在烛光中摇曳生姿的姑娘,他是有印象的,“你不是那个……”难得,他这个笑面虎竟然也有露出惊讶表情的一天。 沈凤鸣也看清了姜云珠的样子,微微诧异。 姜城跟陈氏也认出了他们俩,惊讶不已,他们怎么会来这里的?对了,跟着他们的那些人呢。 姜云珠则如五雷轰顶,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杀神登门了! 杨晟刚说的什么客商的话,根本是笑话。 他们麒麟卫什么时候开始贩运粮食了?还迷路,这大夏朝有多少土地,有多少条路,麒麟卫不知道吗? 迷个鬼的路! “你们是客商?”姜城问,他怎么感觉不太像啊!尤其之前他们骑高头大马,带着那一队黑衣侍卫的样子。 杨晟嘴角抽了抽,这种被打脸的感觉!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能道,“是啊,我们确实是客商,从京城来的,想到长丰府做生意。 听说长丰府不安全,才雇佣了那些保镖。 现在离开长丰府,就不用那些人了。 ” 姜城上下打量他们俩,他们俩贵气逼人,估计就算是客商,也是京城大富商家的公子。 想明白后,他赶紧道,“那快进来吧,外面冷。 ” 杨晟跟沈凤鸣迈步进了院子。 姜城关门,把他们俩往屋里引。 这时姜云珠才回神,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她也没办法阻止。 “不是鬼就好。 ”陈氏走在后面,小声嘀咕道。 她最怕鬼啊、怪啊什么的。 姜云珠听见,面露苦笑,这两位可比鬼还可怕。 他们所到的地方,就没有不死人的,现在他们来长石村,是为了? 死人……猛然,她想起一桩惨案,就发生在潞州的。 顾宴州,对,就是这个名字,她就说当时听见的时候怎么感觉有点耳熟,原来是他! 还有,她之前还纳闷,梦里许青山不是在清河村吗,怎么现在在长石村,难道? 心中有了联想,姜云珠只觉得如坠冰窖。 这件事怎么跟顾宴州有关呢?这就要说梦里四年后的状元案。 那年正是大比之年,众位学子进京,一朝得中,那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而这年的科考,更引得满朝震惊。 按惯例,每次科考完,状元、榜眼、探花的卷子都会贴在金水桥边,供天下人瞻仰。 一是显示朝廷科举的公平性,录取的都是有才能的人,二,勉励天下人刻苦读书。 可这年状元的卷子,竟然有人发现那里面别有乾坤,表面看着是忠君爱国的锦绣文章,可是却暗藏一篇檄文。 檄文的目标直指麒麟卫指挥使沈凤鸣,历数他十项大罪,包括他专权擅势、滥杀无辜等等,有理有据,字字见骨。 别的就不说了,只说这滥杀无辜一条。 原来四年前立冬那天晚上,这状元郎的一家及其满村的人都被杀了,官府说是土匪杀的,可状元却一口咬定是沈凤鸣杀的。 满村的人啊,男女老幼二百多口,就这么被沈凤鸣无故杀了! 一时间朝野震动,有人说该处死状元郎,他诬告朝廷大员,论罪当诛。 有人却力保他,要求彻查沈凤鸣,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一日之间,庆隆帝连下三道圣旨。 这件事闹得很大,很多人却不知道,全被朝廷压了下来。 庆隆帝没有治沈凤鸣的罪,但朝中却出现一批针对他的人,暗流汹涌。 顾宴州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他忽然出现那样。 姜云珠那时已经是林霆安的贴身丫鬟,林霆安很重视这件事,所以她才知道一些。 状元郎就叫顾宴州,潞州人! 姜云珠并不确定这个顾宴州就是那个顾宴州,因为当时她只断断续续的听了几句。 可现在沈凤鸣来了…… 再联想许青山投亲顺利,最后却去了清河村的事,八-九不离十! 许青山跟许老爹到长石村投亲,沈凤鸣来了,长石村满村被杀。 许青山跟顾宴州躲过一劫,却失散了。 顾宴州不知一直待在哪里收集沈凤鸣的罪证,四年后参加科考,弄出那等石破天惊的大事,许青山则到了清河村,后来在那里遇见了姜家人。 看似荒谬,一切却有迹可循。 越想越觉得如此,姜云珠脊背发凉,果然杀神登门就没好事,满村的人都被杀了? 她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沈凤鸣做的,但眼前的危机却是真的。 怎么办?逃,若她不说明缘由,姜城等人肯定不会跟她走的。 可就算说明缘由,他们忽然逃了,以沈凤鸣的谨慎机警,肯定会怀疑他们,到时就说不清了。 而且就像穿越这件事一样,梦里的事也是她的秘密,她并不想告诉任何人。 况且,还有许老爹、村长、冯老太太及满村的人呢!

可是不逃,她该怎么办? 立冬的晚上,今年的立冬是十一月七号,今天是十月二十五号,也就是说,还有十三天的时间…… “云珠,想什么呢?”陈氏见姜云珠站着不动,出声询问。 “没想什么。 ”姜云珠赶紧道。 “给我搭把手,给他们弄点吃的吧。 ”陈氏道。 “好。 ”姜云珠跟着进了厨房。 熬好的骨头汤,舀出一些,放上蔬菜等配料,立刻就是两碗胡辣汤。 那油馍头却有些麻烦,面团刚揉好,还要发酵一段时间才能炸。 “怎么办?”做饭的事,陈氏习惯问姜云珠,感觉她总有法子的。 家里有面粉,有一块牛肉,还有不少萝卜、菠菜、豆皮等东西,姜云珠立刻有了主意。 不一时,饭菜做好,她跟陈氏端着送进了旁边一间偏房。 那里姜城给沈凤鸣两人倒了两杯热水,又给他们端来盆温水,让他们洗手。 杨晟很好奇姜城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姜城便把他们的经历说了。 听姜城说他竟然在武陵矿当矿工,杨晟当即来了兴致,拉着他坐下说。 姜云珠进来的时候,就听姜城在说矿上的事。 她赶紧打断道,“饭菜做好了,两位客商想必饿了,赶紧趁热吃吧!”说到两位客商几个字,她嘴角颤了颤,他们两个,哪里像客商了。 杨晟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闻见一股饭菜的香味,当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爹,厨房的汤桶我跟娘抬不动,你来帮我们一下吧。 ”姜云珠则对姜城道。 “好。 ”姜城立刻起身。 姜家三口人来到厨房。 “什么汤桶?”姜城转了一圈,没发现需要抬的汤桶。 “爹,我是觉得那两个人不简单,你还是少跟他们说矿上的事。 ”姜云珠决定还是让姜城跟陈氏对沈凤鸣两人有个防备。 “是吗?”不简单,京城富商家的公子,当然不简单。 姜城能想到京城富商这身份,已经很不容易了。 普通百姓,连县衙的官老爷都没见过,如何能想到麒麟卫指挥使那样的大官。

其实若不是姜云珠梦里见过沈凤鸣,她也不敢这么想。 “我看着他们也不像做生意的。 ”陈氏道。 姜城决定听陈氏还有姜云珠的,三人收拾好厨房的东西,各自回屋睡觉。 旁边偏房中,杨晟正对着桌上的食物赞叹。 只见他跟沈凤鸣面前各自有一碗热汤,一盘薄饼。 那汤的香味,正是他之前在门外闻见的。 中间则是五六样小菜,有红的牛肉丝,有白的萝卜丝,有翠绿的菠菜丝,还有黄色的豆皮,黑色的木耳,以及一小碟赤色的咸菜丝。 光这小菜的颜色跟摆盘,就让人眼前一亮。 杨晟立刻明白,应该是用薄饼卷着这些小菜吃。 他也不客气,先来了一口热汤。 这汤,够味!他迫不及待的拿起薄饼,夹了自己爱吃的菜放进去一卷,送进口中。 微辣的牛肉,爽口的萝卜,还有那清香的豆皮,满口生香。 他嘴上不停,用手跟沈凤鸣比划,让他快尝尝,这东西真不错。 沈凤鸣瞟了他一眼,至于吗,怎么说也是杨家的公子,宫廷御宴都吃过上百次了。 然后他卷了个饼尝了一口,看着那饼微微诧异。 “是不是挺好吃的。 ”杨晟把手里的饼全吞下去,终于有时间说话了。 “是不错。 ”沈凤鸣道。 杨晟一拍桌子,“能得到你这三个字,真不容易。 ”说完他又拿起一个饼,一边卷菜一边对沈凤鸣道,“我越发觉得这姑娘不错,在这小村里,真埋没了她。 你不考虑让她跟着你吗?” 沈凤鸣冷冷的看着他,他这说的什么话? “那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跟着我怎么样?”杨晟道。 “她在这山村里,未必就被埋没了。 ”转眼间沈凤鸣一个饼也吃完了。 “怎么不埋没了,京城多繁华……” “吃饭!”沈凤道。 杨晟还想再辩驳,瞅了一眼沈凤鸣的神情,哼哼哧哧的吃饭去了。 不一时,两人吃饱喝足,杨晟满足的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问沈凤鸣,“你真打算跟六皇子为难吗?”

前些日子,李侍郎上书参奏,说六皇子在兆平县私造兵器。 私造兵器可是大逆之罪。 说起六皇子,就要说说夏朝现在的储君情况。 夏朝有太子,可是太子七岁的时候不知怎么生了一场大病,经过救治,虽保住了性命,但身体却越来越肥胖,到现在已经需要人搀扶才能行走了。 六皇子是武贵妃之子,英武不凡,最得皇上喜欢,很多人都觉得,他才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这遭到朝中老臣以及一些清贵的强烈反对,他们觉得太子仁厚,身份正统,不能无故废除。 朝中为了此事闹得不可开交。 这次李侍郎上书参奏六皇子,就好像点燃了火药桶。 庆隆帝命沈凤鸣秘密查办此事。 沈凤鸣接到旨意,觉得私造武器的地方虽在兆平县,但等他们去了,未必能查到什么,不如从源头入手。 所以他决定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去兆平县,一路人马来武陵矿。 他跟杨晟的马好,先到了武陵矿,剩下的麒麟卫估计再过两三天就到了。 “我不为难谁,我只查案。 ”沈凤鸣淡淡道。 杨晟哽住,查案就是跟六皇子为难啊,这两者有区别吗? 第二天寅时,也就是刚三点,姜家人就起床忙碌。 他们放轻了动作,怕吵到借宿的客商,可沈凤鸣跟杨晟是什么人,他们那边刚起床,他们就醒了。 杨晟看看外面的天色,这么早? 再往院中看,只见暖黄的灯火中,四五个人影在厨房忙碌着,胡辣汤跟油馍头的香味随风飘来。 “比得上咱们麒麟卫了。 ”杨晟察觉到沈凤鸣也醒了,嘀咕道。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卯时,姜云珠的摊子刚支好,就来了三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赵副将她是认识的,他旁边那两个副将她却没见过。 “客人今天怎么这么早?”她诧异的问,前几天赵副将都是等辰时才来的。 “今天矿山上有点事……哎,忘了把你的砂锅给你拿来了。 ”赵副将却没具体说什么事,见到姜云珠摊子前那个冒着热气的大砂锅,忽然想起来道。 “没事,客人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给我拿下来就行。 ”姜云珠说。 “你们两个也是,给你们带粥,你们不想着把砂锅给人家拿下来。 ”赵副将埋怨身边那两个人。

“我是想着来着,想今天再来喝一碗牛肉粥,顺便把砂锅带下来,谁想到汪将军大半夜的清点仓房,我都给忙忘了。 ”瘦削姓李的副将拍着脑袋道。 “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清点什么仓房。 ”黑脸姓包的副将问。 “谁知道。 ”李副将道。 “不关咱们的事,喝粥喝粥,昨天那粥我都没喝够。 ”包副将搓着手道。 “三碗,牛肉粥。 ”赵副将想了下,还是没想起那牛肉粥全名叫什么,便只道牛肉粥。 “客人,昨天你们吃的是生滚牛肉粥,今天我准备的是滑蛋牛肉粥,是否……” 没等姜云珠说完,包副将就道,“就吃滑蛋牛肉粥,我听着里面有鸡蛋呢,肯定比昨天的还好吃。 ” “就你那点出息。 ”李副将听了,嘿嘿直笑。 旁边陈氏也忍不住笑了,她发现,这三个人虽然看着凶,但却不像其他当官的那样盛气凌人,反而挺有趣的。 姜云珠则麻利的做起了滑蛋牛肉粥。 昨天买的牛肉,沈凤鸣跟杨晟吃了一些,幸亏今天这三位来的早,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吃上这牛肉粥。 她还注意到一点,刚才那个瘦削的副将说,汪将军半夜清点仓房? 汪将军,这里的守军最高级别就是一位将军,听说姓汪。 他半夜清点仓房…… 信息太少,姜云珠没思路,不过她忽然想到,矿山、铁矿,铁这个东西,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可是非常敏感且重要的。 那么,沈凤鸣是为了铁矿来的吗? 姜云珠感觉自己抓住了点东西。 她脑子里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不一时,三碗滑蛋牛肉粥做好了。 依旧是三个砂锅,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我就说这加蛋的肯定比昨天的还好吃吧!”包副将指着砂锅里的粥道。 “你还没尝呢,怎么就知道了。 ”李副将似乎特别喜欢呛他,立刻问。 “还用尝,看就知道了。 ”包副将撇撇嘴,一脸你没见识,我不认识你的神情。 今天的滑蛋牛肉粥加了鸡蛋,金黄的蛋花隐在滑嫩的牛肉跟晶莹的米粥里,看着的确比昨天丰盛得多。

“我尝尝。 ”赵副将尝了一口,太好吃了! 其他人也顾不得说话了,各自拿起勺子喝粥。 也不知道姜云珠怎么做的,这鸡蛋,嫩的打滑,牛肉,香的就只剩下香了,就连那白米粥似乎都变成了美味。 一砂锅粥,好像争着抢着往他们肚子里跑似的。 没一会儿,三人就将粥全喝完了,舒服的拍拍肚子。 “好喝。 老板,你们中午还卖吗?”包副将问,若是还卖,他依旧过来吃。 “抱歉,客人,我们中午不出摊。 ”没等到包副将露出失望的表情,姜云珠就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们可以给你们送到山上,或者山脚。 ” “什么意思?”赵副将听得新奇。 连陈氏都看向姜云珠,她这闺女,说什么呢? 其实昨天赵副将说想打包两份牛肉粥,姜云珠就有这个想法了,外卖,正适合现在的情况。 一直卖早饭太辛苦了,早晚要转型的。 以后她想做午饭、晚饭的外卖,就是一荤一素、两荤一素或者两荤两素的工作餐,当然,多加钱也可以点小炒。 现在卖早饭,目标群体是山上那些矿工。 做外卖,则主要针对山上那些月银比较高的将士跟工匠。 她之前就听姜城说过,山上有给守军跟工匠准备的食堂,是免费的。 那个水平,虽然姜云珠没去吃过,可看集市上这些士兵还有赵副将就知道了,有免费的他们不吃,却经常来山下吃这花钱的,可见那免费的估计不怎么样。 这就是市场,而且是很有潜力的市场。 一碗胡辣汤加油馍头才卖三文钱,可一盒工作餐能卖多少,一个小炒卖多少?价钱翻着倍的往上涨,赚的钱自然也就多了。 而且最主要的,做外卖不用花钱弄店面。 姜云珠把自己的想法跟赵副将说了,可以点菜,也可以定套餐,约定好时间,中午他们会把饭给他们送到指定的地方。 赵副将听着新奇不已,“还可以这样?” “真能点菜?我想吃溜肥肠,想吃好几天了,姑娘你的手艺,我相信。 ”包副将赶紧抢着道。 “看你想吃的这个菜……”李副将一副嫌弃的模样,然后眼巴巴的问姜云珠,“能做鱼吗,什么鱼都行,我们厨房做的那也叫鱼。 ”想起来李副将都心疼自己。 食堂做的那个鱼,又腥又木,连猫都不吃。 他这么一个爱吃鱼的,可太难过了。

姜云珠挑了挑眉,巧了,她最拿手的就是做鱼。 “你们两个。 ”赵副将瞪着牛眼怒其不争的道,抢什么,他还没点呢! “客人你想吃什么?”姜云珠问他。 赵副将其实也想吃鱼,吃溜肥肠,刚包副将他们一说,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可他们俩已经点了,他也不能再点。 一时想不出,他干脆拿出一块银子递给姜云珠道,“也不拘什么菜,要辣的,越辣越好。 ”他喜欢吃辣,但食堂做的根本不够味。 “好。 ”姜云珠接过银子,掂了掂,约莫有半两多,“等我中午把菜给你送过来,一并把剩下的钱找给你。 ”她现在也没想好给他做什么菜,这要到镇上去看看有什么材料才能决定,自然,也没法现在定价钱。 “找什么,先放在你这里,以后少不得跟你买饭。 我今天身上就带了这些,先吃着,等吃完我再给你。 ”赵副将不在乎的道。 他不怕姜云珠跑了。 再说,就算她跑了,也就半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有他带头,李副将跟包副将都拿出一块银子递给姜云珠,说词跟他差不多。 姜云珠一一收下,记好哪块银子是谁的,准备等回家弄个账本,省的弄错了。 等他们走后,陈氏看着那三块银子直发愣,就这么就得了将近二两银子?说出去谁信! “云珠,这,这……”陈氏指着那银子,结结巴巴的。 “只是先寄存在咱们这里。 ”姜云珠笑道,言下之意,这银子还不是他们的。 陈氏却依然很高兴,摸摸这块银子,掂掂那块银子,银子是凉的,心却是火热的。 快到辰时,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少。 “陈婶子,云珠。 ”许青山赶着驴车从山脚那边过来。 “是青山啊,怎么到这里来了?”陈氏诧异。 许青山赶紧把自己拉脚的事说了。 那天听了姜云珠的话,他立刻去各处打听,真找到几个不远不近正适合拉脚的地方。 昨天他第一次拉,没什么经验,早晚各拉了两趟,就赚了二十六文钱。 今天有经验了,这一早他就拉了三趟,赚了二十个钱,晚上估计也差不多。 这么算起来,他一个月大概能赚一两二钱银子,竟比去矿上赚的多一倍! “我爹心疼它,不让我白天也去跑,等我以后攒了钱,再买头毛驴或者买匹马,两个牲口换着拉,还能赚更多。 ”许青山兴奋的把这两天拉脚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陈氏跟姜云珠听,然后拍着他家那头毛驴道。

他家这毛驴,可立了大功,逃荒路上就是靠它他们才平安到了这里,现在还是靠它赚钱,现在它在家的地位都高过他了。 陈氏听得羡慕,不过却不嫉妒,只是替他高兴。 “这还得谢谢云珠。 ”许青山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姜云珠,全靠她的肯定跟指点,他才下定决心做这个生意。 想到这里,他压低声音对陈氏道,“婶子,我今天又看好了两条路线,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不然你跟姜叔说说,让他也干这个算了。 去矿上还是太累了,而且不如这个赚的多。 我没骗你,真的!”他怕陈氏不相信,急促道。 陈氏当然信他,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又不傻,怎么看不出他是实心想帮他们。 这其中固然有姜云珠给他出过主意的原因,可这世上白眼狼还少吗? 还是他人好。 “我回去跟你姜叔商量商量。 ”陈氏道。 她这话是推脱,也是真的。 姜城现在白天在矿上,早晚还帮他们做生意,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她都心疼死他了,真怕他撑不住。 若他真能跟许青山一起拉脚,就轻松多了。 还赚得多。 不过,拉脚要牲口跟车的,一头壮年毛驴便宜点的也要七八两银子,骡子更贵一点,马就别想了。 还要买车,一辆车也要四五两,加起来就是十二两银子。 他们家这些天是赚了一些钱,可想买驴、车,差的远呢! “婶子要是缺钱,我手里还有一些。 ”许青山顿了顿,“不行,我跟我表叔借点也行。 ” 陈氏赶紧摇头,借,借多少好?要是差个一两二两的,她就借了,现在差太多。 况且,他要是跟他表叔借钱,自己买个牲口每天多赚点多好,凭什么帮他们。 这份人情太大,她不敢也没脸承。 “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件事我会跟你姜叔说的。 ”她道。 “嗯。 ”许青山点头。 陈氏越看许青山越满意,心道若是姜云珠真能嫁给他,夫妻两人一起努力,这日子还有过不好的? “吃饭了没?”她一边问许青山,一边去掀汤桶的盖子。 许青山见她要给他拿东西吃,赶紧摇头,想说自己不饿,可他的肚子却很不配合的叫了起来。 他尴尬的红了脸。

陈氏笑了,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胡辣汤,又给他拿了七八个油馍头放在桌上,让他快吃。 许青山只能坐下吃了。 吃完,他要给陈氏钱,陈氏哪里肯要。 两人拉扯了好一阵儿,最后说定,这次是陈氏请他吃的,下次他再来,再给钱。 这中间姜云珠又卖了三碗胡辣汤,最后一个客人,还剩下六个油馍头,本来买一碗汤送五个油馍头,她把六个全送了他,喜得那客人直说明天还来。 今天的生意结束。 姜云珠跟陈氏收拾东西,许青山帮忙。 原来她们每天是用一辆小推车把东西推回去的,今天许青山直接把东西连带小推车一起放到驴车上,省事得多。 陈氏真想买一辆驴车了,本来她跟姜城一样的心思,等赚了钱,就盖房子,只有有了自己的房子,才安心。 可她现在觉得驴车比较急切。 许青山赶着驴车往回走,路上问陈氏,“婶子,你们待会儿去不去镇上?我爹让我今天回来去镇上给毛驴买点豆粕吃,你们要是去,可以坐我的车。 ” 按以前,陈氏等人摆摊回去都是吃点饭睡个回笼觉,起来再去镇上买东西的。 今天……“云珠,咱们吃点饭就先去镇上吧!”陈氏道。 一,可以搭车,不然他们每次都要走五六里路去镇上,买了东西,又要拎五六里拎回来,可真够累的。 二,她自然有她的心思。 姜云珠想回去睡觉,可今天还真得先去镇上,她答应了赵副将三人中午给他们送饭,要提早去镇上买东西。 “好,那就麻烦许大哥了。 ”姜云珠道。 这一声许大哥叫得许青山又红了脸。 陈氏是过来人,怎么看不懂许青山的心思,心中登时有了主意。 不一时,驴车到了姜家门口。 许青山帮忙卸东西,并说他上午都没事了,陈氏两人吃完饭叫他就行。 “还吃什么饭,云珠,你既然要做中午、晚上的饭卖,不得看看镇上的各种菜价?还要买中午用的东西,哪有时间耽搁。 这样吧,你跟青山去镇上,饿了就买点吃的。 我留下给姜霖他们做饭吃,收拾厨房,咱们双管齐下,让那三个客人吃满意了,咱们以后的生意才好做不是?”陈氏说得有理有据。 姜云珠想想也是,这一上午,还真有得忙呢。 他们在门口说话,偏房里,杨晟早看见姜云珠回来了。 又见她旁边站着个青年,青年忙里忙外的,不时还会看姜云珠一眼,他叹道,“果然,那个拙夫出现了。 ”

他说这话的缘由是他第一次见姜云珠时说的那句“巧妇常伴拙夫眠”,那时他说姜云珠心思灵巧,但出身低微,以后估计只能嫁给一个寻常农夫,不是可惜了。 现在看,果然是这样。 眼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要一辈子待在山里,每天跟柴米油盐打交道,就好似明珠蒙尘,杨晟自然唏嘘不已。 沈凤鸣因着他的话往外看去,只见晨曦中,姜云珠手抚乌发站在那里,金色的暖阳照在她身上,如珠如玉,丽色璀璀,周围的一切似都成了陪衬。 姜云珠将耳边那些散乱的碎发捋了捋,上了驴车。 许青山赶着驴车走了。 陈氏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笑吟吟的进了院子,却见杨晟跟沈凤鸣从偏房里走了出来。 她微愣,她还以为这两个借住的客商已经走了呢! 若真是迷路借住的客商,天一亮,自然该走了,去为生计奔波。 可杨晟跟沈凤鸣不是。 他们俩早上也出去了,就在姜云珠他们出门后不久。 他们上山,把武陵矿的情况摸了一遍。 随后杨晟就吵着要回姜家吃饭,他们不就又回来了。 杨晟看见陈氏的神色,心思一转,赶紧说,“婶子,我们想在这村里收点粮食,你可知道谁家有粮食想卖?” 原来是这样,陈氏这下倒真相信他们是贩粮的客商了。 “等吃完饭,我去村长家帮你问问。 ”她道。 听说要吃饭,杨晟来了精神,大早上在山上转了一大圈,又冷又饿,他早想吃饭了。 今天吃什么?昨天那汤不错,饼也好,小菜做得也…… 等陈氏把饭端上来,杨晟捏了捏手里灰扑扑的东西,拿眼神问沈凤鸣,这是饼子吧?怎么这个颜色。 高粱饼子就是这个颜色,陈氏有些不好意思,姜云珠不在家,家里又没什么东西了,只能让两位客人吃这个了。 这也是他们的日常吃食。 沈凤鸣根本没理会杨晟,拿着饼子吃了起来。 他吃得慢条斯理,毫无异色,杨晟看着还以为这饼子就是看着不好看,实则味道不错呢。 狠狠得,他咬了一大口,然后他就……开始想念姜云珠了! 吃完饭,陈氏去村长家,说家里来了两个收粮的客商,问他村中可有想卖粮的人家。 顾永德想了想,还真有。 不一时陈氏脸上带笑的回来。 杨晟听说真有人要卖粮,扯了扯嘴角看向沈凤鸣,怎么办,难道他真要去收粮?

沈凤鸣平静的看着他。 半晌,杨晟叹气,跟着陈氏出门,他自己撒的谎,还得自己受着。 此时姜云珠已经到了镇上,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该买什么,甚至从哪里买,所以下了驴车,她直奔集市。 先去买中午给赵副将三人做菜用的东西,她怕晚了有些东西就卖光了。 那个黑脸的客人点的是溜肥肠,她去了卖肉的摊子。 “猪肠子?今天有倒是有,不过是给老客户留的。 ”卖肉的老板说。 姜云珠皱眉,琢磨镇上哪里还有肉摊。 “那东西买的人不多,每天要预定才有。 ”老板解释了一句,看姜云珠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又道,“你也算我的熟客了,这样,你要是要的不多,我就卖给你一些。 ” 姜云珠顿时大喜,她确实要的不多,就一盘菜的量,老板要是多卖给她,她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正好。 ”老板从肉摊下面拿出一个木桶,从里面扯出一段猪肠,问姜云珠,“这些够吗?” “够了!” 老板用刀割断猪肠,用麻绳捆好,递给姜云珠。 姜云珠收好,问今天是否有牛肉。 老板摇头,连着两天人杀牛已经很不容易了,今天确实没有。 别说他这里没有,整个红叶镇都没有。 姜云珠也不强求,买了一块猪肉。 随后她赶紧去了鱼摊,天气越来越冷,卖鱼的越来越少。 幸亏她今天来得早,其中一个鱼贩手里还有几条鲤鱼,她挑了一条最鲜活的。 主材料有了,剩下的就是配料,这个倒不用那么急了。 走了几个摊位,她把配料买齐。 然后就是今天做胡辣汤跟油馍头用的材料,这个好办,她熟门熟路的到了地方买全。 好像没什么可买的了吧? 对了,还得买一样东西。 她去了镇子东面的书斋,买了几张纸,一根细毛笔,还有一点墨。 以后她要做外卖,不记账可不行。 书斋老板很贴心,将她买的纸按她的要求裁剪成小张的,又将所有东西包好递给她。 姜云珠拿着东西出门,许青山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

这次还真得谢谢他,要不是他,她这么多东西真不好往回拿。 所有东西都装好,姜云珠才觉得饿。 正好路边有个卖烧饼的,她就过去买了两个。 烧饼做的真不错,酥嫩松脆,新鲜出炉,一口咬下去,满口生香。 这烧饼是肉馅的,用的五花肉跟葱,姜云珠一边吃着一边想,其实换成梅干菜跟五花肉也很好吃,她忽然又想起蟹壳烧饼,那个才好吃。 等有机会了,她做一炉,过过瘾。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看见街边有个卖瓷器的,有碗、盘子、水瓢、杯子等,每个花色都不一样,看起来挺别致的。 姜云珠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要做外卖,餐具也是个问题,小炒的话还好办,用一个碗装米饭,一个盘子装菜就行,可是做两荤一素的工作餐呢? 搅合扣在一起,还是用三四个碗? 感觉都不太好。 若是像现代那样,也把饭盒分出来几个区域就好了。 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姑娘,想买什么,都便宜。 ”摆摊的摊主是个中年男人。 “老板,这些东西都是你做的吗?”姜云珠问。 “是啊,家传的手艺。 ” “我想做一种饭盒,不知道老板能不能做。 ” “姑娘说来听听。 ” 姜云珠把自己的想法跟男人说了。 男人稍一思索就道,“能做的,你要是想要,我过两天正好要烧一炉窑,可以给你烧。 大概七八天就能做好,你觉得怎么样?” “七八天啊,那做一个要多少钱?” 男人思量了下,“七文钱,多买可以便宜,姑娘要几个?” 几个,这个问题可难住姜云珠了,她想定制一批,把外卖的生意红红火火的做起来,可一想到十二天后那件事,她就不敢投那么多钱了。 她现在想,那件事可能跟铁矿有关,若真如此,肯定不像官府说的,是土匪所为。 武陵矿驻守着一支军队,哪个土匪敢跑到这附近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活腻了吗。 顾宴州说是沈凤鸣干的,她也不置可否。 沈凤鸣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而且虽然他被称为沈不留,但以前他杀的都是贪官污吏之流,根本没听说过他屠杀无辜百姓。 不是他又会是谁呢?姜云珠不知道。

但不管是沈凤鸣还是别的人,那人肯定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她一个民女,怎么跟他们斗? 她想先观察几天,如果立冬前这件事还没什么转机,她就想个办法把村民骗到县城里去。 她就不信,那些人敢在县城里公然杀害这么多百姓! 至于怎么骗,她还没想好,这只是她刚才来的路上想的一个不成熟的办法。 姜云珠沉默不语,卖东西的老板还以为她不要了,顿时着急起来。 他家祖传的烧瓷手艺,听说祖上也风光过,可到他爷爷那里,就只剩下一个小窑,平时烧一些盘碗为生了。 不过就算这样,他家以前也是人人羡慕的饱足之家。 可自从武陵山发现铁矿后,周围人全去了矿山干活,银钱流水一样的赚回来。 她媳妇现在看到他就唠叨,说今天谁谁去了矿上,赚了多少钱回来,明天又说谁家盖了新房子,家里隔三差五就有肉吃,还能买新衣服等等。 就他,每天弄这些烂泥巴,日子越过越不像样。 他听在耳中,急在心里。 前些天,他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跟他媳妇说,要是这个月底,他还赚不到钱,就去矿上。 他媳妇自然欢天喜地,甚至破天荒的给他做了一碗鸡蛋面补身体,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舍不得他家传的这门手艺。 眼看着离月底越来越近,还没赚到多少钱,他如何不急! “姑娘?”卖瓷器的男人也就是王德出声询问。 姜云珠这才回神,“老板,实话跟你说,我现在也不确定我要不要买。 实在过些天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能否平安度过。 要是能过去,我就先定五十个,以后还可能定更多,要是过不去……” 她没继续说,但相信他能明白的。 王德听她的话,竟事关身家性命,跟她比起来,他那点事倒是不急了。 “姑娘,你,没事吧?”他犹豫着问了一句。 “没事。 ”姜云珠笑笑。 王德看她笑容浅浅,相信了她这个说法。 一咬牙,他道,“姑娘,你说个日子,只要在这个日子之前你来,我都卖你。 ”若是过了这日子,他就不敢保证了,可能那时他已经去矿上做了矿工。 “多谢老板,我要是买,十一月八号以前,必来的。 若不来,老板就不用等我了。 ”姜云珠说。 十一月八号,他跟他媳妇约定的是月底。 罢了,无论如何,他就再等八天,八天以后,一切自有定论。 “好。 ”王德点头。 “谢谢!”姜云珠再次谢过,这才转身。

“云珠,你没事吧?十一月八号……”许青山听见了姜云珠刚才说的话,有些担忧。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大肚罗汉……算了,可能就是个梦,等以后再说吧。 ”姜云珠随口道。 许青山听说是因为一个梦,笑了,“梦里的事做不得真的。 ”他道。 “我知道。 ”姜云珠回。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随后姜云珠又去附近的餐馆转了转,看了看各种菜色的定价,便坐上驴车,回了长石村。 这会儿姜霖正在村头的河边跟村里的几个孩子玩,看见姜云珠回来了,他一边往家跑,一边喊,“姐回来了,姐回来了。 ” 等姜云珠下车,姜霖、姜云雪、姜武三人立刻过来,帮她拿东西。 很快,那些大包小包就被拎到了中堂或者厨房里。 “那我先走了。 ”许青山道。 “嗯,今天谢谢!”姜云珠道。 “不用这么客气的。 ”许青山又看了姜云珠一眼,快速离开了。 等他走后,姜云珠进到院子里,看看天色,还行,休息半个小时,她就开始做午饭,应该来得及。 她从兜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十一颗五颜六色的糖。 这是她买调料的时候顺手买的,一文钱两颗,她买了五文钱的,老板多送她一颗。 那些糖晶莹透亮,每颗指肚大小,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糖。 ”姜霖眼尖,立刻看到了她手里的糖,几步跑了过来,却没抢,站在那里眼馋的看着那些糖。 他已经快想不起糖的味道了。 其实厨房里有糖,那种带点黄色的糖,是姜云珠做菜用的,但三个孩子谁也没偷吃。 姜云雪也走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糖。 “糖。 ”姜武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眼巴巴的看着姜云珠。 “想要哪颗?”姜云珠从年纪最大的姜霖开始问。 这些天姜霖跟着他们做生意,忙里忙外,跟个小大人似的,该奖励一下。 “绿色那颗。 ”姜霖道,他喜欢那个颜色。

姜云珠把一颗绿色的糖拿起来递给他,他小心的接过,却没吃,而是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你呢?”姜云珠问姜云雪。 姜云雪这几天也帮了很大的忙,她细声细气的道,“蓝色的。 ”她觉得那颗最漂亮。 姜云珠拿了一颗蓝色的给她,她捧在手里,如珠似宝。 “我要红色的。 ”姜武已经着急了,不等姜云珠问,便赶紧道。 姜云珠拿出一颗红色的递给他。 他直接把糖塞到了嘴里,乌黑的大眼睛好似惊叹般睁得更圆了。 “今天每人一颗, 吃完了就没了,不许抢别人的,知道吗?”姜云珠对三个孩子说。 三个人都懂,立刻点头。 “你也别太宠他们,他们……”陈氏从厨房里出来,对姜云珠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糖。 甜,好甜的糖,似甜到人的心里,陈氏微眯了眼,想起很多事。 姜云珠也捏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嫣红的唇瓣微微上扬。 沈凤鸣站在窗前,看着姜云珠的唇,忽然有些好奇,那些糖是不是真的那么甜。 虽然,他并不喜欢吃甜的。 十一颗糖,还剩下六颗,姜云珠拿出一颗递给陈氏,让她留着晚上给姜城吃。 剩下的,她让姜霖送去给陈老爷子,老爷子爱吃甜的,虽然他不说。 分完糖,姜云珠进了中堂收拾她买的那些东西。 陈氏等人跟了进来,看她都买了什么。 等看到那包纸、墨,陈氏问,“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记账啊,姜云珠想说。 忽然,她皱紧了眉。 她都给忙忘了,她这原身是不识字的,怎么记账? 可是不记账,谁寄存在她这里多少银子,每次花费多少,谁今天定了什么饭,她怎么记得清? 做饭这种事她可以说自己慢慢琢磨琢磨就会了,可识字,无师自通?谁信! 谁识字?陈老爷不识字,姜城不识字,陈氏不识字,顾宴州,他倒是识字的…… 不然去请他帮忙?

姜云珠正想着,一个冰凌的声音问,“怎么,有事?” 抬头一看,一个挺拔轩昂的人站在那里,他穿了一身鸦青锦袍,劲瘦的腰上束着一条同色深些的宽带,越发更显他身材颀长,容颜俊美。 沈凤鸣,这个杀神,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姜云珠怔怔的,“我想记账,可是我不识字。 ” 说完,她回神,绷紧了精神。 沈凤鸣看看她手里的纸笔,原来是这样。 “你要记什么,我可以帮你写。 ”他道。 姜云珠脑中好像有烟花在绽放似的,他说什么,他要帮她写账?她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他今天心情特别好,特别想写字。 沈凤鸣接过姜云珠手里的笔,示意可以开始了。 姜云珠如木偶般把纸摊开,把墨倒出来一点放在旁边。 沈凤鸣拿笔沾了墨汁,站在桌前。 “胡子客人,五钱银子,十月二十六日中午,水煮肉一份,二十文钱,米饭一份,两文钱。 黑脸客人,八钱银子,十月二十六日中午,溜肥肠一份,十八文钱,米饭一份,两文钱。 瘦削客人,七钱银子,十月二十六日中午,干烧鱼一份,三十八文钱,米饭一份,两文钱。 ” 今天就这三个客人的账,姜云珠其实知道赵副将三人的姓氏,但她不想让沈凤鸣知道,便这么写。 沈凤鸣边听,边在纸上刷刷点点。 他写的是楷书,字如其人,端端正正的,一个个字就像一个个豆腐块般整齐方正。 一副好字,就像一副画,即使不识字的人,也会觉得它好看。 此刻,陈氏等人就惊叹的看着沈凤鸣写得那些字,只觉得它好像有魔力一般。 好字,姜云珠心中赞叹不已! 屋中寂静一片,杨晟从外面进来,就看见沈凤鸣站在桌前,手里拿着笔,而他的旁边则站着姜云珠等人。 他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还是这个沈凤鸣是假的? “这是做什么呢?”杨晟如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问屋中的众人。 沈凤鸣看他那样,就不想理他,不然他肯定又有什么幺蛾子。

陈氏笑道,“云珠做生意想记账,可我们都不识字,这位公子就帮她写了。 ”随后她问杨晟,“可收到粮食了?” “收了一些,不过我一个人也弄不走,先不收了,等我那些伙计来了再说吧。 ”杨晟说。 陈氏点头,原来他们的伙计还没来,她就说,他们两个人,怎么贩粮。 姜云珠却心中警醒,杨晟所说的伙计,是麒麟卫吧!风雨欲来…… 杨晟根本不想说这个,他现在只关心沈凤鸣替姜云珠写账这件事,沈凤鸣,写账?他几步过去,凑在沈凤鸣旁边,往桌上看去。 “黑脸客人,溜肥肠,十八文钱……”不行了,他忽然想笑怎么办。 堂堂麒麟卫指挥使,笔下断乾坤,笔下定生死,多少人千金一字的想求他给写个东西,他都不理,现在在这破屋中写这种东西? 这要是让京城的那些高官、贵女知道了…… 杨晟忽然想跟姜云珠讨了这账本回去。 忽然,他打了个冷颤,一抬头,正对上沈凤鸣的目光。 杨晟笑了笑,放弃了刚才的念头,他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不过一个新的念头涌上心头,他对姜云珠道,“记账是个长久的事,我们在这里可能待不久。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如让他教你识字怎么样? 你自己会写字,以后方便很多。 ” 姜云珠跟沈凤鸣齐齐看向他。 姜云珠难以置信,他在说什么,让沈凤鸣教她识字?他怎么想的!甚至她怀疑,他脑子被驴踢了吧。 “怕耽误你们做事。 ”她委婉拒绝。 “不耽误。 ”杨晟对调查矿山本也没兴趣,朝廷里的事,就是一锅乱粥,搅来搅去还是那样,不如看沈凤鸣教别人识字有趣。 “而且我们吃住都在你们家,也该回报你们,教你识字,正好。 ”他说得有理有据。 “还是不敢麻烦你们,村里其实有识字的,是个秀才,听说书读得极好。 ”姜云珠道。 “你说的是宴州吧?”陈氏眼前一亮,顾宴州,长得俊,还是个读书人。 杨晟正要再说什么,“无妨。 ”沈凤鸣道。 他看向姜云珠,“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每天半个时辰。 ”

姜云珠……她想学,但她不想跟他学。 可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看看旁边的姜霖等人,问他,“能让他们一起学吗?”她实在不想跟他独处。 当然,他要是不答应,正好。 “可以。 ”沈凤鸣说,他也只是看他们艰难,忽然想教而已,一个人学跟四个人学,没区别。 他不会在这里待太久,能学到多少,就看他们自己了。 “谢谢!”姜云珠道。 沈凤鸣没说什么,杨晟却急吼吼的说,“你要是真想谢我们,就给我们做点好吃的就行。 ”想起早上的饼子,他就心中流泪,天知道那饼子他是怎么咽下去的。 杨晟是个会享受的,不然也不会出门在外,还让店老板给他泡雀舌。 “对了,给我们做饭的银子。 ”他拿出一个小元宝递给姜云珠。 五两银子,姜云珠怎么肯收,“不用。 ”给他们做饭,是要费一些银钱,可是这个年代想找个老师学字,束脩也很贵,他们四个人跟沈凤鸣学字,哪怕沈凤鸣只是个普通先生,还是他们赚了呢。 杨晟却把银子塞到她手里,“就这么说定了。 咱们中午吃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姜云珠看看天色,是该准备做午饭了。 她进了厨房,煎,鲤鱼要煎得外皮金黄,才能去腥提鲜;炒,回锅肉要大火炒,炒出旺火,方显功夫;溜,煮好的肥肠在锅中翻滚,寸寸都沾上晶莹的汤汁;炸,五花肉要炸到外皮起泡,才能上蒸锅。 姜云珠居中,陈氏、姜霖、姜云雪围着她忙碌,小小的厨房烟火气十足。 杨晟本来跟沈凤鸣在屋里研究武陵山的地形图,外面那香味一阵阵的往他鼻子里钻,忽然,他把图扔在一边,撂挑子不干了。 有这种美味当前,谁想看那些无聊的东西。 他走到房门处,一边看向厨房,一边等他的午饭。 沈凤鸣知道他的性格,也不逼迫他,自己拿图研究起来。 只是鼻尖的香味有些扰乱他的思绪。 “米饭盛好了吗?”姜云珠问。 “已经装好了,三碗。 ”陈氏应声道。 “食盒呢?”姜云珠又问。 “在这呢!”姜云雪赶忙说。 “那就出锅了。 ”姜云珠说完,将鱼倒入盘中,赶忙用另一个盘子盖好,又裹上一层棉布,这才放进食盒里,嘱咐姜霖,“路上小心些,知道送到哪里,送给谁吧?” “放心吧,姐。 ”姜霖朗声道,他知道的。

“嗯。 ”姜云珠摸摸他的头,辛苦了。 姜霖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就这么两里山路,他拎着食盒小跑着出了院子。 香辣味十足的肉,浓香的鱼,还有焦香的肥肠,杨晟等得花都谢了,却眼看着那些菜被装进食盒拎走,他傻了眼,这些菜不是给他吃的吗? “两位客人,吃饭吧!”一声软语,杨晟回神,就见姜云珠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说着,她已经进了屋,将托盘里的东西摆在桌子上。 两碗白米饭,中间三道菜。 第一道菜,中间两片蒸熟的翠绿白菜叶,上面是如玛瑙般晶莹的肉块。 “绿葱葱,几颗樱桃叶上红”,红绿相衬,更显那肉块艳红欲滴,红亮诱人。 这便是樱桃肉了,将肉块做的好似樱桃一般酥烂甘美。 第二道菜没那么讲究,就是一道炒肉,但那火红的颜色跟浓烈的香辣味实在诱人,这便是回锅肉。 第三道既是菜,又是汤,今天姜云珠看见集市上的冬瓜便宜,便买了一些,现在正好做些冬瓜丸子汤。 “不知道合不合客人的口味。 今天仓促了些,下次客人如果想吃什么,可以提前跟我说。 ”姜云珠道。 她今天去集市,就买了给赵副将他们做午饭的东西,根本没想到要给杨晟还有沈凤鸣做菜。 这些猪肉,是她打算明天早上做肉炊饼用的,现在拿来先应急。 “合,肯定合。 ”杨晟一叠声的道,然后问,“刚才那个食盒是?” 姜云珠说那是给客人做的,她以后想做这个生意。 杨晟想起沈凤鸣之前写的那个账本,什么溜肥肠、干烧鱼,立刻明白了。 姜云珠退了出去。 杨晟坐在桌前,“总觉得我好像亏了一样。 ”那个什么水煮肉、干烧鱼,他也想吃,现在却到了别人嘴里。 “这些菜还不够你吃的吗?”沈凤鸣说。 “够啊!可是就感觉亏了。 ”他刚才真想给姜云珠一块银子,让她把菜全留下的,可是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人家提前定的,姜云珠做的又是生意,自然要给人家的。 沈凤鸣不理他,夹了一块樱桃肉吃。 “柳似眉莲似腮,樱桃口芙蓉额。 ”杨晟看着那樱桃肉又笑了,不知在说樱桃肉,还是说人。 沈凤鸣咬住那樱桃肉,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想起那人,那唇! 樱桃肉颤巍巍,软甜甜,沈凤鸣吃了一口,忽然不再去夹了,去吃回锅肉,那个香辣开胃。

时而,他也吃一个丸子,嫩滑鲜香,或者吃一块冬瓜,清新爽口。 杨晟则偏爱那盘樱桃肉,觉得它好似美人,味美形娇,是……不对,那回锅肉怎么只剩下半盘了,冬瓜丸子汤也下去了大半? 没时间想那些酸诗了,他赶紧闷头吃了起来。 姜霖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跑到了山脚。 一个长脸兵卒已经等在那里了,姜霖认识他,他就是每天跟在赵副将身后的那个。 “是我们副将还有包副将、李副将定的饭吧?”长脸兵卒问,随即抽了抽鼻子,这,好香的味道。 “是的,水煮肉二十文,溜肥肠十八文,干烧鱼三十八文,还有三碗米饭,每碗两文钱。 ”姜霖麻溜的说。 长脸兵卒接过食盒,水煮肉?用白水煮的肉吗?那能好吃?可是闻着怎么这么香。 他光想着水煮肉了,后面的听完就忘了。 不过也不要紧,赵副将他们也不会问这些菜到底多少钱的。 “好。 ”他一边答应,一边把手里两个砂锅给姜霖,“你们的砂锅,已经洗好了。 ” 姜霖接过砂锅,两个交接完毕,一个往山上去,一个回家。 山上的一处大厅中,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眉头紧皱,面沉似水。 他就是奉命驻守矿山的汪斌,一想到昨天晚上收到的那封信,他就觉得头上似悬了无数钢刀般,随时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麒麟卫,沈凤鸣,那个杀神……他真的后悔答应六皇子做那件事了。 可是事已至此,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最近矿山周围要多加派人手,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全都抓起来,不必审问,直接把人交给朱樑即可。 ”他道。 朱樑是他的参军,也是他的智囊,是一个身材有些瘦小的男人。 众位将士听了面面相觑,这命令很奇怪啊!不过军人就是服从命令,他们没提出异议。 汪斌又说了很多,一直到午时二刻,他才起身离开。 众位将士鱼贯而出,急匆匆的往食堂走,实在肚中饥饿。 路过一个长脸兵卒,一个将士提了提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四下打量,没看见什么啊。 又一个将士顿住脚步,扭头瞅了瞅。 “还不快过来。 ”赵副将一眼看见那个长脸兵卒,招呼。 那个长脸兵卒转到后面,拿起一个食盒,绕过人群,到了赵副将跟前。 “别去食堂了,那里人多,去茶水室吧,这会儿那里应该没人。 ”李副将也闻见食盒中的香味了,赶紧道。

几人去了茶水室,果然,这里空无一人。 长脸兵卒把食盒打开,掀开菜上盖着的盘子,顿时一股热气伴着香气扑面而来。 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白瓷大碗里的东西,红彤彤,油亮亮,嫩滑的肉片隐在红色的汤中,上面有鲜红的辣椒,又点了翠绿的小葱,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直冲人肺腑。 这就是水煮肉啊,长脸兵卒见了,心中嘀咕,纳闷怎么用水煮的肉竟然是这样的。 “这是给我的菜,你们可别抢!”赵副将看得分明,一把捞起那大碗,放在自己跟前,生怕别人抢他的。 他倒不是心疼钱,是这菜太香了,他舍不得给别人吃。 包副将看得眼馋,不过他的溜肥肠看起来也不赖。 “赵哥,什么你的我的,我这鱼看起来不好吃吗?”李副将也馋那碗肉,便把自己那条鱼拿出来给赵副将看。 干烧鱼,整条鲤鱼配着五花肉丁烧得浓香四溢。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什么你的我的,吃就对了!对,吃! 三人拿起筷子,正要开吃,一个脑袋忽然凑过来,“这是什么菜,好香啊!” 一看,四五个将士站在门口,且都是跟他们关系极好的。 李副将直拍脑门,就是想躲他们才没去食堂,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包副将则呸了几人一声,“你们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 ” 几个将士则嘿嘿一笑,没办法,那菜太香了!先给他们尝尝,等下次他们多买几份再请他们吃。 姜云珠吃完饭又去了一趟镇上,一是买点晚上要用的材料,还要补一点肉,二,既然姜霖三人要跟沈凤鸣学识字,那就好好学。 不管沈凤鸣怎么想的,但这对姜霖三人来说,却是个难得的机会。 以后就算有钱,怕都请不到这样的师父教呢。 她又买了四套纸笔,一套是给沈凤鸣的,价钱稍微贵一些,剩下三套给姜霖等人。 至于她,她就走个过场,用上午买那个就行了。 未时,姜家中堂,姜霖早把家里仅有的那张方桌擦得干干净净,姜云雪则找来一把椅子,三个高矮不齐的凳子。 姜家现在用的家具全是冯老太太搬家剩下的,根本没有一套的东西。 只有一张桌子,沈凤鸣坐在桌子后面,姜云珠坐在他的右手边,姜霖坐在他的左手边,对面则坐着姜云雪跟姜武。 “我也来听听。 ”杨晟早盯着这边呢,见已经摆好了架势,立刻拎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破凳子,坐到了姜武的后边。 “叔叔,你往这里坐!”姜武以为杨晟真要听,好心的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移了移,让他往前坐。 杨晟脸上的笑容却差点僵了,“叔叔?”他叫他叔叔,叫姜云珠姐姐,那他不是比姜云珠大一辈?再说,他有那么老吗? “叫哥就行了,杨哥。 ”他道。

“杨哥。 ”姜武从善如流。 杨晟这才又高兴起来,摸了摸姜武的头,这小子,有前途。 沈凤鸣好像没看见他的小动作,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二、三……九……百、千、万。 ”既然是记账用,他就先教他们数字。 数字?听着姜霖他们念“一、二”姜云珠忽然有种重回幼儿园的感觉。 那时她学写字,就算笔记本上有格子,她还是写不齐,便用尺子在底下挡着写,写出来的字底下都是扁的,难看得要死。 再看沈凤鸣,偌大的一张纸,连个对比物都没有,他却写得横平竖直,每个字,每个字间的间距分毫不差,就跟用尺子量过的一样。 姜云珠也见过不少读书人,却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她怀疑他是不是有点强迫症。 他的手倒是挺好看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跟指腹处有很多薄茧。 能看出,这是一双用刀的手,不知有多少人就死在这双手下。 姜云珠收回视线,不再乱看。 秋日淡淡,窗外鸟鸣阵阵,杨晟开始还听得兴趣盎然,左顾右盼的想发现点什么,结果沈凤鸣就真的教识字而已,他立刻没了兴致。 又过了一会儿,他想撤退了,有这功夫,去床上睡一觉岂不美哉? 就在这时,他发现姜云珠的状态是不是有点不对? 仔细看,他果然发现了端倪,她看着在认真听课,其实早到梦里跟周公相会去了。 这让他惊奇不已,坐在沈凤鸣旁边,她也睡得着?而且,她这本事厉害啊,装听课装得跟真的一样,要不是他仔细看,都没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只恨没早点遇见她,不然让她早把这本事教给他,他原来上课的时候,何至于天天让老夫子追着打! 杨晟却不知道,姜云珠在现代受了二十来年的课堂磨炼,才做到这样,岂是他想学就能学会的。 杨晟冲着沈凤鸣挑了挑眉,他的学生不认真听课,在睡觉呢,他不管? 沈凤鸣却声音没变,他知道,姜云珠只是太累了。 姜云珠确实很累,昨晚十一点多才睡的,今早三点就起来了,一直忙到现在脚没沾地。 所以即使知道沈凤鸣在边上,即使她提醒自己警醒点,等真坐到凳子上,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 她呼吸平稳,纤长的睫毛低垂,丹红的唇微微张开,恬淡宁静。 沈凤鸣的视线快速扫过她的唇瓣,落在眼前的白纸上。 一觉香甜。 “朱秦尤许,何吕施张。 ”姜霖他们念,姜云珠睫毛颤动,坐直了身体。 “孔曹严华,金魏陶姜。 ”

姜云珠明白了,沈凤鸣在教他们百家姓。 他有心了,要记账,第一要认识数字,第二则是会写姓名。 她悄悄瞄了他一眼,他没发现她睡觉吧? 沈凤鸣面无异色,从她这个角度看,只见他侧脸好似用笔勾画出的一般,线条优美硬朗,一双眼睛好似寒星,幽邃明亮。 应该没发现,她松了一口气,看向别人。 姜霖学得很认真,正全神贯注的样子。 姜云雪也是,甚至带着一些兴奋。 这个平时总是乖巧怯懦的姑娘,此时像换了一个人,眼中似有火光。 姜武,姜武的小脑袋点来点去,姜云珠摇摇头。 然后她对上一个戏谑的眼神,是杨晟。 姜云珠微愣,他什么意思?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这时沈凤鸣道。 “公子,辛苦了,快,喝点水。 ”陈氏一直听着屋中的动静,听见结束了,赶紧把准备好的茶端给沈凤鸣。 沈凤鸣教姜云珠等人识字,她心里的千般感激,万般谢意,全在这茶水中了。 茶叶很劣质,沈凤鸣却好像没察觉似的,接过茶碗,喝了一口。 杨晟则凑到姜云珠身旁,小声问,“你这本事,能不能教教我?”说不定以后他还能用上。 “什么本事?”姜云珠不懂。 杨晟笑了,“就这睁着眼睡觉的本事啊!” 睁着眼睡觉,她有吗?顶多也就眯着眼睡觉。 不对,他知道她睡觉来着?姜云珠看向杨晟。 杨晟的表情说明一切。 姜云珠想用手捂脸。 忽然她又想到,不对,杨晟都发现她睡觉了,那沈凤鸣…… 她朝沈凤鸣看去,正对上他墨色湛湛的眸子。 果然被他发现了,姜云珠赶紧收回视线,垂下了头。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说,你怎么……”杨晟还要追问,“走了!”沈凤鸣放下茶,站起身。 “什么?”杨晟有点懵的问。 “做正事。 ”沈凤鸣说着,已经往外走去。

杨晟明白他什么意思了,脸耷拉下来,难道他现在做的不是正事吗? 还不走,沈凤鸣回头看向他,眼中就是这个意思。 “好歹等我……”等他学会姜云珠这本事啊! 沈凤鸣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好吧,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杨晟干嚎了句,跟上了沈凤鸣。 “他们要出去收粮吗?”陈氏看着两人的背影问,“不是说等伙计来了再收?” 姜云珠皱眉不语。 傍晚,沈凤鸣跟杨晟回来了,沈凤鸣拿出一张地图在勾点什么,杨晟则瘫在床上不想动。 姜云珠早给他们做好了饭菜。 今天下午,她给他们买了一只鸡,现在正好做个一鸡三吃。 鸡胸肉做个宫保鸡丁,鸡腿肉撕成细丝跟胡萝卜、白菜做个凉拌三丝。 本来这菜该用黄瓜丝的,可这个时节已经没有黄瓜了,她试了把嫩嫩的菜心切成细丝,也很爽口。 最后用鸡架做个汤,再配上两盘薄饼,已经差不多够杨晟跟沈凤鸣吃的了。 果然,杨晟一见这晚饭就有了精神,心神全在这饭菜上,也忘了要跟姜云珠学本事的事。 姜云珠退了出去。 晚上姜城回来,听说借住的客商竟然教几个孩子识字,也感激不尽。 让孩子们识字,他以前倒是想过,可一个孩子想要进私塾,每年要十两银子的束脩,这对他来说遥远的像个梦,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梦。 现在梦竟然成真了? “你们一定要好好学,千万别惹人家生气。 ”他叮嘱姜霖几人,尤其是姜武,他年纪小,怕不懂这些。 姜武怯怯的点了点头,下午学字的时候,他好像睡着了。 那个大哥哥没生气吧? 越想他越心虚,决定明天一定好好学。 姜城没叮嘱姜云珠,他觉得她十分懂事,根本不用他说这些。 姜云珠站在那里,好吧,她知道她错了,不该睡觉。 就算她认识那些字,但跟沈凤鸣学学书法也是好的。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他的书法,可是常阁老都赞誉过的。 叮嘱完,姜城带着几个孩子到偏房去谢沈凤鸣。 “两位公子,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孩子不懂事,他们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尽管罚,不用客气。

”姜城诚恳道。 古代就讲究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 当老师的罚学生,家长不会多说一句,甚至有时老师连家长都一起罚呢,大家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相反如果老师不罚学生,家长还不愿意,觉得你可能没用心教。 杨晟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没少挨罚,现在听他这么说,脸色怪怪的。 “我们在这里可能待不了太多时间。 ”沈凤鸣却道。 姜城明白,但还是十分感激他。 又谢了几句,怕打扰沈凤鸣休息,他带着姜云珠等人走了。 等他们走后,杨晟喝着茶,问沈凤鸣,“下午姜姑娘睡觉,你怎么不罚她?” “怎么罚?”沈凤鸣问。 “这……”这还用问他吗,杨晟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怎么罚,当然是……忽然,他感觉不对,看向沈凤鸣,对上他的眼。 他眼底冷若寒潭。 杨晟打了个冷颤,尴尬笑道,“以前咱们麒麟卫的人犯了错,你不是都罚了?”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 ”沈凤鸣说。 “那老师罚学生也是应该的。 ” “我不是她老师。 ”只是教她几天。 杨晟没脾气了,他就不该跟他争执这件事。 “我错了,我错了行吧。 ”他投降。 姜城他们回去吃完晚饭,又开始忙碌起来。 和面、切菜,为明早做胡辣汤跟炸油馍头做准备。 这一忙,又忙到亥时。 杨晟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厨房里忙碌的声音,对沈凤鸣道,“他们这可真够辛苦的!”比他们麒麟卫辛苦多了,尤其姜云珠,一天到晚的忙。 他忽然也明白下午姜云珠为什么会睡着了,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追着问她睡觉的事,还有晚上拿这件事打趣沈凤鸣。 “嗯。 ”沈凤鸣淡淡道,似没什么情绪起伏。 杨晟叹了口气,跟他说话,也就比个石头强点。 辛苦吗?若有人问姜云珠这个问题,她会回答,“辛苦”。

但只要挨过这阵儿,等外卖的生意做起来,不做早饭了,就会好很多。 所以前途是光明的,姜云珠又不觉得辛苦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照旧去摆摊,今天做了肉炊饼。 有想吃肉炊饼的,见今天终于有了,赶紧买了一个吃。 也有怕明天又没了的,本来不想买或者想买一个的,当即决定买一个或者买两个。 因此今天这肉炊饼卖得格外好。 “云珠,你怎么想到的。 ”陈氏赞叹,隔两天再卖肉炊饼这个主意,真是太神了。 一个肉炊饼六文钱,卖一个抵得上卖两碗胡辣汤,她明显感觉今天钱罐子里收的钱多了不少。 姜云珠笑笑,这都是小钱。 不一时,却来了大主顾。 是那个跟着赵副将的长脸兵卒,他拎着食盒,一溜小跑的过来,把食盒递给姜云珠,然后问,“老板今天做了粥还是肉炊饼?” “肉炊饼。 ”姜云珠接过食盒回。 “要三十个肉炊饼,八碗汤,麻烦你给我弄好,我拎到山上去。 ”长脸兵卒道。 这么多?今天姜云珠已经多做了一些肉炊饼了,可还是不够! “那有多少个,我全要了。 ” 姜云珠数了数,“还有十九个。 ” 差三分之一呢,长脸兵卒叹气,他已经提早来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算了,全给我吧,剩下再给我四十个油馍头。 ”长脸兵卒想了想道。 这明显是七八个人的饭,估计又有新客人了。 姜云珠心中了然,让陈氏给盛汤,她则去准备肉炊饼跟油馍头。 “对了,中午还要跟你订饭。 你先弄肉炊饼吧,弄好了我再跟你说。 ”长脸兵卒又说。 姜云珠心中微动,似随意地问他,“怎么,有事?看你挺着急的样子。 ” 长脸兵卒正想抱怨呢,瞅瞅左右没人,便压低声音对姜云珠说,“没事,就是汪将军,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人把山上山下都仔细搜一遍,说抓可疑的人。 这不把大家都忙坏了吗!”说到这里,他嗤了一声,“哪有什么可疑的人,我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谁敢来捣乱,不是活腻了。 ” 姜云珠听了,切肉的手顿了顿,可疑的人,说的就是她家里那两位吧!

她没再追问,把肉炊饼全弄好了。 那边陈氏也把汤盛好了。 把汤装进食盒里面。 肉炊饼,干脆把做好的肉炊饼装回盛炊饼的篮子里,依旧用小棉被盖好,递给长脸兵卒。 “你这也不好拿,姜霖,你跟着去送送。 ”陈氏笑着叫姜霖。 “好。 ”姜霖接过装着篮子的肉炊饼道。 他们如此贴心,长脸兵卒笑了,“先不忙,我还得把中午饭的事跟你说一下。 对了,这肉炊饼跟汤总共多少钱?” “十九个肉炊饼,一百一十四个钱,八碗汤四十个油馍头,二十四个钱,总共一百三十八文钱。 ”姜云珠道。 长脸兵卒付了钱,然后拿出一张纸条并一块银子递给姜云珠,“这上面有几道菜,还有昨天那个水煮肉也要一碗,剩下的你看着做,够八个人吃了就行。 这银子你先拿着,等送饭的时候多退少补。 ” 原来昨天那五个将士吃了赵副将三人的菜,觉得好吃,但八个人吃三道菜,谁也没吃够。 那五个人心里过意不去,就说今天他们出钱弄一桌菜,请赵副将他们三人吃。 他们不认识姜云珠,就还让这长脸兵卒跑腿。 顺便带早饭。 姜云珠掂了掂那银子,半两多,再看看纸条,有五道菜,分别是肘子、焦溜丸子、扣肉、糖醋里脊、火爆腰花,再加上一碗水煮肉,好嘛,全是肉。 够八个人吃的菜,银子肯定够了,姜云珠看完,心中已然想好该怎么做了。 送走长脸兵卒,姜云珠继续卖汤,后面又有想买肉炊饼的,听说已经卖完了,都懊悔不已。 因着长脸兵卒这单大生意,姜家今天的吃食还没到辰时就已经全部卖完。 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这时一个人赶着驴车过来了,是许青山。 “今天这么早就收摊了?”他诧异,然后赶紧过来帮忙收拾。 “今天有个大主顾,买了不少。 ”陈氏笑道,随后又有些懊恼,“你还没吃早饭呢吧,哎,早知道给你留一碗。 ” “不用,婶子,你们能卖就卖,我回家随便吃点就行。 ”许青山赶紧道。 大家一起收拾,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完了,许青山把东西往他的驴车上搬。 “这怎么好意思。

”陈氏拉着东西说。 “婶子,反正我也要回去,顺路。 ” 陈氏放手,看了看在一边忙碌的姜云珠,她懂! 姜云珠虽没看见,但也听见了陈氏跟许青山的对话,微微皱眉,她不太想麻烦许青山。 众人坐着驴车往回走,没一会儿就到了长石村。 “婶子,今天你们还去镇上吗?我一会儿要去镇上给我爹买点烟叶。 ”姜家门口,许青山一边帮陈氏卸东西,一边问。 那意思,陈氏跟姜云珠如果去镇上,还可以坐他的驴车。 姜云珠是要去镇上的,陈氏笑了。 姜云珠这时还察觉不出异常,就奇怪了。 许青山昨天才去过镇上,今天又去?他,故意要送她吧。 对于许青山的心意,她有点感觉,可他一直没说过,她也不好自己提。 还是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 当即,她就要拒绝。 可是该怎么拒绝,她确实要到镇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男声道,“姜姑娘,是要去镇上吗?我们带你怎么样。 ” 抬头,只见杨晟跟沈凤鸣骑着两匹马,从那边溜溜达达的过来了。 沈凤鸣,身姿挺拔,容颜俊美,周身似有一种淡淡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逼视。 杨晟并不比他逊色多少,一双比桃花眼略长的眼睛,任是无情亦动人。 许青山认出两人正是逃荒路上小饭馆里遇见那两个,惊讶非常,他们怎么到了这里? 他们带姜云珠去镇上?他们跟姜云珠…… “这两个是贩粮的客商,借住在我家里的。 ”陈氏赶紧解释。 原来是这样,许青山知道陈氏昨天找顾永德说她家有粮商的事,只是没想到那粮商是这两个人。 杨晟下了马,看向姜云珠,“姜姑娘,是要去镇上吗?” 姜云珠真想说,她不去了,不去了总行了吧!可是不去的话,那单生意怎么办?刚做起来的生意,最怕失了诚信。 她点头“嗯”了一声。 “我们也正好去镇上,可以带你。 ”杨晟道。 “公子,这恐怕不妥,你们只有两匹马……”陈氏的话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懂,姜云珠一个姑娘,他们两个男人,两匹马,怎么带?

一男一女共乘?姜云珠可是个姑娘,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还是他们两个男人骑一匹,让姜云珠骑一匹。 怎么看都不妥。 杨晟被哽住,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刚才只是看许青山又要带姜云珠走,一时冲动才说出那样的话。 现在,他瞅了瞅沈凤鸣,跟他骑一匹? 沈凤鸣静静的看着他。 杨晟缩了缩脖子。 不过这点小事可难不倒他,他对陈氏道,“我们俩有一个人去,就能把事办了。 这样,让姜姑娘骑我的马,我正好在家休息。 ” “可是云珠不会骑马。 ”陈氏不放心,她不知道沈凤鸣的底细,怎么好让姜云珠一个姑娘跟他一起出门,“还是让云珠坐驴车吧,那个稳当。 就不麻烦公子了。 ”她道。 “是啊,坐我的驴车就行了。 ”许青山也开口。 “不麻烦的,驴车多慢,我的马日行八百里,没一会儿就到镇上了。 姜姑娘不会骑也没关系,我的马又聪明又温顺,根本不会伤人。 不信你们看着。 ”杨晟说着,回身对着他那匹黑马吹了声口哨,喊,“越影。 ” 那匹黑马似知道他在喊它,竟哒哒的小跑了过来,用马头蹭他的手。 好马!所有人都心中赞叹。 半刻钟后,姜云珠坐在马上,还有种不真实的诡异感。 杨晟坚持要她骑他的马,陈氏不放心,许青山说他也要去镇上的。 最后就变成了她骑着杨晟的马,许青山赶着驴车跟在后面,杨晟坐在驴车上? 姜云珠往后看去,只见杨晟一身锦袍坐在驴车上,两条大长腿斜挎着,怎么看怎么不搭。 感觉到姜云珠看他,杨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姜云珠默默收回视线,往旁边看去。 旁边是沈凤鸣,杨晟说他的马虽然温顺,但也怕受惊出危险,所以他把马缰绳塞在沈凤鸣手里,让他帮忙牵着,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沈凤鸣帮她牵马,两人并肩前行。 又因为马缰绳就那么长,姜云珠离他很近,近到有时两人的头发会随风纠缠在一起。

“不然我自己来吧,这马确实很温顺。 ”姜云珠怕一不小心会撞到他身上,便往旁边移了移,说。 沈凤鸣看向她,因着身高,她仰望着他,眉眼如水,唇瓣娇红。 “还是我来吧。 ”他听见自己说。 到了镇上,今天姜云珠要买的东西依旧很多。 杨晟跟沈凤鸣跟着来,她装不识字索性装到底,让他们帮忙看了纸条上的菜名,然后她直奔集市。 走了几步她忽然发现,许青山、杨晟甚至沈凤鸣都跟在后面。 他们不去办事吗?她扭头看向他们。 “我就买点烟叶,等回去的时候路过卖烟叶的铺子买点就行。 ”许青山道。 “我们也没什么事。 ”杨晟笑道。 姜云珠站住,决定还是把话说清楚。 “许大哥,你能过来一下吗?”她对许青山道。 许青山几步走到她的跟前。 姜云珠又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认真想了一会儿,对他道,“许大哥,你不用等我,我自己能回去的。 还有,明天早上,要是你想吃胡辣汤就来我们的摊子,我给你留一碗。 若是帮我们搬东西,就不用了,我不想太麻烦你。 ” “不……”许青山想说,不麻烦,他愿意帮她。 可是忽然,他明白了什么。 他怔怔得看向她,她是那个意思吗? “我现在只想好好赚钱,不想其它的。 ”姜云珠觉得自己这话应该说得够明白了。 许青山只觉当头被打了一棒似的,脑袋空空。 半晌,他苦笑一声。 姜云珠漂亮、聪明,对他来说,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可是他心中总有那么一点希望,万一呢! 现在她把话说明白了,他一直飘着的心也落了地。 “是因为那两个……”他想问,是不是因为杨晟跟沈凤鸣。 “不是。 ”姜云珠道。 许青山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比如那两个人不知根底,比如他怕她被人骗了等等。

姜云珠看着他,眸子清澈。 许青山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她这么一个聪明的姑娘,应该都知道的。 “我明白了。 ”他只道。 姜云珠点点头,这样就好。 她又看向杨晟跟沈凤鸣,其实主要是杨晟,带她来镇上这个主意是他出的,跟着她的也是他,她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喜欢她?她一点也不觉得。 杨晟就是不想让姜云珠跟许青山在一起。 刚才姜云珠跟许青山在那边说话,他虽然没听清她说什么,可看两人,尤其许青山的神色,他也猜到一些了。 要是许青山不跟着姜云珠,他也无所谓了。 “我们去茶楼喝茶,吃点早点。 ”杨晟笑道,“你也没吃早饭呢吧,一起来啊。 这两天都是你做饭给我们吃,现在轮到我请你吃了。 ” “谢谢,不用了,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而且,给你们做饭,你给了银子的。 ”姜云珠话说得很客气,拒绝的意思也很明显。 杨晟也不强求,笑着看她离开。 姜云珠很快买好了今天要用的东西,她琢磨,不然雇一辆驴车回去算了。 东西实在太多,她根本拿不了。 看来以后攒了钱,还是先得买头驴。 正想着,一只大手把她手里的菜拿了过去。 姜云珠抬头一看,是许青山,他还没回去? 许青山笑笑,“我刚才想了很多。 ”顿了一会儿,他道,“你既然叫我一声许大哥,以后我就把你当妹妹吧。 咱们一起逃荒过来的,不该生分了。 以后我还想跟姜叔一起拉脚呢。 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出好主意,说不定以后我能跟着姜叔赚大钱。 ”最后一句,他是开玩笑说的。 姜云珠微怔,看向他。 许青山开始想回避她的目光,后来他抬眼,回视向她,目光真诚。 姜云珠笑了。

许青山见她笑了,自己也笑了,心中最后一点疑虑烟消云散。 “上车,我送你回去。 今天送你,明天就不一定了,明天我要多拉几个人,早点攒钱再买个驴。 ”许青山朗声道。 “好。 ”姜云珠笑着答应,上了驴车。 很快,他们就到了长石村。 陈氏正担忧的坐在门口择菜,看见姜云珠坐着许青山的驴车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把东西卸下来,许青山回了家。 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里面出来一个人,那人手里拿着一卷画,眉如山,眼似河,行动间整个人似云又似水,说不出的清俊优雅。 这人正是他表弟顾宴州。 看着他,许青山忽然想起杨晟跟沈凤鸣,还有……姜云珠。 杨晟跟沈凤鸣无疑是优秀的,如天上的太阳一般耀眼,许青山自认比不上他们,可顾宴州不一样,他长得好,书读得也好,性格还好,若是以后中了举,前途也好。 哪里都好,且知根知底。 不像杨晟两人,他们说是粮商,可他觉得根本不像。 说书的不是说过,有些男人就会装成有钱的公子骗那些姑娘,然后把她们卖了或者逼她们做那种生意。 对了,那书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救什么,他记不清了。 越想他越担心姜云珠。 她是心思玲珑,可一个姑娘面对两个男人,总是吃亏的。 倒是他表弟,以前他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看他,跟姜云珠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个都长得好像画里人似的,一个如兰枝玉树,一个如皎皎明月,再没有这么好的姻缘了。 而且表叔跟表婶也很喜欢姜云珠。 “表哥,回来了。 想什么呢?”顾宴州见许青山盯一直着他瞧,笑问。 “没想什么,你要出门?”许青山问。 顾宴州晃了晃手里的画,“今天画了一幅画,正要找老师帮忙点评点评。 ” 顾宴州现在在县里的文渊书院读书,是里面的佼佼者。 武陵县读书人比其它地方多一些,跟这里的特殊境况有关。 父母辛苦赚了钱,知道进矿山赚钱不容易,便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拿命去换钱。 士农工商,只有读书考科举,才能一步登天,光耀门楣,所以大家都不吝啬钱财让自己的孩子读书,望子成龙。

“画的什么画,我能看看吗?”许青山问。 顾宴州觉得他今天很奇怪,以前他根本不关心他读书的事。 但他说了,他打开画。 许青山往画上看去,却精神一紧。 只见画上画了一片礁石大浪,随着画卷打开,那惊涛拍岸似扑面而来,让人看着心悸。 “这,这是你画的?”许青山问。 “嗯。 今天读了苏轼先生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一时兴起,便画了这副画。 ” 许青山不懂诗词,可也觉得什么千堆雪十分好听,再跟这画对应,果然那一团团浪花,就像雪堆一般好看。 “你画的真好。 ”他赞叹。 顾宴州摇摇头,“只是畅想,若是有机会,还是去赤壁崖头亲自看看才好。 ” “会有机会的。 ”许青山随口应付,然后问,“下午你有事吗?” “应该没事,表哥有事?” “你先去吧,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说。 ”许青山道。 顾宴州答应一声出了门。 此时姜家,陈氏一边帮姜云珠往屋里搬东西,一边打量着她。 走的时候是四个人,怎么回来两个?还有,那两个客商今天非要带姜云珠一起去镇上,那是两个年轻男子,姜云珠则是个漂亮姑娘,由不得她不多想。 “娘,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姜云珠直接道。 陈氏反而不好意思了,“那,那两个客商?” “一到镇上我们就分开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 陈氏还想问问许青山的事,可一想到姜云珠不爱提那件事,便罢了,只问她吃早饭了没有。 “没有。 ”姜云珠本来打算不吃早饭,用省下的钱雇辆驴车回来的。 陈氏顿时心疼起来,忙了这半天,竟然还没吃饭?她一边进屋给她热饭,一边说,“下次你要是再急着去镇上,就先吃碗胡辣汤或者肉炊饼再去。 ” “那是卖的。

”姜云珠道。 主要,她吃了,陈氏自己又不吃,也不让姜霖他们吃,就她一个人吃,她吃不下去。 怕陈氏再说什么,她又道,“明天我吃了早饭再去镇上。 ”主要这两天情况特殊,昨天是陈氏催着她去镇上,今天连杨晟都催她。 明天应该不会了。 陈氏听了恍然。 过一阵,她给她端来早饭, 依旧是饼子跟粥,不过却有一个煮鸡蛋,粉嘟嘟的皮,圆圆的,看着就惹人爱。 “娘,这鸡蛋……”姜云珠诧异。 “前几天咱们请冯婶子他们吃饭,他们不是拿来两只鸡吗,我养在后院里,今天我去喂鸡,谁想到竟发现一个鸡蛋。 ”说起这个鸡蛋,陈氏眉眼带笑。 姜云珠也挺高兴。 “快吃。 ”陈氏催促。 这鸡蛋,她本来想攒起来换钱的,可刚才听说姜云珠这个时候还没吃早饭,她心疼她,就把它煮了。 “还是留给……”姜云珠想说留给陈老爷子或者姜城,他们一个年纪最大,一个比她还辛苦。 “你吃,给你的。 ”陈氏直接把鸡蛋剥开,放进姜云珠的碗里。 鸡蛋白嫩嫩的,透过外面晶莹的蛋白,能看见里面焦黄的蛋黄。 姜云珠就着鸡蛋,把饼子跟粥吃了,这一天早上还算圆满。 吃完饭,今天比昨天早一些,姜云珠回屋眯了一会儿。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有响声,往外一看,是杨晟跟沈凤鸣回来了。 她看他们进了偏房,起床做饭。 肘子、扣肉,这些都难不倒她,只是费点时间。 火爆腰花等讲究火候的菜色她也拿捏的恰到好处。 中间,她顺便把杨晟跟沈凤鸣的午饭给做好了。 姜霖早就等在那里了,今天做的菜多,他一个人拿不了,陈氏跟着他一起出了门,去山脚送饭。 以后订饭的人多了,送饭也是个问题,姜云珠看着他们的背影想。 但这也不是问题,等真到那个时候,她自然有办法。 洗了洗手,她把杨晟跟沈凤鸣的饭菜给他们端到了偏房。 今天她给他们做的是狮子头,清炒山药,还有一道麻婆豆腐。 两颗拳头大的狮子头,看着就威武,清炒山药,山药洁白,放在白瓷盘里,彷如白玉一般,麻婆豆腐,要的就是麻辣鲜香。 “姜姑娘,麻烦你了。

”杨晟笑道。 “不麻烦,趁热吃。 ”姜云珠回。 “好。 ” 杨晟坐下吃了一口狮子头,滑润鲜香,再来一口麻婆豆腐,嗯,好吃! “以后要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怎么办?”他嘟囔。 沈凤鸣夹菜的手顿了顿。 下午到了学字的时辰,姜云珠今天上午睡了一会儿,现在精神不错,决定好好学书法。 还是那张方桌,今天沈凤鸣教几人写字,首先是握笔的方法,然后是书写时的一些注意事项,最后,就只剩下练习了。 第一次拿毛笔,毛笔尖软软的,很难掌握好力道,姜霖写起来,歪歪扭扭的。 姜云雪比他好一点,写得四平八稳。 姜武,一不小心,纸上就多了几个大墨点,他紧张得握紧了笔。 他知道这纸笔都很贵,还有,他怕他写不好,那个大哥哥生气。 “小子,别着急。 这东西,写好了也就那样,写不好,也不耽误你吃饭。 ”杨晟拍拍他的肩膀,有种看同道中人的感觉。 他的字就写得很难看,好几个大儒逼着他练,就差手把手帮他写了,他依旧写得龙飞凤舞。 不是好看得龙飞凤舞,是潦草得,像大风吹翻了乱草般。 沈凤鸣瞅了他一眼,“再啰嗦,就出去。 ” 杨晟摸摸鼻子,出去,他可不想出去。 姜武倒似真被他安慰到了,拿着笔的手不再那么抖,也能写出一个简单的字来。 姜云珠是识字的,甚至梦里在安平侯府认真练过两年字,所以她并不写整个字,怕被沈凤鸣看出端倪。 她只写横,开始有些歪扭,然后变得平稳,再然后尽量在细节处学习沈凤鸣的笔迹。 她写的很认真,身体微微前倾,敛眉含唇,柔润的侧脸跟纤长的脖颈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杨晟坐在一边看着,欣赏得看。 他一直以为,美人都该锦衣红妆,铺红叠翠,如端坐云中,可没想到在这陋室之中,也别有一番意趣。 看着看着,他发现一丝不同,姜云珠的胳膊,是不是挨到沈凤鸣的胳膊上了? 他姿势没变,眼睛却越发雪亮。 据他观察,肯定挨上了。 这个发现非同小可。 那可是沈凤鸣啊,别说别人,就是他碰他一下,也会被立刻嫌恶的甩开,现在?

他们知道他们的胳膊挨在一起了吗? 方桌就那么大,还坐了六个人,姜云珠练字练得认真,自然没注意自己的胳膊碰到了什么。 沈凤鸣却注意到了,刚才姜云珠的胳膊移过来他就注意到了,第一次,他稍微把胳膊往后挪了挪,第二次,他收回了手,动作轻缓,并没有打扰到姜云珠,第三次,他没动。 杨晟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这万年寒冰开窍了吗? 真是让人喜极而泣。 丹阳公主若是知道,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 他正犹豫着该怎么帮一帮好友,外面忽然有说话声。 “陈婶子,云珠在家吗?”许青山带着顾宴州从外面进来。 “在呢。 ”陈氏在院中修补一件旧衣服,闻言赶紧站起身笑道,“怎么,找她有事?呦,宴州也来了。 ” 顾宴州是顾永德的儿子,顾永德对姜家帮助很多,顾宴州本身又是读书人,长得也好,陈氏十分喜欢他的。 “有点事。 ”许青山往中堂里看。 中堂的门开着,他能看见,姜云珠坐在一张方桌前,而那两个粮商,一个离她坐得很近,一个坐在她对面却双眼发亮的盯着她,明显不怀好意。 “许大哥。 ”姜云珠听见声音,站起身,看见了许青山,也看见了顾宴州。 她的视线凝滞了一瞬。 顾宴州,她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村长家门口,第二次是他跟村长来她家吃饭,两次都是匆匆一眼,那时她也没想到他就是梦里状元案里的那个人。 现在再看,却忍不住想到很多。 若没有十一天后那件事,他该是“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状元郎,家人安乐,前程似锦。 可是梦里,他先是亲人被杀,随后颠沛流离,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苦楚,才在四年后写出那样刻骨切齿的缴文。 最后他去了哪里?不知道。 朝廷的权力纷争向来残酷无比,他是继续蛰伏,等待机会搬倒沈凤鸣,还是被人杀了,无从得知。 但都是一条满是鲜血的荆棘路。 那时的他恐怕再不是现在的模样。 现在呢?若是十一天后,能改变这命运…… 姜云珠心头沉甸甸的,为自己,也为长石村所有百姓。 她一直盯着顾宴州看,顾宴州觉得稀奇,这姑娘,这么喜欢盯着人看得吗?那次也是,她上下打量他,这次她更是盯着他不放了。 顾宴州长得好,平时也有不少姑娘偷偷看他,可还真没有一个像姜云珠这样的。

他也看了她两眼。 姜云珠今天穿一身普通烟色裙子,脸上未涂任何脂粉,头上也无发钗,可是就这样一头乌发半挽,也眉目如画,丽色惊人。 尤其她微微蹙着眉,潋滟的眸子中似有无限心事,让人忍不住想探究一二。 许青山站在旁边,看看姜云珠,又看看顾宴州,心中十分满意。 他高兴,自然有人不高兴了,杨晟看着顾宴州,微微皱眉。 不可否认,这人骨清神俊,是个人物,可……他烦躁起来,拿胳膊捅了捅沈凤鸣。 沈凤鸣也在看顾宴州,面上却好像没什么异色。 “进屋坐。 ”陈氏道。 许青山跟顾宴州进了屋。 “这是?”许青山见屋中的方桌上摆着许多纸笔,便问。 “这位公子教云珠他们识字呢。 ”陈氏解释。 “原来是这样。 其实云珠你们想要识字,也可以跟宴州学,何必劳烦两位京城来的公子。 而且,他们在这里也待不久吧?”许青山说。 杨晟一听就眉毛挑起,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是朝着他们来的呢! “这位是?”他问顾宴州。 陈氏帮双方介绍,顾宴州,书读得极好,杨晟跟沈凤鸣,京城来贩粮的两位公子。 “原来是读书人,既然如此,正该在家好好读书,好等明年大比之年参加科考,怎么有空教别人识字。 ”杨晟笑道。 许青山听了心中微怔,他刚才就想让姜云珠离这两人远一点了,竟然忘了顾宴州现在时间紧张。 顾宴州笑了笑,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公子什么来历,但他肯定要帮他表哥的。 于是他道,“参加科考,是为了报效朝廷,可帮助亲人邻里,也是小善,小善不为,何谈大事? 何况教人读书识字,温故而知新,说不定能帮我更多领会夫子话中的真意。 这位公子说是也不是?” 他拿大道理压人,杨晟还真不好说什么,没想到,这人看着和煦,却心思聪敏。 “我只是怕耽误你的时间。 ”他道。 “也不耽误什么时间,不然两位贩粮,本该行色匆匆,怎么会有空教人读书识字。 这样看,确实不费什么时间的。 ”顾宴州说。

杨晟被哽住,他怎么说,他说费时间,那他们怎么不觉得费时,他说不费时间,不是应了顾宴州的话?顾宴州这是拿他的事堵他的嘴。 杨晟来了劲头,好,既然如此,他就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他就不信,他辩不过他! 就在这时,一个沁凉的声音却道,“这事,姜姑娘他们决定即可。 ”是沈凤鸣。 杨晟跟顾宴州听了都一愣,他们都听懂了他言下之意,他们吵什么吵,学字的是姜云珠他们,他们愿意跟谁学,就跟谁学,难道他们还想强买强卖?没那个道理。 顾宴州用手握拳,在嘴边干咳一声,掩饰其尴尬。 失礼了! 杨晟则笑了起来,他都忘了,他这个上司,不说话是不说话,说话也能噎死人。 沈凤鸣则看了他一眼。 杨晟收起笑容,坐好。 那么现在问题就落到姜云珠身上,她想跟谁学字。 她自然是想跟顾宴州学的,可是杨晟他们住在家里,她不想让顾宴州有过多牵扯,万一改变了什么事情,梦中的事发生变化,她可措手不及。 学字这件事还是先这样。 许青山说起他今天来的目的,那次姜云珠不是说他拉脚可以弄个什么按月收费吗,他想跟她商量一下具体怎么实施。 这其中,若需要写什么东西,自然就需要顾宴州帮忙。 这在姜云珠心中都是现成的,可以弄一个木牌,写上日期、姓名,就可以了。 其实也可以弄另外一种木牌,写上一到三十各种数字,客人每用掉一次,就给他换个数字小一点的木牌。 其实这样就不算包月了,而是包次,意思是你一下买很多次,就给你便宜一点,跟现代的办卡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青山觉得第二种办法好,省事。 这件事很快说完,许青山跟顾宴州告辞离开。 还没到下课的时候,姜云珠继续练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问,“姜姑娘,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这话什么意思?姜云珠抬头,见沈凤鸣正看着她,一双幽泉般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深浅。 清风徐来,吹动他的鬓发,姜云珠恍然,好像梦里在安平侯府,他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姜云珠仔细回想, 确实,他问过,那时她怎么回答的呢?忘了, 反正就是喜欢。 怎么现在他又问这个问题。 难道麒麟卫还兼职百姓幸福度调查? 她斟酌了一下,“喜欢的, 现在虽然苦了点,但以后会好的。 ”

沈凤鸣紧紧盯着她, 似看进她的心里。 姜云珠赶紧摆出十分真诚的样子。 她确实觉得现在比梦里在安平侯府好点,起码她现在是自由人。 自由这个东西,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它的可贵。 “姜姑娘, 你想跟我们去京城吗?”杨晟一直在旁边支棱着耳朵听着,此时赶紧问。 不等姜云珠回答,他就说, “你还没去过京城吧,京城十分热闹繁华。 白马寺的枫叶, 长松桥的明月, 汴河的柳树, 章云台的荷花,那都是一绝。 还有源兴居的牛肉, 李记的包子, 鸿宴楼的肘子,包你吃了还想吃。 ” 源兴居的牛肉确实好吃,梦里姜云珠跟林霆安去过京城几次,吃过他家的牛肉, 此时想起来, 也口舌生津。 有机会, 她会去京城的, 可跟着杨晟跟沈凤鸣去?还是算了。 她摇了摇头。 杨晟傻眼,在他看来,跟着他们去京城不是比在这穷山村里好一千倍? 第二天一早,姜云珠依旧去摆摊卖早饭。 今天她多做了不少炖肉跟饼。 昨天没买到肉炊饼的客人,今天特意来早了些。 买到肉炊饼以后,就着胡辣汤吃,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不过姜云珠却直往山上瞧,今天这些肉炊饼,靠普通客人可吃不完,难道赵副将他们今天不来吃吗? 她正想着,那边就来了一个人,是昨天那个长脸兵卒。 “今天好像又早了些。 ”姜云珠笑着招呼他。 “怕老板的肉炊饼卖得太快,我买不到肉炊饼,回去要被骂的。 ”长脸兵卒叹气。 昨天他就被骂了,八个人十九个肉炊饼,谁都没吃够。

“今天肉炊饼管够。 ”姜云珠说。 长脸兵卒笑了,“来四十个,然后再来十碗胡辣汤。 ” 比昨天又多了两个客人,姜云珠心中欢喜,跟陈氏一起给他弄饭。 都装好以后,长脸兵卒又拿出一张纸条并几块银子,“这是中午定的饭,银子的数量跟菜上面都写了。 对了,老板你们晚上卖不卖饭?”他问。 赵副将他们中午吃了那么好吃的菜,晚上再吃食堂的清汤寡水,实在难以下咽。 昨天其实他就想让长脸兵卒问姜玉珠这件事来着,结果给忙忘了。 “卖饭现在只是试营业,现在晚上先不卖,等过几天,我们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再卖。 不然弄出什么岔子就不好了。 ”姜云珠道。 她说话客气,说得也有道理,长脸兵卒自然不会难为她。 “那等哪天晚上也卖饭了,一定要告诉他。 ”他只道。 “一定。 ”姜云珠答应。 长脸兵卒又想起一件事,“老板上次跟我们副将说的什么两荤一素?”这是他自己想吃的,他的月银不比赵副将,可每天看着赵副将吃,他光闻着味,也着实难受,所以他问起这件事。 上次听姜云珠说,这套餐好像不贵。 “这个也要等一些天。 ”姜云珠抱歉道。 “好吧。 ”等着吧。 姜云珠看他有些失望的样子,心中一转道,“客人中午想吃什么菜,我中午送你一份。 ” “这怎么好意思?”长脸兵卒满脸惊喜,却又道。 “你跑来跑去的,也很辛苦,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姜云珠说。 长脸兵卒每天照顾她的生意,虽然不是他买,但他经手,若他想难为她,她也不好做。 给他点甜头,大家你好我也好不是。 长脸兵卒又推了两次,这才高兴的答应。 约定好中午送饭的时间,他拿上东西转身要走。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回头压低声音跟姜云珠说,“姑娘,看你不容易,跟你说件事,今天卖完饭就早点回去吧!” “怎么?”姜云珠一怔。

“我也是听说,好像今天要派人到山下抓人呢,抓那些可疑的人。 ”长脸兵卒道。 汪斌实在怕极了沈凤鸣,昨天把整座矿山都搜了一遍,也没搜到可疑的人,可他还是不放心,决定今天把山脚各处也搜一遍。 姜云珠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只道,“多谢,我今天一定早点回去。 ” 长脸兵卒这才笑着走了。 姜云珠看着他的背影,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沈凤鸣跟杨晟,长石村离矿山很近,说不定那些守军也会搜那里。 对于十天后的事,她想的是既然她斗不过他们,就尽量让事情保持原状,等立冬那天,她把村里的百姓骗到县城去躲灾。 既然这样,就要想想,若是她没来长石村,杨晟跟沈凤鸣会如何。 他们可能会在村里借宿,但或许不会待太久。 也或许他们会在村子里住着,毕竟周围都是荒野。 姜云珠判断不出,最后她想到一点,何须她来决定,她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杨晟跟沈凤鸣即可。 人的选择,有时候就是人生,让他们来选,那大概率结果就会跟梦里一样。 心中有了决定,她着急回去,卖胡辣汤的时候,她都给客人盛的满满的,几乎流出来那种,再加上长脸兵卒买了很多,今天他们卖东西卖的飞快。 离辰时还有半刻钟,他们就卖光了所有吃食。 今天许青山果然没再过来,姜云珠跟陈氏等人收拾东西回家。 到了家里,她先往偏房看了一眼,杨晟跟沈凤鸣在,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 今早,杨晟刚起床就听见两长两短的清脆鸟鸣声,他立刻起身,跟着声音去了村后面的山坳里。 那里几十个劲装侍卫,进他来,全都翻身下马,跪倒道,“属下参见副指挥使。 ” 麒麟卫的侍卫来了,有些事也该办了。 姜云珠自然不知道这个,她用手指轻轻扣响了偏房的房门。 杨晟跟沈凤鸣在她进院子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早已停止谈话。 杨晟打开房门,“姜姑娘,早。 ”他笑道。 “早。 是这样的,我今天又有一个单子,想麻烦你们帮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姜云珠把早上长脸兵卒给她那纸条递给杨晟。 这点小事,杨晟接过纸条,“周校尉,三钱银子,水煮肉;庞副尉,四钱银子,要一只鸡;费校尉……”纸条上林林总总写了八条。 杨晟念完,“你记得住吗?不然我再给你念一遍吧。 ” 姜云珠根本不用记,她识字的。 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

杨晟又给她念了一遍,她表示自己记住了,“多谢!”她道。 “你太客气了。 ”杨晟道。 姜云珠笑笑,忽然想起来一般对他说,“两位客商这两天如果出门的话,一定要小心些,我今天听说,武陵矿上似乎发现了什么歹人,今天他们要搜山呢。 好像连山脚的集市甚至村子也要搜,这不,我听说这个消息,就赶紧回来了,免得麻烦。 ” 杨晟听了,面上笑容依旧,眼中却有点不同。 “知道了,多谢姜姑娘提醒。 ”他道。 “不用。 我去做早饭。 ”姜云珠笑着转身,进了厨房。 房门关上,杨晟对沈凤鸣说,“怎么办?”搜山,那个汪斌还真能折腾。 汪斌不是能折腾,他实在怕极了沈凤鸣。 “他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露面,让他自乱阵脚。 ”沈凤鸣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杨晟答,“那我们现在?” “先离开这里。 ”也免得牵连姜家的人。 “离开这里?”杨晟皱了皱眉,他根本不想走。 “凤鸣。 ”他看向沈凤鸣,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沈凤鸣看向他,那眼中冰冷依旧。 杨晟吐了口气,他什么也不想说了,算了,先离开吧,快点把这件事解决完也好,到时还能回来的。 姜云珠今天给杨晟跟沈凤鸣做了两碗面,早上从骨头汤锅里留出来的汤,面揉得恰到好处,擀成面片,再切成粗细均匀的条,下汤锅煮。 再加一些鲜嫩的青菜,出锅后撒上一点葱花,点上几滴香油,这碗面便有无穷滋味。 杨晟大口吃着面,面条劲道,汤头醇厚,他真舍不得走。 沈凤鸣没像他那么狼吞虎咽,但吃得也不慢。 这时陈氏也做好了姜家的早饭,他们一家围坐在一起,虽吃的是粗饼杂粮,可说起今天在集市上赚了多少钱,全家脸上都是笑容。 吃完饭,陈氏收拾碗筷,姜云珠准备去镇上买菜,这时杨晟跟沈凤鸣从偏房里出来,手里拿着包袱。 “两位客商?”陈氏诧异。

“我们去别的村看看情况,等伙计来了,好一起收粮。 ”杨晟继续他那个收粮的谎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 陈氏点头,正该如此,“那你们还回来吗?” “回来啊,村里的粮我付了定金,还没收,等一切办妥,自然要回来收的。 ”杨晟笑道。 也是,“那你们路上小心。 回来要是没地方住,就还住我家里。 ”陈氏客气道。 “好。 ”杨晟就是这么想的。 陈氏愣了愣,他这也太不见外了。 姜云珠则挑了挑眉,回来,回来做什么,难道他还真要收几车粮食回京?麒麟卫做事都这么有头有尾的吗? 不过她倒是想起一件事,赶紧回屋,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杨晟,“你们这就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这银子还是还给你们吧。 ” 是杨晟之前给她那五两银子,他说那是饭资,可满打满算,他们在这里住着吃的这些饭也就差不多三百个钱,她怎么好要他们五两银子。 至于找零,姜家全部身家都不够四两七钱。 “会有机会再见的,到时你再继续做饭给我们吃。 ”杨晟不接那银子,说。 “那到时你再给我。 ”姜云珠却把银子直接塞到他手里。 “不是……”杨晟拿着银子有点踌躇,怎么感觉她不希望他们回来了似的?他的错觉吧! 还有,“已经吃了你那么多饭。 ” “这位公子也教了我们识字,大家就算扯平了吧。 ”姜云珠说。 两人还要争执,陈氏道,“都别争了,就这样吧,要是两位公子以后再回来,咱们再算钱。 ” 再回来这个词杨晟爱听,既然如此,他就先把那银子收了。 姜云珠这个性格,也是执拗的可以。 杨晟跟沈凤鸣骑马离开,陈氏站在那里,长出了一口气。 这两位公子太过优秀,她还真怕姜云珠少女懵懂,对他们心生爱慕,他们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好。 姜云珠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她还要想想立冬那天,怎么把村民骗去县城好。 随后她跟陈氏去了镇上买今天要用的东西。

等她们回来,果然有一大队士兵进村搜查。 姜家有武陵县的户籍,并不怕查,那些士兵搜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便去别人家里了。 中午姜云珠照常做菜,送饭,只是这账目…… 下午,到了学字的时候,姜霖坐在那里,有些遗憾,姜云雪眉头紧皱,她是最喜欢学字的,姜武则欢快的跑来跑去,不用学字,他很快乐。 姜云珠看着桌上那些纸笔,琢磨以后有了钱,还是得让几个孩子识字。 不求他们金榜题名,起码能明理。 至于账目,她有些烦躁,做外卖,不记账真的不行。 可沈凤鸣就教了数字跟百家姓前几篇,她根本没法写。 她自己偷偷记是可以,可怎么跟陈氏他们解释? 去求顾宴州?只要他随便教她几天,她就有理由说自己学会了。 杨晟跟沈凤鸣已经走了,她跟他接触,应该也不会影响什么。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读书忙不忙,她不想耽误他考科举。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外面有人问,“陈婶子,云珠,在家吗?” 姜玉珠站起身,往外看,是许青山,他旁边则站着顾宴州。 顾宴州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点了点头,如三月清雪,干净清隽。 “青山跟宴州来了,快进来坐。 ”陈氏笑着招呼他们进屋。 两人进屋,许青山往院子里瞧瞧,“那两位客商呢?”他问。 “走了,人家最生意也挺忙的。 ”陈氏说。 许青山怔了一瞬,走了?这么快,这么轻松的就走了?他还以为他们要骗姜云珠呢,谁想到……或许是他想错了,冤枉了好人! 这么想,他又有些愧疚。 “你们这是?”陈氏问许青山。 许青山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既然杨晟跟沈凤鸣走了,正好,他问姜云珠,“你们还想识字吗?要是想,可以让宴州教你们。 ”这样顾宴州就能跟姜云珠多接触了,说不定真能成了好事。 至于他,他已经放开了。 姜云珠也正犹豫要不要去求顾宴州,只是,“怕耽误你读书,明年就要大考了。 ”她对顾宴州说。 顾宴州笑了,“我昨天不是说了,温故而知新。 况且一天到晚的读书,也很累,教教你们,我也正好放松一下。 ” 姜云珠想了想,其实她不用学很久,只要几天装装样子就行,“真的?”她问。

顾宴州很肯定的点头,其实他早把能学的全学完了,现在就是在学院或者家中温习旧书,教几个人识字,根本不算什么。 “那就麻烦你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姜云珠说。 顾宴州咳了一声,“父亲跟母亲十分喜欢你做的菜,你要是方便……”他就不说买了。 顾永德夫妻上次在姜家吃了那顿饭,可以说念念不忘,时常在家里提及。 顾宴州听在耳中,就记在心里了。 当然,他也爱吃姜云珠做的菜。 姜云珠笑了,这不是问题,权当报答。 这样,她也安心了。 陈氏在旁边听得有点反应不过来,许青山喜欢云珠,他现在在干什么,把顾宴州跟姜云珠往一起推?顾宴州确实很好,可顾家人会同意他娶云珠吗? 事情变得太快了…… 顾宴州说做就做,现在他没事,就开始教姜云珠几人。 还是那张方桌,这次坐的人却变了。 顾宴州声似泉水,教人的时候很有耐心。 如果沈凤鸣是一位严师,他无意就是个益友。 不远处的山上,杨晟跟沈凤鸣根本就没走多远,居高临下,他们正好能看见小小的一张方桌旁,顾宴州教得仔细,姜云珠学得认真,两人一个好似朗月,一个好似明珠,如果只是单看,就像一副很美的画卷。 杨晟烦躁地打着马转了两圈,真想立刻回去,管它什么矿山,什么六皇子,什么命令! 不过他也不能否认,顾宴州真的很出色,按他先前那套想法,姜云珠若嫁给他,也不算可惜了。 沈凤鸣微微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又放开。 第二天,姜云珠琢磨着连吃两天肉炊饼,该腻了,所以她今天做了小包子。 本来想做灌汤小笼包,可没有小笼屉,买还要花钱,便作罢。 改良一下,灌汤改成微微汤汁浓郁一些,小,还是挺小的,每个只有李子大小,在家用大锅蒸了,放到篮子里拿棉被盖好,到地方就能卖。 小小的包子晶莹剔透,透过外面的皮,似乎能看见里面鲜香的汤汁跟馅料。 “呦,老板好巧的手。 ”有熟客看见这小包子,立刻被吸引了,夸赞道。 这么小的包子,竟然还能捏出这么多褶儿,实在厉害。 这小包子,光看,就知道肯定好吃。 姜云珠笑笑。 那熟客问明了价钱,立刻来上几个,一口咬下去,汤汁喷溅,可真真太好吃了。 配上胡辣汤,更好吃。 忍不住,他又买了几个。

今天的小包子卖得格外好。 等长脸兵卒来了,看见那小包子,也是惊讶不已。 姜云珠直接给他拿了几个,让他尝尝。 尝尝就是不要钱,长脸兵卒赶紧道,“这怎么好意思。 ”昨天,他已经吃了姜云珠一碗水煮肉了,今天还吃她的包子? “就几个包子。 ”姜云珠把盘子塞给他。 长脸兵卒一尝,满口留香。 “这包子,大人们肯定爱吃。 ”他赞叹。 今天他也是买早饭加订饭的。 一切弄好,今天他没说什么山上的消息,匆匆离开。 他直接买了一多半的包子,旁边的客人怕包子卖完了,赶紧道,“给我也来五个。 ” “我也要四个。 ” 大家一抢,瞬间包子就只剩下十几个了。 这时一个人挤进来道,“老板,剩下的我都要了,给我包好,我带走。 ”这人身高有一米八左右,浓眉大眼,身上只穿一身普通短打,可看着就跟其他人不同。 大概就像那种当过兵的,行走坐卧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姜云珠多看了他两眼,然后将剩下的包子包好,递给他。 “还要两碗汤。 ”那人又道。 汤却不好办,若是那长脸兵卒,砂锅、碗什么的尽可以给他拿去盛汤,可这人脸生,把东西拿走若是不还了,不是亏了。 那人似知道姜云珠的想法,摸出一块银子递给她,“先放在老板这里。 对了,老板,听说你们中午可以订饭?” 这还是除了长脸兵卒以外,第一个要订饭的人,姜云珠点头,“可以的。 ” “那我想订,就做两人份儿的饭菜,做什么你决定就行。 做好了,中午给我送到这里,我自己来拿。 ”那人说。 这个要求也很奇怪,给送到集市上,不送到家里? 两人份的饭菜,姜云珠心中已然有了个猜想。

“好。 ”她答应,收了银子。 银子大概有半两。 那人抱着包子拎着砂锅,几个拐弯,便消失在人群中。 中午姜云珠做好饭菜,一份送到山上,一份送到集市上。 第二天,那人又来,今天做的仍是包子。 他又定了中午的饭菜。 至此,姜云珠有了长脸兵卒跟他两个稳定客户。 第三天,山上的守军又搜了一次山,这次搜得比上次还仔细,只要没有本地户籍的人都被抓走了,闹得人心惶惶。 “这是怎么了?幸亏那两个客商提前走了,不然不是麻烦了。 ”陈氏感叹。 姜云珠却没说话,那两个人走了吗?不一定。 第四天,姜云珠买到了牛肉,做的生滚牛肉粥。 照例买菜然后做饭,可是等她下午学完字要煮汤的时候,就见东边飘过来一大团黑云,看着要下雨的样子。 也可能下雪,马上快立冬了,天气变得越发寒冷。 陈氏站在院中,看着那黑云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她真是怕了旱灾,来到武陵县这些天,除了刚来的时候下过一场雨,后来就没下了,她生怕这里也要闹旱灾,现在要下雨,自然高兴。 只是,若真下雨或者下雪,明天他们还能出摊吗? “不如咱们就休息一天。 ”姜云珠提议。 干了这么多天,是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而且离立冬越来越近,她还没想到合适的办法骗村民进城,她有些着急了。 “休息?”陈氏纠结,“那咱们买的这些东西怎么办?”可是不休息,万一做好了,明天下大雨没法出摊,更亏。 “现在天冷,放一天能放得住。 ”姜云珠说。 忽然,她又道,“还是卖新鲜的东西好。 这样吧,羊骨头咱们煮汤喝,猪肉灌点香肠。 这个时节正合适。 香肠以后可以卖,也可以留着自己吃,都方便。 ” 陈氏一听这个办法好,两人当即决定灌香肠。 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很快,一串串香肠便被挂在了屋檐下,像一串串风铃,煞是好看。 明天不摆摊,做完香肠就没事了,姜云珠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一边看天上的黑云,一边看那些香肠,脑中思绪纷纷。 忽然,天上飘起小雨,雨中夹杂着雪花。

远处一片白茫茫,将山川、房屋尽数遮住,天地间似乎更宁静了。 姜云珠怔怔的,这时,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那人看见她,先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垂首问,“施主,可否让我暂避下风雨?” 姜云珠看向他,只见是个老和尚,六七十岁的年纪,脸上满是皱纹,身上的僧袍有几处补丁,看着很潦倒,但面相慈祥平和。 这附近还有庙吗?姜云珠没见过。 这时陈氏听见声音从里面走出来,问,“你是哪里的和尚?” “西风山天女娘娘庙的。 ”老和尚回。 陈氏也没听说过,姜云珠更是听得奇怪,天女娘娘? 陈氏见老和尚冻得直哆嗦,赶紧让他进来避雨,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老和尚喝了热水,感觉身上好了很多。 这时陈老爷子也出来了。 外面雨雪越大,老和尚暂时也走不了,便跟陈老爷子说起了话。 西风山就在长石村西面十多里的地方,那里也是武陵山支脉,只是山上并没有铁矿。 山上有个天女娘娘庙,何人何时所建已经不可考,据说拜天女娘娘能消灾解祸,祛病除灾。 老和尚到庙里的时候,庙里就香火不旺,但还勉强过得下去。 后来这边的山脉发现铁矿,大家都往这边走,那边就越来越萧条,慢慢的,根本没人去上香了。 没有香客,庙里没了经济来源,吃的还好说,武陵县百姓富裕,到外面化缘,总能化来一些饭食,可那庙宇年久失修,已经无法再遮风挡雨,眼看着冬天要来了,老和尚无奈,只能到各处走动,看哪位善人愿意出资,帮忙修缮庙宇。 今天下午他去了更远处的王庄村,出来的时候看着天色不对,就想赶紧回去,结果刚走到这里,天就下起了雨。 “多谢施主让我进来避雨。 ”老和尚双手合十,感激道。 “不用不用,一点小事。 ”陈老爷子说。 他没问老和尚有没有化到钱修庙,实在家里也很艰难,无力帮忙。 老和尚看姜家这样,也知道他们家里不富裕,便没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说起了别的,两个老人家,总是有很多可以说的。 姜云珠在旁边听着,却忽然心中一动,她想了各种骗村民去县城的办法,但都不好实施,现在可巧不是来了个好的。 此时山上, 汪斌两眼中满是血丝,见朱樑进来,他立刻问, “怎么样?” 朱樑摇摇头,抓了很多人,但根本没有麒麟卫的影子。

试探地, 他说,“将军, 会不会你想多了,那人根本没来武陵矿。 ”他说起沈凤鸣都不敢称呼他的名字,而是用那人代替,怕刺激到汪斌。 汪斌顿了顿,问, “兆平县那边有消息了吗?” “刚来的消息,那边的痕迹全抹平了, 麒麟卫根本查不到什么的,将军放心。 ” “我问, 沈, 那人去兆平县了吗!”汪斌怒道。 朱樑微怔, 然后摇头, 那人没在兆平县露面。 “他肯定在武陵矿。 ”汪斌噌得下站起来,神色激动地道,“肯定在,肯定在。 ” 于是搜查四处的守军变得更多起来。 申时,雨停了, 但天上的黑云却没散, 看那样子一会儿还得下雨。 老和尚再次谢过姜家人, 然后离开。 这雨果然绵延到第二天早上,陈氏庆幸,庆幸昨天没做胡辣汤,不然没法出摊,不是全浪费了。 姜云珠则难得睡了个懒觉,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细雨,把昨天想的计划重新思忖一遍,觉得没有漏洞,这才起床。 巳时,雨停了,万物跟被洗刷过似的,十分清新,她跟陈氏说想出去走走。 陈氏没在意。 姜云珠出了门,往西边看,果然,那里有两座陡峭的山峰,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直上直下的,周围全是光滑的石壁,估计人根本上不去,矮的那个挨着它,坡度稍缓。 武陵县到处都是山,以前还真没注意过这两座,也不知道那山峰上竟然还有个庙。 姜云珠迈步朝那边走去。 她现在每天走五六里去镇上,走得熟练了,十几里的路程也不算什么,眼看着就到了山脚。 这里有一条官道,可人却很少,偶尔见到一两个,打柴的居多。 别的山上有矿,不让百姓上山,这西风山没人把守,所以很多人来这里打柴。 姜云珠顺着一条小路上山,刚走到一半,却见上面匆匆下来三个人。

两个老和尚,其中一个老和尚背后背着一个小和尚。 那老和尚正是她昨天见到那个。 “元醒,一会儿我带弥生去看大夫,你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化点银子,好给他抓药。 ”元觉老和尚说。 “师兄,我晓得。 ”另一个人答应。 姜云珠顿时明白发生了何事,往老和尚的背后瞧,果然,那小和尚只有五六岁的年纪,脸烧得通红。 “大师。 ”她跟老和尚打招呼。 老和尚认出了她,但此刻他没工夫跟她说话,只道,“姑娘?” “先送他去看大夫吧。 ”姜云珠说。 “好。 ”老和尚说。 四个人一起到了镇上,然后那个叫元醒的老和尚走了,估计是去化缘了,姜云珠则跟着老和尚去了广善堂。 “问诊十个钱。 ”广善堂的伙计道。 老和尚在袖子里摸了半天,只摸出六个钱,“施主,能不能……” “我们广善堂不是开善堂的,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我们不是饿死了?到时谁给你们看病。 ”那伙计早上刚挨了掌柜的骂,心情正不好,便冷言道。 老和尚瑟瑟,一边摸着小和尚的额头,试探温度,一边往外看,希望他师弟快点回来,凑够钱看病。 “我这里有。 ”姜云珠道。 说着,她拿出四个钱,放在案上。 老和尚看向她,“施主。 ” “快点给他看病吧。 ”姜云珠说。 老和尚点头,把那十个钱递给伙计。 伙计接了钱,让他们去旁边一间房里。 老和尚背着小和尚往那边走,姜云珠跟上。 “受了风寒,病情很凶,要赶紧吃药,切勿再着凉了。 ”大夫说着,刷刷开了一个方子。

老和尚要去接方子。 “大师,我去吧,你照顾他。 ”姜云珠知道他没钱,拿了方子也没法抓药,便接过方子,去外面抓药。 “多谢施主,多谢施主。 ”老和尚真没想到,昨天偶然遇见的一个姑娘,竟然肯这么帮他。 任何时代治病吃药都是个大难题,这么几包药,花了姜云珠两百文钱,快抵得上姜家辛苦一早上所得了。 不过人命关天,且姜云珠还要跟老和尚商量那件事,便也没放在心上。 此时老和尚背着小和尚正站在门口。 姜云珠过去,示意自己抓完药了。 “多谢施主,不然这孩子的命怕保不住了。 ”老和尚又感激道。 “大师不用多礼,还是先回去给他熬药吧。 ”姜云珠说。 两个人往外走,走到镇口的时候看见元醒正在那里化缘,有善心人看他一个老和尚怪可怜的,就给他一两文钱,可抓药要一大笔钱,这点怎么够。 元醒也急得脸上直冒热汗。 “师弟。 ”老和尚叫他。 “师兄。 ”元醒过来。 “这位女施主帮弥生垫付了诊费跟药钱。 ”老和尚解释,他说姜云珠是垫付的,意思以后等他有了钱,还是要还给姜云珠的。 “多谢施主。 ”元醒双手合十,对姜云珠感激不尽。 四人又赶紧往回走,不一时,到了山上,三个人正焦急的等在那里,两老一小。 “先进去。 ”不等这三人问,老和尚便说。 进了庙,老和尚把小和尚放下,有人照顾他,有人拿着药去后面煎,几个人忙成一团。 姜云珠则打量着四处。 这是一座两进的庙堂,不算大,前面几间偏殿,正中间的堂中供着一位骑着白虎的神女,神女身穿一身红色仙衣,鸾姿凤态,眉目传神。 可惜时间久了,那雕像上的颜料十分斑驳,损了神女的风姿。 这就是天女娘娘吧?姜云珠想。 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位神女,古代有两位跟她名字相近的神女,一个是天女女魃,黄帝的女儿,相传她穿一身青衣,她所在的地方,便会赤地千里。 还有就是九天玄女,即九天娘娘,她人头鸟身,而且她是道教的。

这天女娘娘就不知道是何人了,佛教中根本没有对应的人物,可能只是乡民感念其恩德,修建庙宇供奉的某位。 庙的后面则是和尚们居住的地方,这庙也不知道多久没修缮过了,前面的偏殿几乎全都塌了,后面也是破屋烂瓦,昨天下了一夜雨,现在这屋舍中几乎没有干燥的地方,冷风吹来,直吹得透心凉。 怪不得那小和尚会受风寒。 “多谢。 ”老和尚过来,对姜云珠又感激一番。 见她盯着那破屋瞧,便叹了口气。 庙里没有香火,也没有新人来,他们这几个老的死了也就死了,可这两个小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善心人想收养他们。 只是他们本就是被遗弃的,又都年龄尴尬,怕不好找人家。 想起这个,老和尚心中难受。 就在这时,姜云珠温声问,“大师,想让这庙重新兴盛起来吗?” 老和尚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在说什么。 姜云珠还以为老和尚年纪大了,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大师,想让这庙重新兴盛起来吗?” 当然想,老和尚做梦都想,只是怎么兴盛起来? “大师,我有一个想法。 ”姜云珠把自己的计划跟老和尚说了。 老和尚听得目瞪口呆,这行吗? “大师不试试怎么知道。 ”姜云珠说。 老和尚却还在踌躇,这是在骗人吧?天女娘娘会不会生气。 “天女娘娘有灵,会体谅大师的一片苦心的。 ” 老和尚看看这破屋,再看看屋中的几人,老的老,小的小,可能连这个寒冬都熬不过去,他长叹一声,罢了,若有地狱,便让他一人去即可。 姜云珠却知道,这不是骗人,这是在救命,所以她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跟老和尚详细说了计划,又给了他一些银子,两人就分头忙碌起来。 陈氏发现姜云珠最近有点不对劲,每天都要往外面跑,问她去做什么,她总有各种理由。 幸而她每次去的时间都不长,她也就没多想。 眼看着就要立冬了,立冬要吃饺子。 这个习俗来源于张仲景,那时饺子叫娇耳。 张仲景作为一个大医学家,辞官回乡后,发现冬天百姓的耳朵都被冻坏了,便把羊肉等驱寒温补的东西包进皮中,放进水里煮,称之为驱寒娇耳汤。 后来因为饺子形状像耳朵,大家传来传去,还有了“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这句谚语。 姜云珠没有刻意宣传她的外卖生意,可这几天,除了长脸兵卒跟那个浓眉大眼的人,她还是多了不少客人,现在每天中午赚的钱,都快赶上做早饭赚的了。 “云珠,不然立冬那天咱们不做炒菜,也做饺子卖吧!”陈氏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对姜云珠说。

“嗯。 ”姜云珠心中想着事,随便应了。 此时不远处山上的一处营地,那个浓眉大眼的侍卫刚从集市拿了午饭回来,恭敬的递给杨晟,然后仗着胆子问,“副指挥使,这食盒里装的什么,这么香?” 杨晟比较好说话,所以这侍卫有此一问。 要是沈凤鸣,他早恨不得有多远退多远了。 “装的什么,当然是吃的。 ”杨晟接过食盒笑道。 侍卫扯了扯嘴角,他当然知道是吃的,可是什么吃的?他瞧着杨晟今天高兴,便又问,“那我能不能也买一份?”忽然,他看见后面那些兄弟朝他使眼色,他又补了一句,“或者多买几份,给他们也吃点。 ” 这几天麒麟卫的这些侍卫每天闻着菜香,看着杨晟吃得香甜,也想去姜云珠那里买点汤、包子或者菜吃。 当然,这得问杨晟的意见。 “你们也想吃?”杨晟挑眉。 那侍卫赶紧点头。 “这么多人都去买,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咱们是吧?”杨晟哼了一声。 而且这么多人去买,姜姑娘得忙成什么样,现在她就已经睡得很少了。 这群兔崽子,想什么美事呢! 那些侍卫苦了脸,心道现在不行,等这件事结束了,他们去那摊子上买吃食,副指挥使就管不着了吧。 嗯,应该快了,也就这几天的事了,把名单再确认一遍,应该就能抓人了。 山上,朱樑进来,被汪斌的样子吓了一跳,只见他面容憔悴,满眼通红,手里握着他那柄长刀坐在那里,竟似一晚上没睡。 “汪将军。 ”朱樑急呼,何至于此。 “蒋禄回来了吗?”汪斌问。 “蒋禄的老母昨天病重,才回去一天,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 ”朱樑道。 汪斌咧嘴笑了笑,“他回不来了。 ” 朱樑不懂,忽然,他惊问,“将军的意思是?”他逃跑了,被人抓了,还是? 汪斌看着他,语气平静,“把咱们那些人都叫来吧。 沈不留的大名你们也该听过,那些拿了钱的,一个也别想活。 ” 沈不留……朱樑冷汗直冒。 不一时,房中多了十几个人,都神情惴惴。 这些天汪斌风声鹤唳的,弄得他们也紧张不已,吃不好,睡不好的。

“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今天我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汪斌扫了众人一眼,说。 众人反应各异,有人觉得汪斌太过小题大做,他们把这矿山把守的铁桶一般,就算是麒麟卫来了也查不到什么吧。 有人则害怕不已,毕竟事关身家性命。 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该给六皇子写信,问问他的想法,有的说,干脆找个理由把矿山关停一段时间,还有的提议,不然找个替罪羊,等麒麟卫来了,就把他交出去。 他这话一出,众人脸色一变。 替罪羊,谁当这替罪羊。 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等众人散去,汪斌用手抚摸着手里的刀,脸上一片沉静。 朱樑觉得他这样让人害怕,便出声叫他,“汪将军。 ” “我真的后悔。 ”汪斌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他拼死拼活在战场上立下的功勋,好不容易当上了一军主将,谁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 “汪将军,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朱樑劝。 汪斌摇摇头,没机会了,他能感觉到,那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朱樑不太相信他这种感觉,觉得他是在自己吓唬自己。 汪斌却知道,真的没机会了。 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种预感曾数次救过他的命,现在它告诉他,他要死了。 或许今天,或许明天,等待他的就是雷霆一击! 他或许连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会像蚂蚁一般被人碾死。 他不甘心!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这里。 他握紧了手里的长刀,腾然站起,杀气四溢。 到底是战场中历练出来的。 “汪将军。 ”朱樑结结巴巴的喊。 “我有一个想法。 ”汪斌说。 “什么?”朱樑问。 “拼个鱼死网破。 ”汪斌道。

朱樑睁大眼睛,他不太懂他的意思。 汪斌笑了,嘴里有血腥味,他舔舔嘴唇,将军,就该主动出击,坐以待毙,他死了也觉得冤枉。 他满眼血红,配上他这模样,真好似疯魔了一般。 “汪将军,到底……”朱樑问。 汪斌的计划很简单,他断定沈凤鸣跟麒麟卫就在武陵矿,离武陵矿最近的就是长石村,说不定他们就躲在那里。 他们几次搜查四周,没搜到,不代表没有,麒麟卫有这个本事。 突袭长石村,扮成土匪的模样,如果麒麟卫的人在那里,正好把他们全都杀了,一了百了。 等人死了,六皇子自有办法替他辩驳。 且朝中恨沈凤鸣的人也不少。 且就算麒麟卫的人不在长石村,长石村的百姓遭了土匪,难道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百姓被杀,不救人? 只要他们出来救人,他就把他们全杀了。 如果那些土匪还杀不了他们,他就带矿山守军亲自去杀,围剿土匪吗,杀了麒麟卫的人,抱歉,误杀,还以为是别人假冒的呢。 朱樑听了直接呆在那里,这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的计划,不过不可否认,确实是个好办法。 只是长石村的那些百姓死的可就有点冤了。 而且,后续处理起来也会很麻烦。 沈凤鸣,麒麟卫,那可不是一般人,真死在这里,朝廷不会善罢甘休吧。 “你不会以为战场上不死人吧?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这就是战场。 ”汪斌冷笑。 朱樑当然知道,但他始终觉得,还没到那一步。 汪斌却觉得,已经到了。 而且,这计划就算不成,也能把沈凤鸣逼出来,总比他一直在暗处虎视眈眈得好。 至于死的那些百姓……他在战场上见得多了。 准备人手,这计划,就定在立冬这天晚上。 立冬这天, 姜云珠无心琢磨新饭食,便做了肉炊饼卖,卖得还算不错。 中午则准备卖水饺,有羊肉白菜馅跟猪肉白菜馅的两种, 熟客们相信她的手艺, 今天吃饺子也应节, 还真有不少人定了饺子。 姜云珠回到长石村, 正好顾宴州从那边来。 “姜姑娘, 今天恐怕没时间教你们识字了,老师让我下午去见他, 说给我介绍几位他的朋友,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

”顾宴州说。 姜云珠抿紧了嘴唇, 心道来了。 顾宴州要去县里,要很晚才回来。 或者, 他今晚就没回来,毕竟县里的城门酉时就会关闭,他赶不及, 可能会住在他老师家。 所以梦里他躲过了今晚的大劫。 却不知这对他是幸运, 还是不幸。 看来一切都和梦中吻合,姜云珠紧张过后又慢慢放松下来, 这样就好,她还怕因为她跟姜云秀换了命运, 会影响今天的事,现在看应该不会。 “姜姑娘?”顾宴州见姜云珠满脸凝重的样子,有些抱歉地解释说, “老师说是他几个很重要的朋友, 让我一定去。 ” “没关系, 你去就行了,我们学字又不着急。 ”姜云珠笑了。 顾宴州也笑了,转开离开。 姜云珠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许青山,梦里他也逃过了晚上的大劫,却不知为何。 快到申时了,许青山拉完一个往孟家村的客人,想赶紧往矿山的方向赶。 马上要到矿工下工的时间了,他得回去拉脚。 这时,旁边一户人家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来人,救命啊!”是个男人,他慌乱异常,站在那里大吼大叫。 “怎么回事?”许青山是个热心肠,当即下了驴车问。 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我媳妇,生不下来,流了好多血。 产婆说她,说她……”男人没说完,便哇哇的哭了起来。 是难产,“赶紧送到镇上,不,送到县里去,县里有好大夫,说不定能救命。 ”孟家村属于长岭镇,但在长岭镇边上,且都是山路,送去镇上,不如直接送去县城,虽然稍远点,但路途平坦,产妇怕经不住颠簸,所以许青山这么说。 男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反复道,“去县城,对,去县城。 ” 可是怎么去县城? “我送你们去。 ”许青山当即道。 这肯定会耽误他的生意,可他不能见死不救。 “谢谢,谢谢。 ”男人抓着他的手要给他跪下。

许青山赶紧拉住他,跟他一起把产妇小心地抬到驴车上,快马加鞭的往县城里赶。 姜云珠自然不知道他的际遇,她此刻只盯着西边的天空。 酉时,矿工们下工了,今天是立冬,家里吃饺子。 一想到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饺子的样子,每个人脸上都带了笑,恨不能立刻飞回家里去。 冬天天黑得早,此时周围已经一片漆黑。 最后一批矿工马上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指着西边道,“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朝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只见一个火球从半空降落,落在一处山峰上。 “是西风山。 ”有知道的说,那处山峰是西风山。 所有人都被这异像吸引了。 此时长石村也有在外面的人看见了那火球,立刻朝屋里的人喊,“快出来看,那边有火球。 ” 屋里的人听了,都放下手中的东西,出来观看。 什么都没有,不对,又一个火球从半空降落。 “怎么回事?”天降火球,这是大灾将至吗?有胆小的,立刻祈求上苍保佑。 胆大的,也心里嘀咕,不会要出事吧。 大家不自觉地聚在一起,一边往西边看,一边小声讨论着。 “村长,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悄悄问顾永德。 顾永德哪里知道,只皱眉不语。 “要不要去看看,西风山上好像还有个庙,里面还有人住着呢。 ”有人又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去,还是不去? 就在这时,又有三个大火球坠落,随后在那亮光中,一位五丈高的红衣神女忽然显露身形,飘飘然似脚踩祥云,巍巍乎若星辰苍茫。 众人都看呆了,刚才那场景虽只出现了一瞬,如真似幻,但他们确实看见了,神女,显灵! “是天女娘娘,大家快去拜见天女娘娘!”一个清脆的童音,随后,也不知谁带的头,大家都往西风山那边跑去。 矿山上的汪斌自然也看到了这副景象,立刻皱紧了眉头,却不知是福是祸。 不对,他猛然想起,村民都往西风山去,他的计划怎么办? 怕被麒麟卫发现端倪,他挑选的人手已经在两天前扮成矿工下了山,此时他们应该在六十里外的青龙坳,就等着时辰一到就动手了。 怎么办?改变计划,可过了今晚,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还有再拼一次的机会。

可是不改,鱼饵没了,怎么杀麒麟卫的人? 他跌坐在椅子上,天要亡他! 杨晟跟沈凤鸣也看到了刚才的景象。 杨晟这些天一直关注着姜云珠,知道她每天都去天女娘娘庙,似要帮庙里重获香火。 此时看到这异像,他立刻猜到是姜云珠所为,顿时拍掌道,“妙啊,我就说她心思奇巧,竟然能做到这样,那火球也就算了,那神女是怎么回事?改天我一定要问问她,我也弄一个玩玩。 ” 沈凤鸣眼中也闪过惊讶,然后他问,“都有谁知道这异像是她弄的?” “应该就咱们麒麟卫的几个人吧,怎么?”杨晟问。 “告诉那几个人,这件事谁也不许对外面说半个字。 你也是。 ”沈凤鸣看向杨晟道。 “为……”杨晟想问为什么,忽然明白了沈凤鸣的担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而且,这么做,多少有些蛊惑人心的嫌疑,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 虽然,应该没人关注一个普通百姓。 “放心,咱们麒麟卫的人,没人会说出去半个字。 ”杨晟说完,上下打量沈凤鸣,脸带揶揄,这么替人家着想,是不是? 沈凤鸣冷冷的看着他。 杨晟咳嗽一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六十里外的青龙坳,朱樑就带人躲在这里。 这里离西风山太远,再加上这里是一处山坳,周围山体遮住了视线,朱樑等人并没看见西边的异常。 戌时,朱樑一咬牙,翻身上马,带人直奔长石村。 他们有五六百人,都做土匪打扮,穿各种杂色衣服,脸上裹着头巾,手中拿着大刀。 这么多人骑马路过,声势不小,中间有村民听见外面的响声,打开大门往外看,吓得立刻关上了房门。 娘啊,土匪,好多的土匪! 离长石村还有三十里,麒麟卫的暗哨发现了他们这行人,立刻吹起一短三长的警戒哨。 没一会儿,杨晟就得到了消息,赶紧来告诉沈凤鸣,“一队土匪,大概有五六百人,都骑着马拿着刀,往咱们这边来了。 ” “土匪?”沈凤鸣声音沉哑,武陵县还有这样装备精良的土匪吗? “怎么办?”杨晟问,倒不太着急,主要村里的百姓都去西风山那边了,就剩他们麒麟卫,别说这点土匪,再多一倍,他们也不怕。 沈凤鸣往前快走,站在山岗上往下看去。 这时朱樑他们已经离这里仅有二十里了,根据他们的行进路线,很容易判断出他们就是冲着长石村来的。 他的凤眸立刻变得冷厉无比。

“难道他们要对长石村下手?”杨晟站在他旁边,惊讶道。 长石村就是一个普通村子,值得他们如此?还是……他想到很多,比如万一他们真要对长石村的百姓动手,他们怎么办? 肯定不能眼看着村民被杀,下去救,能救多少? 保护人可比杀人难多了,尤其保护的还是手无寸铁的人。 而且这群人来得蹊跷,他们还有没有后手,若是有……杨晟经历过很多生死了,这时也不免心中微紧。 幸好,幸好长石村的百姓都去了西风山,不然他们今晚绝对被动异常。 他能想到的,沈凤鸣早想到了,甚至想到更多。 沈凤鸣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递给杨晟,“去虎山大营,调那里的守军过来。 ” “是!”论起公事,杨晟就是沈凤鸣的手下,他立刻拱手,肃然接过令牌,翻身上马,朝驻守潞州的虎山大营而去。 沈凤鸣则看着远处,一手抖从腰间抽出一把刀。 那刀明晃晃,冷森森,在月光下微微蜂鸣,似已迫不及待的要杀人饮血。 这时朱樑却停了下来,汪斌派来送信的人到了。 “天现异像,长石村的百姓都去了西风山?”朱樑暗道,怎么这么巧。 他没怀疑有人从中作梗,而是立刻想到,老天爷睁眼了,它似乎也不忍看到无辜百姓被杀,所以才有此异像。 他本来就不太赞同今晚的行动,现在出了这种事,他立刻起了撤退的心思。 “汪将军说,你们继续前行,如果遇见麒麟卫的人,拖一时片刻,他就赶到。 如果遇不见,就赶紧离开。 ”这是汪斌最后的决定。 朱樑听了却心中暗骂,那些百姓本来是鱼饵也是他的保护伞,现在他们不在,他要是遇上麒麟卫的人,不是去送菜? 汪将军赶来,赶来有什么用,他现在的身份是土匪,无论是谁,都能杀他。 汪斌这是拿他当诱饵呢吧? 他才不干。 今天这事明显是不行的。 “走,回去。 ”他拨转马头道。 送信的人愣了一下,“不继续向前吗?” 向前个屁,朱樑不理他,带人走了。 长石村寂静一片,此刻西风山却热闹得很,大家跪倒在天女娘娘神像前诚心祈祷,然后问老和尚神女显灵是怎么回事。 老和尚也一副虔诚惊讶的表情,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神女突然显灵。 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最后看这庙宇实在太破烂了,商量着一起出钱,修缮一下庙宇,神女或许会保佑他们。

人多就是乱,这一乱,本来简单的事也拖得时间很长。 直到亥时,大家才想起,对了,今天立冬,他们还没吃饺子,肚子饿得很。 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众人三三两两的下山,有说有笑。 然而第二天他们听说一件事,却笑不出来了。 昨晚,就在昨晚,有几百个土匪朝他们这里来。 土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武陵县有几十年没闹过土匪了,可是说起土匪的凶残,所有人还是胆战心惊。 幸亏昨天他们去了西风山,不然那些土匪肯定不会轻易退走,若被他们抓住……不敢想。 忽然,他们想到,天女娘娘是不是知道会有土匪,才显灵引他们过去的。 越想越觉得如此。 若昨晚他们拜天女娘娘是一时兴起,此刻他们对天女娘娘却是满腔的感激、敬畏之情。 拜天女娘娘,果然能消灾解祸,祛病除灾。 昨天商量修缮庙宇的事,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今天,必须拿出个章程来,并且要快,不然怎么对得起天女娘娘的救命之恩。 带着这种心情,这件事就好办了。 很快,附近几个村的村长就商量好谁出多少钱,谁干什么了,然后一起上山去跟老和尚说。 老和尚听他们说,才知道昨晚竟然有土匪,他又诧异,又忐忑。 村民以为是天女娘娘显灵才救了他们,可他知道,那火球还有那虚影都是他跟姜云珠弄的,那土匪的事? 匆匆跟几个村长说定修缮庙宇的事,他亲自去了一趟长石村,一是感谢姜云珠,并还给她她之前给弥生垫付的那些诊费、药钱,另外,则是问起昨晚土匪的事。 姜云珠一脸惊讶,“难道真是天女娘娘显灵?”她肯定不会承认她提前知道土匪要来的事。 老和尚见她这样,也恍然,难道一切真是天女娘娘显灵?她特意让他们昨晚做那件事,好解救百姓于水火? 似乎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对天女娘娘越加虔诚,对姜云珠也越发感激。 “大师,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姜云珠不放心地跟老和尚说。 “我晓得。 ”老和尚回答。 这事说出去,虽然结果是好的,可天女娘娘显灵的事却是假的,还是会寒了百姓的心。 “施主放心,除了修缮庙宇跟供奉天女娘娘,若有多余的善款,我一定周济百姓。 ”老和尚说。 姜云珠点头,这样就好,显灵的事毕竟是假的,庙里多做善事,庙里的香火才可能长久。

送走老和尚,就见北边官道上来了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看样子,是奔武陵矿来的。 姜云珠回身关上门,看来一切终要有个结局了。 看到山下那些大军, 汪斌就知道自己完了。 “汪将军。 ”朱樑吓得脸色煞白,怎么这么多军队, 难道真被汪斌料中, 沈凤鸣来抓他们了? 汪斌看向他,忽然长刀一挥,砍下了他的人头。 昨晚若不是他贪生怕死, 他们还有一搏的机会。 似这等临阵脱逃、贻误战机之辈,杀之不解其恨。 沈凤鸣跟杨晟带着人沿着山路拾阶而上,正好看见这一幕。 杨晟眯了眯眼, 呦, 还敢在他面前杀人。 汪斌看向沈凤鸣,忽然哈哈大笑,他只后悔, 不该收那些钱财,不该受别人蛊惑,功名利禄,是非成败, 转头空。 悔之晚矣! 杨晟挥了挥手, 按名单,全部抓起来。 瞬间,几十个麒麟卫立刻开始抓人, 不一时, 周围就跪倒了一片。 汪斌看着, 当真一个不少, 麒麟卫真是好手段。 他不再抱任何幻想, 闭上眼睛, 引颈就戮。 参与这件事的有汪斌、朱樑等十几个人, 剩下的如赵副将等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忽然矿山就被包围了,怎么汪将军他们全被抓起来了。 他们该怎么办? 他们也没得选,只能乖乖等着,看这件事最后到底怎么处理。 杨晟抓了人,立刻开始审问,不一时一叠厚厚的供词已经拿在手里,他大致瞧了瞧,这些东西,拿回京城去,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他看向沈凤鸣,真要如此吗?六皇子现在在朝中可如日中天。

反观太子,他的身体可越来越差了。 沈凤鸣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杨晟叹了口气,他开始想念姜云珠了,琢磨一会儿回姜家去,好好的吃上一顿,睡上一觉,嗯,若是再有好戏看,就更好了。 想到好戏,他看向沈凤鸣,嘴角上扬,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就在这时,山下却奔来一个人,那人身材肥胖,一路跑上来,累得气喘吁吁。 没人拦他,因为他穿着皇帝近侍的衣服,是来传旨的。 “沈大人,皇上密令。 ”福安弯着腰道。 “又有什么密令?”杨晟意外,上一个密令这不才办完,最近朝里这么多事吗? “这,奴才也不知道。 ”福安不敢看沈凤鸣或者杨晟的眼睛,只垂着头说。 随后他把一封信递给沈凤鸣。 沈凤鸣打开看了一遍,对杨晟说,“皇上让我们立刻回京。 ” “立刻回京?什么事这么急,再说这边的事……”这边的事倒是解决完了,可皇上怎么知道的? 庆隆帝当然不知道。 是六皇子,他就知道汪斌一个武将肯定斗不过沈凤鸣,所以在京中四处运作,好让庆隆帝把沈凤鸣召回来。 如今果然有了成效。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福安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些人,也猜到自己来晚了,心中叫苦。 “公公好像很失望啊!”杨晟走到福安跟前,一边围着他转,一边笑说。 “不敢,不敢。 ”福安擦擦头上的汗说。 “公公叫什么名字,第一次见到这么尽心竭力为皇上办差的人,瞧瞧,一路日夜兼程过来的吧,衣服脏了都没时间换,人看着也不精神。 ”杨晟继续说。 福安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收了六皇子的好处,这才快马加鞭的来传旨,怎么,被麒麟卫的人知道了? 想到沈凤鸣的大名,他几乎吓尿了裤子,他不会被一刀咔嚓了吧? 他此刻万分后悔,不该收六皇子的银子。 “公公,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杨晟在旁边笑问,福安却只觉得那好像追魂夺命音一般。 他身体颤抖不止,似乎随时都要跌倒在地。 杨晟看他这样,眼中多了两分冷意,他这样的,也学别人收受贿赂,可惜有命要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本来这样的小人物,不值得他这么大动肝火,可小人物也能影响人的命运。 且,谁让他带来的命令是让他跟沈凤鸣回京呢,他在这里还没待够,根本不想回京! 也算福安倒霉了。 “问清楚。 ”沈凤鸣只这三个字,却判了福安的命运。 杨晟笑了,看来他也不是很想回京吗。 他一挥手,立刻有麒麟卫把福安拖下去审问了。 福安是皇帝派来送信的,却被抓了,满朝里也就麒麟卫,也就沈凤鸣敢做这种事了,偏福安一声都不敢吭,他知道,叫得越大声,下场越惨。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现在怎么办?”杨晟问沈凤鸣。 沈凤鸣看着手中的信,“此间事已了,回京。 ” “回京,那……”那姜姑娘怎么办,他想问,但终究没问出声。 未时,陈氏站在院中,往矿山那边看着,满脸的担心。 之前她看见很多军队往矿山那边去了,不会出事吧?姜城可还在矿上呢。 “娘,放心吧,应该没事。 ”姜云珠劝道。 陈氏点点头,然后问姜云珠,“那咱们开始煮汤。 ”第二天早上要卖胡辣汤的话,现在就要开始煮骨头汤了,骨头汤要熬够时间才好喝。 姜云珠却摇了摇头,明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而且,“娘,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 “什么?”陈氏问。 “从明天起,咱们就别卖早饭,改卖午饭跟晚饭吧。 之前你也看见了,卖午饭赚的比卖早饭要多,若再加上晚饭,肯定赚得更多。 而且,卖早饭真的太辛苦了。 ”姜云珠早有这个打算了,只是大劫不过,她一直不敢放开手脚。 天气越来越冷,卖早饭睡得晚,起得早,是真的辛苦。 陈氏也早就想卖晚饭了,可是姜云珠一直不松口,她不敢提,现在她这么说,她当然没问题。 “可惜了这个好生意。 ”她说卖胡辣汤这个生意,也赚钱的。 她想,若是她有三头六臂就好了,早上、中午、晚上的生意都做,不是能很快攒够驴钱。 当然,她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才有这句感叹。 姜云珠却没什么感觉,卖早饭,本来也就是个过渡而已。 想想从明天开始就能天天睡懒觉了,她觉得生活怎么一下子就美好起来了呢。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时,外面忽然有敲门声,陈氏吓了一跳,谁啊? 她过去打开门,只见沈凤鸣跟杨晟站在那里。 “你们收粮回来了?”陈氏问。 杨晟嘴角抽了抽,他差点忘了这回事。 “嗯。 ”这次沈凤鸣首先出声应了,随后他看向姜云珠。 姜云珠真没想到,他跟杨晟还会登门,先是愣了下,然后朝他笑笑,心中盘算,他这次登门,又有什么事。 杨晟看看姜云珠,又看看沈凤鸣,对陈氏道,“婶子,上次都哪几家要卖粮来着,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 ” 然后陈氏就带着他去找那些卖粮的人家了。 院中只剩下沈凤鸣跟姜云珠。 “我要回京了。 ”沈凤鸣说。 “一路顺风。 ”姜云珠回,语气似乎还有些欢快。 沈凤鸣:…… 杨晟回来的时候,就见两人那么站着,气得他直扶额,白瞎了他的好心。 “姜姑娘。 ”他笑笑,过去对姜云珠说,“我们要回京了,你真不考虑跟我们一起去吗?你不用担心家里,若是叔叔、婶子愿意,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进京。 我们在京中还算有些薄产,可以帮你们在京中立足。 ”他没敢说自己跟沈凤鸣的身份,尤其沈凤鸣的大名,怕吓到姜云珠。 “多谢,不用了,你们一路顺风。 ”姜云珠笑着说。 杨晟:他似乎感受到一丝丝嫌弃,是他的错觉吧? 沈凤鸣跟杨晟终于还是走了。 官道上,杨晟往后瞧瞧,苍山小院,是那么的宁静美丽,“咱们就这么走?”他问沈凤鸣。 沈凤鸣看向前方,“不然呢?” “你不是有百般手段。 ”杨晟恨铁不成钢,他那些手段都去哪里了。 沈凤鸣扭头看他,“她在这里很开心。 ” 到京城就不开心了?杨晟觉得,姜云珠到哪都能过得很好呢?

算了,先去京城,又不是不回来了。 对了,等下次再来,他一定问问她,她那个神女显灵是怎么弄的。 “分你一半。 ”杨晟把手里的东西分了一半给沈凤鸣,那是上次雨天,姜云珠做的香肠,经过这么多天晾晒,现在已经能吃了,临别之际,她送了两人一些做礼物。 沈凤鸣跟杨晟带人离开,武陵矿似又恢复了平静,又跟以前略有不同。 姜云珠推开大门,准备去镇上。 从今天开始,她要好好做她的外卖生意,大干一场! 就从,先去镇上定制一批特殊的饭盒开始。 镇上, 日头已经偏西很多了,王德蹲在摊子前,不舍的看着自己那些盘、碗。 这些都是他一个个做的, 有得意之处,也有不满之处, 可过了今天, 这些都要被放进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 今天是他跟姜云珠约定的最后一天, 其实姜云珠来不来,关系也不大,她就算买些碗, 也挽救不了他的生意。 这只是他拖延的一个借口罢了,他就是舍不得他这手艺。 现在这借口就要没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对妻子,对家里有个交代了。 罢了,明天就去矿上吧, 他想。 就在这时,“老板,还记得我吗?”一个清脆的声音问。 王德抬头,是姜云珠,他记得她, “姑娘,你渡过难关了?”他惊喜地问。 “嗯。 ”姜云珠笑道。 “那姑娘……”王德刚做了决定, 明天去矿上, 再帮姜云珠烧碗, 可能又要耽误几天。 “老板, 你这一炉窑能烧多少我想要的那种饭盒?”姜云珠问。 她什么意思, 王德心微提,“大概一百来个吧。 ” “那我想定制一百个那种饭盒,老板能做吗?” 一百个,就是七百文,算她便宜点,这一单下来也能赚不少,可比去矿上还划算。

王德急问,“你要定一百个?” “嗯,先看看情况,后续可能还要。 ”姜云珠说,矿上的将士、工匠可有几千人呢,估计这一百个还不够的。 王德大喜过望,“那就算你便宜点。 ”他主动说。 姜云珠没跟他争价,一,这价钱已经不算贵了,二,难得老板还记得她,还记着她的事。 一百个饭盒,六百五十文,听说姜云珠急用,王德也不摆摊了,立刻收拾东西回去给她做。 姜云珠则去菜市场买菜,既然决定长期做午饭、晚饭,那就把一些必备的菜备好。 现在天冷,每天下午把第二天的菜买好,也不会坏了,这样免得每天早上慌慌张张地往菜市场跑,还一定能买到要用的材料。 第二天早上姜云珠依旧摆摊,只是今天她不卖吃食,只在炉子上烧了一大壶茶水。 汪斌等人被抓,事情并没闹大,矿山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看着昨天来了很多士兵,然后那些士兵又都走了,日子还是照常过。 不过,“老板,你们不卖饭了?”有人特意来姜云珠的摊子吃东西,发现没有,问。 “不卖早饭了,卖午饭跟晚饭。 午饭有卤肉饭、鸡肉饭、红烧狮子头饭,或者这里有个菜单,客人想吃什么菜,都可以点。 等中午做好,我们给你送到指定的地方。 ”姜云珠介绍。 昨天买完菜,她连夜做了个菜单出来,每天根据买到的菜制定菜单。 至于卤肉饭什么的,算是第一批推出的套餐,这个只有一种菜,用普通的碗也可以装。 其实姜云珠也想过做盖饭,但盖饭就要分种类,太麻烦了,不如小炒加套餐的模式,前者利润高,后者直接装了就能卖,简单。 有些人听了很失望,有些人却对这午饭很感兴趣,问起价钱。 “卤肉饭十三文一碗,鸡肉饭十一文钱一碗,红烧狮子头饭十二文钱一碗。 ” 矿工们听了价钱都表情黯然,他们辛苦一天才赚二十文钱,花三文钱买碗汤跟油馍头,狠狠心还是能偶尔吃一次的,可这饭真不舍得买。 姜云珠笑容依旧,她这饭的主要客户不是矿工,而是那些军士跟工匠。 果然,有些士兵听了,立刻决定定一份儿尝尝。 十三文钱,还能接受。 主要姜云珠的汤、饼、包子等都做的特别好吃,估计这饭也做得差不了。 而且姜云珠之前做小炒,已经在守军里有点名声了,大家口耳相传,都知道赵副将等人每天吃的饭菜特别香,只是很多人还不知道是姜云珠做的,现在知道了,自然也要定一份。 “我要一份卤肉饭。 ” “我要一份红烧狮子头饭。 ” “这菜单上都有什么菜,我不识字。 ”一个黑瘦的男人问,他是山上冶铁的工匠,这是个技术活,每个月工钱很高的。

姜霖站在旁边,立刻给他念菜单。 听到有熘肝尖,他立刻说,“给我来一份,就要熘肝尖。 ”他想吃这菜很久了,可山上的食堂根本没有。 “好,熘肝尖一份,二十文钱。 ”姜云珠端坐在一张桌子前,桌上有三样东西,最左面的是个两指宽一手长的一叠纸条,谁定了什么饭,她就在纸条上写上菜名,写上编号,然后从中间撕开,一半给订饭的人,一半自己留着做底。 等送饭的时候,拿饭的人说出自己的编号,再把他手里的纸条跟她手里的纸条一对,能对上,就能取走饭了。 第二样东西则是一个账本,有把银子寄放在她这里的,就要记上,谁哪天寄存了多少银子,哪天定了什么菜,花了多少,还剩多少,写的分明。 第三件,则是一个小秤,专门用来称银子的。 有了这三样东西,她俨然像个掌柜了。 至于学字的事,她在顾宴州面前没那么谨慎,什么姓名、菜名、数字,她只学了几天,就拿来用了。 就算顾宴州真问起,她也不怕。 人家三岁的神童都有,她就不能聪明点? 没一会儿,就有十几个人定了饭,快三百文钱到手,去掉成本,也能赚一百文,赶上卖早饭的一半利润了,陈氏在旁边终于松了口气。 今天不卖饭,本不用她来的,可她不放心,便跟来了。 现在看生意这么好,她对姜云珠说,“那你在这里,我回去给你们做早饭,想吃什么?” 今天新生意开张大吉,她决定做点好吃的犒劳大家。 “娘看着做就行。 ”姜云珠说。 陈氏有了主意,回家去做饭。 她走后没多久,那边就来了三个人,正是赵副将三人。 昨天发生那种事,他们也被吓了一跳,后来那些军队来得快,走得也快,根本没他们什么事。 晚一点,他们才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将军跟朱樑他们竟然私下里扣留了一部分铁矿送给了六皇子。 铁矿这个东西,可犯忌讳。 怪不得连大名鼎鼎的麒麟卫都来了。 听到这里,他们不敢再打听了,只唏嘘一阵,然后得出个结论,犯法的事别做,不然早晚没好结果的。 至于日子,还得过,等过一阵儿,朝廷新派来个将军,就跟以前一样了。 饭嘛,也还得吃。 前些天汪斌一天三遍地折腾他们,他们也被折磨的够呛,今天没事了,他们当即决定下山,来姜云珠的摊子吃早饭。 “不做早饭了?”赵副将瞪着牛眼问。

“是,做午饭跟晚饭。 ”姜云珠又把之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赵副将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也不错,这样晚上就能吃到好吃的饭菜了。 早上嘛,吃点别的东西也行。 他们定了饭菜,去别的摊位找吃食,但找来找去,都觉得不如姜云珠做的饭可心,便随便买了点上了山,专等中午那顿饭。 这时姜云珠的摊子又来两个人,“客人。 ”姜云珠抬眼一看,却愣在那里。 是以前每天买她饭的那个浓眉大眼的人,她猜他是麒麟卫的人,怎么,沈凤鸣已经走了,他们俩还在,她之前猜错了吗? 她并没有猜错,聂鑫两人确实是麒麟卫的,以前天天给沈凤鸣还有杨晟买饭,他们昨天也该跟沈凤鸣离开的,可谁让杨晟撒了一个收粮食的谎呢。 杨晟让他们俩留下,把这件事处理一下。 两人要帮杨晟圆谎,又不能真收这么多粮食回京,便找了个粮商,把那些粮直接卖给了他。 这么一番折腾,就费了些时间。 现在也办得差不多了,两人想走,忽然想起,他们闻了那么多天香味,还没尝到饭呢。 正好,他们临走之前可以去那摊子上吃一回。 这次,副指挥使该管不着他们了吧? 于是他们就来了。 姜云珠还是那套说词,今天不卖早饭,只卖午饭跟晚饭。 两人对视一眼,怎么办?不然吃顿午饭再走吧,路上加紧点,应该也赶得及。 两人还真留下来了,可以看出他们对这饭的执念。 其实不止他们俩,麒麟卫其他人也想吃的,可惜他们没机会。 想到这里,两人又觉得被留下来也是一件好事了。 就是不知道这饭是否真那么好吃,连指挥使大人都天天吃。 一定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 嗯,等他们吃完,得回京好好跟那些兄弟炫耀,不,描述描述。 辰时姜云珠收桌子回去, 陈氏已经做好了早饭,果然,今天的早饭比往常丰盛, 竟然有一碗炒鸡蛋。 焦黄的鸡蛋加入葱花跟盐,用滚烫的油一炸,根本不用加其他调料, 就足够鲜香了。 吃完早饭, 姜云珠一边整理那些订单, 一边在心里安排着做菜的顺序,比如要先把肉卤上,然后再做狮子头的肉馅, 再做鸡块, 再炖鱼,然后……

等看完订单,她心中已然安排好一切。 “一共是五百三十二文。 ”陈氏在那边数钱,数了两遍, 终于把钱数对了。 五百三十二文, 他们差不多能赚两百多文, 这还是只是中午, 若加上晚上,一天就能赚四百多文? 姜城辛苦一个月, 也才赚六百文而已。 陈氏觉得这会儿脑子有点迷糊,这是真的吗? 要真这样, 他们买驴车好像也不难。 不难吗?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姜云珠看她抱着钱罐子又开始数,笑着摇了摇头, 这才哪儿到哪儿。 梦里她在安平侯府管着那么多商铺、生意, 也没像她这样。 当然, 她不想那么累了。 她现在的目标是开个饭馆,雇佣两个厨师,自己什么时候想做菜,就去做上两次,悠哉度日,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逍遥自在。 或者再有情趣一点,做最好吃的菜,喝最美的酒…… “云珠,不然你再数一遍,看我是不是数错了。 ”陈氏把盛钱的罐子递给姜云珠,让她数,打断了她的畅想。 姜云珠把罐子抱在膝上,手伸进去,在铜钱里转,却并不数,她只是想听这铜钱碰撞的声音罢了。 嗯,若是银子碰撞的声音,会更清脆好听些。 陈氏听见那声音,也笑了起来。 “等咱们攒够了钱,是不是先买辆驴车?”陈氏问姜云珠。 “嗯。 ” “那要是再有多余的钱呢?” …… 中午姜云珠做好饭菜,跟姜霖、陈氏一起去送饭,主要她要记谁订晚上的饭。 这时她就十分羡慕现代的订餐软件,这边在手机上订,那边商家就收到订单了,哪像她,还得跑过去一趟。 “姐,我马上就学会这些字了,等我学会了,我来记,就不用你跑了。

”姜霖认真道。 姜云珠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他学会,还早呢,姜云雪倒是差不多。 她发现,姜云雪在识字学文上特别有天赋,而且她自己也喜欢,早晚的学,学得自然快。 中午送餐没出什么差错,订饭的人都拿到了自己的饭。 矿山上总共有六个食堂,分布在矿上各处。 食堂免费的饭菜,那真是能省事就省事,能省料就省料,大块的土豆,有些连皮都没削就扔进锅里煮了,一锅锅的白菜,连点油水都没有。 那菜做的,只能说,熟了,能吃,剩下什么色香味,一个没有。 你不爱吃,正好,省了。 这天,食堂却有些不同,一阵阵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众人四处一打量,只见油汪汪、颤巍巍的肉块,肥瘦均匀,旁边则是鲜嫩的青菜,青菜边上有半颗切开的卤蛋,底下则是白米饭。 这么一碗,要肉有肉,要菜有菜,主要,那肉怎么闻着这么香? “兄弟,食堂打的?”有人忍不住问那吃饭的人。 “食堂?”吃饭的人嗤了一声,食堂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饭菜,“山下订的。 ” “山下还能订饭?多少钱。 ” “我订的卤肉饭,十三文一碗。 ” 不算贵啊,问话的人咽了一口口水,不然他也订一份? 这场景几乎发生在每个食堂,又有一批人知道了山下有个摊子能订饭,饭做得香,价钱也合适。 此时聂鑫跟同伴也拿到了早上订的饭菜。 揭开大碗,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待热气散去之后,只见一大碗鱼头豆腐汤,汤色奶白,香味扑鼻。 另外两个碗则装的是辣子鸡丁跟一盘清炒莲藕,莲藕好似白玉,鸡丁则焦香四溢。 两人不约而同的拿起筷子,一个夹了一块鱼肉,一个夹了一块豆腐,然后两人对视一眼。 鲜,这鱼做的,一点腥味都没有,鲜美异常,滑,这豆腐,滑得润口,最后则是香,鱼头的香味跟豆腐的香味完美融合在一起,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两人也是吃过见过的,也猜到这菜肯定好吃,可还是被这碗鱼头豆腐汤给鲜住了。 怪不得指挥使跟副指挥使大人每天都吃人家做的菜呢,原来这么好吃,两人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吃完午饭,姜云珠准备小睡一会儿,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啊?”陈氏在院子里择晚上要用的菜,听见声音,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问。 “是我们,订饭的。 ”外面一个男声说。

陈氏微愣,来家里订饭?还是他们中午订的饭有问题,来找他们了。 姜云珠在屋中也听见了这话,便起身来到院中,想看看究竟。 打开门,她一看,认识,那个浓眉大眼的,她以为是麒麟卫的那个。 旁边那个应该是他的同伴。 聂鑫看见姜云珠,抱歉道,“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实在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们,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 ” “什么事?”姜云珠问。 聂鑫说,“中午吃了你们做的饭菜,我觉得特别好吃。 我马上要去趟外地,想问问你们这里卖不卖那种能带在路上或者能吃很久的东西,我想路上吃,或者带一点给我的朋友,让他们也尝尝你的手艺。 ” 这是聂鑫跟同伴吃完鱼头豆腐汤后商量得出的办法,他们觉得,他们回京城,光靠嘴说,他们那些兄弟不一定知道他们错过了什么。 给他们也带点吃的,他们尝了就知道了。 当然,主要他们路上也可以吃。 “我可以给钱的。 ”说着,聂鑫拿出一块银子。 姜云珠被那银子的亮光闪了一下,能路上吃,还能吃很久的,还要给朋友带?她倒是想到几种东西,就是不知道镇上有没有材料。 “姑娘如果需要帮忙就说,最好能快一点,我们赶时间。 ”聂鑫又道。 姜云珠笑了,正好,她也赶时间,早点给他们做完,她好做晚上的外卖。 两个时辰后,聂鑫两人拿着大罐小罐的东西心满意足的走了。 姜云珠掂掂手中的银子,也喜上眉梢,这还真是意外之财。 潞州离京城有一千三百里的路程,沈凤鸣跟杨晟的马好,他们抛开后面的人,只用了四天,便回到了京城。 一路风尘仆仆,两人直奔皇宫。 沈凤鸣把查到的事禀告给庆隆帝,庆隆帝勃然大怒,朝堂震动。 不过这都跟沈凤鸣无关了,他只负责查案、办差,然后把查到的事如实禀告给庆隆帝。 至于怎么处理,那是庆隆帝的事。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庆隆帝格外信任他。 从宫里出来,沈凤鸣回了沈府。 沈家,起于汉末的大世家,历经三朝不倒,是士大夫中的领袖。 沈大学士才通古今,学生弟子无数,是当今文坛的执牛耳者。 沈家门第清华,沈大学士年轻时斯文俊雅,所以当初丹阳公主嫁给他,也算门当户对。

两人成婚以后,只有一子,便是沈凤鸣。 他一出去就是一个多月,现在回来,沈府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中堂,“父亲,母亲。 ”沈凤鸣给沈大学士还有丹阳公主行礼问好。 丹阳公主赶紧站起扶住他,“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 出去这么久,受苦了吧?瞧你……”她想说,他都瘦了。 一般沈凤鸣出去办差,在外面餐风露宿的,都会清减一些,这也成了丹阳公主口头禅。 只是她今天一看沈凤鸣,怎么感觉他比走时更精神了,脸色也红润得很,那句瘦了,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沈大学士看着自己这独子,面如冠玉,才貌非凡,也满心宽慰,只是,“听说你在长丰府又杀了很多人?” 他这话一出,丹阳公主先冷了脸。 沈凤鸣习以为常,答道,“父亲不是一直教导我,刑法明则奸宄息。 ” 沈大学士皱眉,他是这么教他的,可他怕他杀性越重,最后失了本心。 他还要再说什么,丹阳公主却对沈凤鸣说,“看你满身风尘的,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了热水,你快去洗漱吧。 ” “多谢母亲。 ”沈凤鸣答应着,出了房间。 “我话还没说完。 ”沈大学士的声音。 “你只会责备孩子,还不都是你教的,要不是你,他能去当……”丹阳公主的声音。 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府中仆从对此见怪不怪,沈凤鸣听着后面的争吵声,抬头望向远处,微微皱眉。 晚上, 沈家饭厅,“老爷,夫人, 尝尝这香肠,公子特意带回来给你们的。 ”俞嬷嬷笑道。 沈凤鸣刚进屋坐下,闻言往桌上看去。 只见无数珍馐美味中有个雅致的细白瓷盘子,盘中好似鲜花绽放般摆了一盘香肠。 他感觉,那就是他带回来的那些,只是不知道怎么到了桌上。 原来他去沐浴更衣,伺候他的小厮帮他收拾包袱,发现了这些香肠。 真难以想象,金尊玉贵冷面阎王一样的公子,包袱里竟然放着这种东西。 想也知道, 肯定是带给老爷、夫人吃的。

于是他颠颠地把香肠送到了厨房, 好给老爷、夫人一个惊喜。 沈家大世家, 府上的厨子当真厨艺了得,他有几十种做香肠的办法,可知道这是公子带回来的,他不敢造次, 只用刀把香肠切成薄片,然后上锅蒸了, 便端了上来。 这种做法, 能最大程度保持香肠的本味。 蒸熟的香肠每片薄厚均匀, 红润鲜亮,一股特殊的香辣味几乎把桌上其他菜品的味道全部盖住。 姜云珠做了两种香肠, 一种是原味的, 一种是麻辣的, 恰巧今天大厨切的是麻辣味的。 “香肠?”丹阳公主先笑了,难得沈凤鸣惦记着她。 只是她看着那香肠,再看看沈凤鸣那红润了很多的脸,忽然有种猜想,他这样,是不是跟这做香肠的人有关? 是哪个大厨,竟然有这种本事?要知道她这孩子,一向不重视口舌之欲。 既然吃着好,怎么不带回来,府中又不是给不起银子。 “那我就尝尝。 ”丹阳公主道。 俞嬷嬷早夹了一片香肠放进她面前的盘子里。 丹阳公主夹起香肠放进嘴里。 麻辣鲜香,只觉从舌头到头皮全部变得酥麻起来,丹阳公主就是一愣,好霸道的味道。 霸道,却也让人喜欢,不是那种干辣,是润口的香辣,辣味过后,满口生香。 她这几天心中有事,每天不思饮食,今天吃了这香肠,却感觉心中瞬间畅通不少,感觉能吃一碗饭了。 也有人给沈大学士夹了香肠,沈大学士开始并不在意,可是一口咬下,只觉得浑身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味道…… “观字而识人,见物则辨性,做这香肠的,也当是个诚挚之人。 ”他道。 丹阳公主哼了一声,偏他有许多迂腐的道理。 沈大学士也不想跟她理论,做菜如写文章,同样的原料,哪怕连做菜步骤都一样,有人能做出美味佳肴,有人却不能,全凭一颗心。 沈凤鸣却微微垂眸,诚挚之人吗? 今天有这香肠,沈家三人明显多吃了不少饭。 吃完饭,沈凤鸣要回房,丹阳公主对旁边一人说,“染姝,你伺候公子。 ”

旁边一个女子立刻脸颊微红,轻声回,“是。 ”声音婉转似三月莺啼。 杜染姝,瑰姿丽色,容颜娇媚,丹阳公主花大价钱新买的一个瘦马,虽是清倌,却功夫了得,她希冀让此女侍奉沈凤鸣,好让他知道女人的好处。 她已经向杜染姝允诺,只要她能侍奉沈凤鸣一晚,就留她在府中做个妾室。 沈家势大,杜染姝早有了计较,如今再看见沈凤鸣在灯火下那轩昂挺拔的样子,更加眼波如水,身若无骨,勾得人恨不能立刻抱了她去床上,肆意而为。 沈大学士刚要走,看见这幕,张嘴就要教训。 忽然,他想起自己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却对女人从来不假辞色,京中已经有了不少传言,他也十分担心他杀戮太重,走上歧途。 罢了,眼不见为净,他转身离开房间。 沈凤鸣却冷了脸,“母亲,我跟你说过,这件事不用你管。 ” 丹阳公主愠恼,她怎么能不管。 有本事给她领回来一个,她就不管他了。 沈凤鸣不想跟她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凤鸣这个杀神回京了,这消息像一阵风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有人决定从明天起就不出门了,有人想是不是连夜出京躲一躲,当然,也有人送来帖子,想见他。 比如六皇子,比如太子…… 沈家是这样,隔着两条街的镇国大将军杨家,又是另一番场景。 中堂里,杨夫人正跟几个漂亮姑娘打马吊,忽然有人进来禀告,“大公子回来了。 ” 几个姑娘闻言,立刻满脸喜色。 杨夫人也高兴,但却板着脸道,“回来就回来吧。 对了,这次又带回来几个?” 她这话一出,那几个姑娘都变了脸色。 杨晟有个习惯,出去一趟,总会带姑娘回来,桌上这几个就是他以前带回来的。 她们或是被父母狠心要卖进妓馆的,或是被逼要嫁给老鳏夫的,情况各不相同,但基本都是杨晟救的。 报信的人也知道自家公子有怜香惜玉的习惯,可这次他还真没带人回来。 “没带人?”杨夫人还挺意外,“那他带什么回来了?” “带,香肠?”报信的人不确定的回。 晚上,杨家也吃了香肠。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夹了一筷子香肠,立刻对杨晟道,“哥哥,好吃。 ” “哥哥不好吃,是香肠好吃。 ”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边纠正小姑娘,一边赶忙又夹了一筷子香肠放进碗里。

杨家人吃饭,手快有,手慢无。 杨夫人瞪了少年一眼,尊老爱幼呢? 杨大将军镇守边关,现在不在家,家里只有杨夫人并三个孩子,他们坐在一起吃饭。 至于杨晟救的那些姑娘,杨晟并没娶她们,所以她们不算杨家人,只是寄住在杨家。 少年赶紧给杨夫人夹了一筷子香肠,又给妹妹夹了一筷子,然后自己吃饭。 “这还差不多。 ”杨夫人笑了,又看向杨晟,“还不错,还知道惦记老娘。 ” 杨晟赶紧道,“当然,心里一直记挂着娘呢。 ” “记挂着我,就带这么点香肠回来?这顿吃完了怎么办。 ”杨夫人哼道。 杨晟立刻保证,“娘放心,只要娘想吃,我一定给娘弄来。 ” 杨夫人却不吃他这套,“又想往外跑,人家说沈凤鸣不近女色,你呢?咱们府里女人倒是多,可连个蛋都没有,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赶紧娶个正经媳妇,让我抱上孙子。 ” 杨晟:…… “你跟沈凤鸣?我可跟你说,我不同意,不同意知道吗。 让你爹知道,打断你的腿。 ”杨夫人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道。 杨晟:…… 第二天镇抚司,沈凤鸣一进来就见杨晟瘫坐在椅子上。 见他来,他立刻来了精神,问,“咱们什么时候离京?” 自然不能这么快离京, 皇上召沈凤鸣回来,是有一件棘手的案子让他办。 杨晟听了, 顿时蔫在那里。 但很快, 他又问,“是不是把这案子办完了,咱们就能离京了?”实在, 他不想在京中待了。 家里的姑娘都很好, 可是凑在一起,也让他头疼。 还有他老娘…… 主要,昨天一顿就把那些香肠吃完了, 他还没吃上几口。 什么时候再去吃那些好吃的饭菜,过快乐的日子啊?

“大概。 ”沈凤鸣不确定地回。 按理说就算这案子办完了, 他们也没那么快离京的。 “那就赶紧办!”杨晟却认定了办完这案子就能走,当即站起身摩拳擦掌道。 过了几天,姜云珠的外卖生意稳定下来,现在每天大概能赚五钱多银子, 真要抵得上姜城一个月的工钱了。 昨天, 她已经跟姜城商量过, 他今天就会跟矿上提离职的事, 然后他可以先跟着许青山熟悉一下武陵县的路况, 等过几天, 再攒些钱,就给他买驴车,让他也去拉脚。 姜城也跟做梦一样,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有自己的驴车了。 高大的汉子, 看着姜云珠, 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感激的话?都是一家人, 倒也不必。 最后他只说,让她早点休息,以后有什么事,他来! 姜云珠笑着点头。 前两天姜云珠开始尝试让姜云雪做记账这件事,姜云雪果然是个有天赋的,这些天把这些字竟然记得七七八八,有不记得的,也不要紧,反正是菜,差一个字,姜云珠也能知道是什么。 姜云雪也爱干这个活计,拿着纸笔,像个读书人。 今天,姜云雪第一次单独去集市接订单,陈氏不放心,拉着姜霖跟她一起去了。 姜云珠觉得没什么,凡事都有第一次,错了不要紧,下次改就行了。 她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 窗外鸟鸣阵阵,她翻身起床。 不用去集市,今天做菜的东西昨天也准备好了,她倒是难得的清闲。 想起前两天她一直想吃一样东西却没机会做,今天没事,却是可以了。 她在厨房忙了起来。 绿豆跟小米用小磨磨成粉,按比例加入白面,然后加水搅成粘稠的面糊。 这边用鸡蛋活一小块面,擀成薄片,下油锅炸,炸得金黄酥脆,放在一边。 然后就是最后一步,在锅里刷一点油,将面糊薄薄地在锅中摊一层,然后打上一个鸡蛋,等鸡蛋快凝固了,把整个面皮翻过来,刷上酱料,再把炸得酥脆的薄饼放上,洒一点葱花香菜,便可以叠在一起出锅了。 没错,姜云珠做的就是煎饼。

虽然过程中跟现代的煎饼有许多不同,比如她用的锅不是平底锅,比如她做的薄脆不够薄,但总体来说,这还是一个煎饼,足以解她的思念之情。 第一个煎饼,姜云珠递给陈老爷子,第二个,则给姜武,最后,则是她的。 这几天赚得钱多,姜家的生活水平直线向上,虽然陈氏还惦记着攒驴钱,不让大家乱花钱,但吃点还是没问题。 刚出锅的煎饼,外皮软糯却不粘牙,还有一股鸡蛋的香味,配上酥脆的薄饼、酱料,真的特别好吃。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麻烦了。 ”陈老爷子拿着煎饼叹道。 姜云珠忙活这么一早上,就为了这三个煎饼? 在他看,早饭嘛,随便吃点汤、饼子就行了。 姜武则忙着吃,没时间说话。 姜云珠笑笑,也不止为了最后吃这一口,做的过程也很快乐。 就像现代,很多人还自己做凉皮,又麻烦又很容易失败,但也很享受不是。 如果自己做好吃了,就更有成就感了。 况且她就想吃煎饼,然后就吃上了,这不是一种幸福? “看来你是真喜欢做饭。 ”陈老爷子只能这么说。 喜欢吗?姜云珠咬着煎饼,想起年幼时,她母亲让她给她打下手,让她跟着学做菜,那时她是拒绝的。 她想,为什么自己要学做菜,做了给别人吃吗?怎么不是别人学了,做给自己吃。 后来她长大了,才发现,求人不如求已,还是自己会最稳妥。 就像现在,她会这门手艺,无论到哪里,什么时候想吃,都能吃上,而不是光想着流口水。 姜云珠美滋滋的吃着煎饼,这时,陈氏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旁边跟着姜云雪跟姜霖。 “娘,吃煎饼吧,我去给你们做。 ”姜云珠把最后一口煎饼放进嘴里,站起身说。 陈氏这时候哪有心情吃煎饼,就是给她龙肝凤髓,她也咽不下去。 “怎么,有事?”姜云珠问。 陈氏咬牙,“今天集市上多了两份卖饭的人,跟咱们一样,订饭,卖的也是卤肉饭、鸡肉饭还有红烧狮子头饭。 ”顿了下,她瞧着姜云珠说,“还卖得比咱们便宜。 ” 说完,她不知是气愤还是惊慌,手竟然微微发抖。 姜家突然有了这么个赚钱的生意,陈氏看着,就跟每天抱个金元宝似的,谁多看一眼,她都觉得人家好像要抢她的。 现在忽然多了两份抢她生意的,她又惊又怒,还有些不知所措。

姜云珠却不意外,外卖这种东西,有第一个做的,第二个一看就会了。 况且卤肉饭什么的,实在很大众,矿山上这么多人,他们不可能垄断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菜品品质,然后不停推陈出新。 这么想,她想起,好几天了,她那个特制饭盒,是不是该做好了? “云珠,怎么办?”陈氏问。 人家卖的便宜,今天跟他们订饭的明显少了三成。 “我去镇上看看。 ”姜云珠说。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好给你帮帮忙。 ”陈氏问。 “娘你还没吃饭呢,你先吃饭吧。 ” 陈氏吃不下,但怕影响到姜云珠,她勉强道,“好。 ” 姜云珠去了镇上,去找王德。 只是到了王德摆摊的地方,却没人。 他今天没来摆摊吗?姜云珠纳闷。 她知道王德的姓名,犹豫要不要跟人打听一下,去他家里找他。 就在这时,王德从那边过来,“姑娘,我正想找你呢!你要的东西我给你烧好了。 ” 姜云珠眼前一亮,“我能看看吗?” “当然。 你跟我走。 ” 姜云珠跟着王德去了镇西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三间的瓦房,朱红有些斑驳的门墙,单独看算不错的了,可两边的人家似乎都新翻修过房子跟墙,都明显比他们高一截,他们这房子被夹在中间,显得很局促。 王德知道自家的情况,尴尬的笑笑,让姜云珠往里请。 打开门,屋里走出一个妇人。 妇人一身粗布衣服,听说姜云珠是来取定制的那些饭盒的,招呼了两句就进去了。 做这批饭盒,虽然王家赚了点钱,可她好不容易说动王德去矿山的,就被耽误了。 下次再劝他,又要费很多口舌,所以妇人对姜云珠并不那么热情。 “她就那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王德怕姜云珠生气,赶紧解释。 姜云珠并不在意,她只想看她的饭盒。 王德去后院,拿出一个饭盒递给她。

姜云珠眼前一亮,可以啊,这饭盒做的。 “老板手艺真好。 ”她夸道。 这饭盒,比她想的做得还好。 王德憨厚的笑了,他做的东西能得别人喜欢,没有比这再让人高兴的了。 当即,姜云珠付了钱,然后雇佣了一辆驴车将那些饭盒拉回了家。 下午她再去镇上买菜时,便调整了菜单。 第二天,姜云珠亲自去集市上摆摊接订单。 “老板,要一份卤肉饭。 ”一个熟客说。 “抱歉,今天我们不卖卤肉饭,我们卖套餐。 ”姜云珠笑着说,然后不等客人问,她便开始解释,“套餐就是一份米饭,任选几样菜。 ”说着,她从桌下拿出一个白瓷饭盒,打开,只见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被分为四格,下面则不分。 她指着饭盒解释,“下面这里放米饭,上面放菜。 今天的菜有水煮肉、红烧肉、辣子鸡、焦溜丸子……”荤菜素菜加起来一共十种。 “十种任选,全选素菜,十文钱一份,一荤三素,十二文钱一份,两荤两素,十四文钱一份,三荤一素,十六文钱一份,全选荤菜,十八文钱一份。 ” 众人看她拿出那个饭盒就觉得新奇了,雪白的圆形饭盒,盖子上画了两块颤巍巍红润润的红烧肉,往下淌着汤汁,正是姜云珠秘制的红烧肉的模样,让人看着就流口水。 红烧肉旁边,则是“姜记”两个字。 再听说她这订饭方法,大家立刻来了兴趣。 总是卤肉饭、鸡肉饭的,他们也吃腻了,想跟姜云珠订小炒吧,小炒毕竟贵,现在只要订一份饭,就能吃到四种不同的菜? 竟然还有水煮肉,他们可早听说了,姜云珠做的水煮肉一绝,只是一直没机会尝。 现在可好了。 “老板,给我来一份,我要四个荤菜的,要水煮肉、焦溜丸子、熘肝尖,还有糖醋里脊。 ” “老板,我也要。 ” “我也要。 ” 一时间很多人都要订。 姜云珠又道,“还有件事要提前跟大家说,大家订这套餐,还要先付七文钱押金,就是这饭盒的钱。 大家放心,等大家晚上或者什么时候把饭盒拿回来,我们立刻就会把押金退给你们。 ” 还要押金?不过大家看到那雪□□致的饭盒,也理解,这么好看的饭盒,说不定谁吃完饭就不还了,那这姑娘不是亏了。

这么想,大家忽然觉得这饭盒真不错,以后他们要是用它带饭,可方便很多。 “好,这是押金,这是饭钱,老板,刚才我订的套餐……”很快,大家就接受了押金的事,继续跟姜云珠订饭。 姜云珠收了钱,给他两张纸条,一张是押金的条,上面也有数字,到时拿饭盒跟纸条,可以退押金,另一张则是订饭的纸条,上面也写了数字,另有四个数字,那是他订的菜的数字。 这是姜云珠想的办法,把菜用数字来代替,写的时候就好写了。 “我也订一份。 ” “给我也订一份。 ” 姜云珠今天选的这十道菜,是小炒里面出现频率最多的菜,说明也是大家最爱吃的菜。 大家一听菜名,本来听说别处便宜,想到别处订饭的人,立刻全选择留在这里,继续跟姜云珠订饭了。 一时间人流涌动。 最后,竟然连赵副将等人也选择了订套餐,毕竟订套餐能一下子吃到四种菜,十分新奇。 辰时,姜云珠收摊,今天的生意,可不是一般的好。 “云珠。 ”陈氏看着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是姜云珠出马,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昨天还要不行的生意,今天就更好了。 姜云珠笑了,今天做饭还比昨天简单呢,毕竟只要做十种菜就可以。 这么想来,在这矿山下做套餐,真的很合适。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保证口味跟质量,还有,等这饭盒拿回来,一定要洗干净然后用热水煮过才能继续用,保证饭菜的卫生。 中午,姜云珠的套餐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晚上,姜云珠改了菜单,订套餐的人更多了。 每天更换菜品,保持菜品的新鲜性,她这生意越发红火。 不过过了两天,她发现一个问题,“娘,咱们这饭盒是不是越来越少?”都快不够用了。 “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陈氏道。 “姐,我知道这件事。 ”姜云雪糯糯地说。 “怎么?”姜云珠问。 “他们说咱们这饭盒买饭、带饭方便,好些人直接把押金条子给我了,说买了那饭盒。 ”姜云雪这两天又重新管订饭记账的事,所以她知道。 姜云珠没想到是这样,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买饭还带买饭盒的?

七文钱一个饭盒,她倒是微赚了点,但她不是卖饭盒的啊! 看来,要尽快去镇上再定制一批饭盒了。 想做就做,姜云珠立刻去镇上,在摆摊的地方没发现王德,便去了他家里找他。 此时王德家,王德正跟媳妇崔氏拌嘴,却不是为了去矿上的事。 原来这两天不少人都跟他打听那种特殊饭盒的事,崔氏听说,立刻让他烧一批来卖。 王德觉得那是姜云珠的主意,他怎么好烧来卖。 他不干,崔氏正骂他死脑筋,他不卖,别人难道就不卖吗?放着钱不赚,他就是想让她跟着他受苦。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你去开门。 ”崔氏生气道。 王德去开门,却见是姜云珠。 “你……”王德愣住,怎么说谁谁就来了。 “我想再定制一批饭盒。 ”姜云珠说明来意。 “好。 ”王德答应。 这时崔氏却赶忙从屋里走了出来,“姜姑娘,一路过来,渴了吧?快,进来喝点水。 ”她拉着姜云珠,一张脸笑得像太阳花。 她这过分的热情,跟她第一次的表现,可差太多了。 姜云珠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我不渴,婶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 崔氏有些尴尬,给王德使眼色,那意思,他来说。 王德假装没看见,他没脸说。 崔氏咬牙,看来只能她来当这个坏人了。 她先叹了口气,然后才对姜云珠说,“那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你定制的那个饭盒,现在很多人想买,我让他烧一批出来卖,可是他不肯。 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 姜云珠明白了,饭盒这东西吧,其实没啥技术含量,只要烧瓷的,看一眼就知道怎么烧了,只是手艺高低而已。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她把问题抛给对方。 崔氏不好意思说。 王德憋得满脸通红,忽然,他说,“你要是同意,我可以给你银子,然后我就烧饭盒卖。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烧了!”说完,他蹲在那里,也不管崔氏怎么踢他,都不抬头了。

姜云珠觉得他这人真得不错了,在这个根本没有版权保护的世界。 其实她也知道,就算王德不烧,也会有别人烧的。 正好她买驴还缺点钱。 想到这里,她笑了。 跟王德谈了一会儿,两人议定,王德给姜云珠三两银子,他就可以烧这饭盒卖了。 当然,他不能给别人烧姜云珠这种图案的。 王德很高兴,他终于又能继续烧瓷了。 他立刻去了屋里,给姜云珠拿了三两银子出来。 崔氏在旁边看着,又急又气,三两银子,要多久才能赚回来?就这么给了别人? 姜云珠拿到银子,决定多帮王德一点,反正这饭盒的市场他不占,别人也会占,还是让他占的好。 “也不止烧这样的饭盒,你还可以烧上面三个格子的,两个格子的,没有格子的都可以。 还可以烧方形的,长形的。 对了,上面的格子中间,还可以加一个圆,用来放小菜什么的。 你这样把饭盒烧成一个系列,客人买什么样的都有,即便有人也烧饭盒跟你抢生意,也抢不过你的。 还有,可以对外面说,姜记只认准你家,只在你家烧这种饭盒。 ”姜云珠最后这一句,可分量不轻。 现在大家想买饭盒,就是因为她用的饭盒,她这么说,等于认证了王德的身份,那大家如果想买饭盒,当然要找王德了。 就跟现在明星代言,机构认证一样。 王德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崔氏都呆在那里。 半晌,王德激动得说,“谢谢,谢谢,真的谢谢!”他已经预感到,这门生意别人是抢不走了。 武陵县矿工多,肯定很多人买他的饭盒。 说不定还能卖到外县。 这门生意,肯定能赚钱的。 崔氏这时也觉得那三两银子花得不冤枉了,羞赧得对姜云珠说,“多谢姜姑娘。 ”后面那些话,姜云珠本来不用说的,可她说了,可见她的品格。 “姜姑娘,晚上留在我家吃点饭吧。 ”她这次是真心邀请姜云珠。 姜云珠摇头,她还有事。 “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王德搓着手道。 “以后咱们还会有合作机会的。 ”姜云珠说。

王德重重点头,决定以后凡是姜云珠的订单,他都一定做好。 姜云珠跟他约定好这批饭盒的交付时间,这才离开。 她没跟王德说,饭盒上也弄个像“姜记”那样印章的事,是因为王德烧的别的瓷器,底下都有他的印章。 看来王家祖上烧瓷,确实风光过。 又订了一百个饭盒,本来要花六百五十文的,没想到没花钱,还赚了。 关键,有这银子,就能买驴了。 姜云珠脚步轻松地回了家。 京城镇抚司,沈凤鸣从皇宫回来,杨晟听到消息,立刻顶着两个熊猫眼从房里蹿了出来。 “这案子已经办完了,咱们能离京了吧!”他急问。 这几天,他夜以继日的办差,堪称大夏第一劳模官员。 沈凤鸣静静地看着他。 杨晟也看着他。 半晌,杨晟如泄了气一般没了精神。 他们俩一个是麒麟卫指挥使,一个是副指挥使,是说离京就离京的吗?起码要跟皇上报备一下,免得皇上想找他们办差找不到人。 跟皇上说,那就一定要有个合理且正当的理由。 两人沉默着进了镇抚司。 两人都不爱回家,中午就在镇抚司的食堂吃饭。 食堂的管事怕沈凤鸣一来,大家都不敢吃饭了,所以在食堂里面给他们俩弄了个单间。 今天,两人照常往里面走。 食堂里面本来很热闹,聂鑫正跟同伴说起武陵矿山脚那个摊子做的鱼头豆腐有多香,可惜他们没口福,没吃上。 然后为了佐证,他还拿出几罐子东西。 “都尝尝,尝尝就知道我们有没有骗你们了。 ”他道。 这时,沈凤鸣跟杨晟从外面进来,众人远远看见,立刻谁也不说话了,食堂里安静一片。 沈凤鸣两人习以为常,继续往里走。 只是走到一半,杨晟提了提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 扭头一看,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几罐东西,那味道,又香,似乎还有点熟悉。 他看向聂鑫,眯了眯眼,呦,“你从潞州回来了?” “回来了,跟副指挥使交差。 ”聂鑫赶紧道。 杨晟看向那几罐东西。

聂鑫赶紧说,“带回来的东西,副指挥使要不要尝尝?”说着,他就把一个罐子递给杨晟。 杨晟接了,不说话也不走,就这么看着他。 聂鑫怔了一瞬,福至心灵,又拿起两个罐子递给杨晟。 杨晟这才笑了,拿着罐子跟沈凤鸣进了里屋。 他们走后,所有人围在剩下那三个罐子前,你一勺,我一筷子得迫不及待地吃起了罐子里的东西。 冷吃兔,香脆筋道,麻辣鲜香,灯影牛肉丝,牛肉丝细薄得透明,一口下去,麻辣鲜脆。 还有一罐子香辣牛肉酱,本来是配饭吃的,结果被众人一下子哄抢完了。 吃完,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聂鑫两人,还有吗?别等着大家搜了,都拿出来吧! 聂鑫两人瑟瑟,真没了。 本来带回来挺多的,结果太好吃了,他们俩路上差点给吃完了。 就这几罐,还是他们特意给他们留的,不然也早吃完了。 食堂里间,杨晟跟沈凤鸣吃得嘴唇殷红,这三罐东西,本来就是香辣味的,姜云珠为了能多保存两天,又多加了辣椒,他们俩吃得既过瘾,又畅快! 吃完,杨晟只觉浑身舒泰,似又有了力气,他看着那已经半空的罐子,一拍桌子对沈凤鸣说,“我就不信,这么大的潞州,连个能让咱们办的案子都没有。 我让他们把潞州的案子都送来,我一件件地看。 ” 沈凤鸣看看他,没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许,杨晟笑了。 第二天, 姜云珠提高了饭盒的押金,变成十文。 不这样, 她恐怕后面再订饭的人都没饭盒用了。 况且她这边提高了饭盒的价钱, 王德那边也好卖。 她不指望卖饭盒赚钱,收了人家的银子,就尽量把好处留给人家吧。 同时, 她重新改了押金条的样子, 免得以前拿了饭盒的人回来多退钱。 订饭的人也知道有些人拿了姜记的饭盒不还,对于她这种提价的行为并没人说什么。 反正只是押金,又不是真要他们的钱。 姜城昨天从矿上辞职了, 本来想今天先跟许青山去熟悉下路线,谁知道昨晚姜云珠忽然告诉他, 买驴的钱凑齐了? 他惊得以为她去抢,不,捡了钱。 问明缘由后,他感叹不已。

以前一文钱赚着都难, 现在怎么好像忽然间赚钱就变得容易起来。 好像一切都是从离开长丰府, 到武陵县开始的。 果然, 当初听姜云珠的是对的。 感叹完, 他又兴奋起来, 这么说, 他今天就能去买驴了? 这个年代,穷人想买头驴,大概就跟现代普通人想买辆豪车的难度差不多, 也难怪他如此高兴。 “嗯。 ”姜云珠答应, 然后拿出个钱袋子递给他。 现在姜云珠总管家里的生意, 所以家里的银钱都在她手里。 姜城接过钱袋子, 打开,里面有两块比较大的银子,一块是聂鑫给的那块,足有三两,另一块则是王德给的那块,本来有三两,姜云珠把订饭盒的钱扣除掉,就只剩二两多了。 剩下还有一些小块的银子跟铜钱,加起来估摸有七八两,买头驴绰绰有余。 姜城攥着钱袋子手有点抖,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当初他跟陈氏净身出户,他手里钱最多的时候也就五两多,那时他信誓旦旦的要给陈氏一个家,便找人盖了新房。 五两多,自然不够盖房子的。 他赊欠了一些,才把房子框架盖好,房子上面没瓦,周围没窗,更别说家具什么的。 就这样,他跟陈氏还是住了进去,慢慢的把房子弄好,打了家具,有了姜云珠几个孩子。 “当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氏刚才看到这么多银子的时候,也红了眼圈,她知道姜城此时的感觉,所以出言劝慰。 “嗯。 ”姜城笑着点头,是会好起来的。 姜城小心把银子放进怀里,摸了又摸,这才出门去镇上。 一个多时辰后,他回来了,身边却什么都有。 陈氏在帮姜云珠切肉,不时地,她就会往门口瞧,想象姜城牵着驴回来的样子。 那驴会是什么样的呢?是黑的,还是灰的,耳朵长不长,毛亮不亮? 见姜城自己回来了,她立刻急问,“怎么,没买驴吗?” 姜城可以说希望而去,失望而归。

他想买一头能拉脚的驴,最好是壮年的,买回来就能用,可这样的驴,很少有人卖。 集市上卖的都是些小驴或者老驴,只有一头看着还行的驴,要价太高了。 这银子是姜云珠起早贪黑在灶台边赚的,姜城每次看在眼里,心里都很难受,他不想浪费钱,所以便没买。 陈氏听了,也很失望。 但这件事急不得,得碰见合适的才行。 姜云珠看看外面的天色,却道,“河里没鱼市上取,不如去县里看看。 ”随后她又对陈氏说,“娘,天气越来越冷,家里也该添些被褥,还有你跟爹的衣服,也太薄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县里,多买一些,好过冬。 ” 姜家来长石村的时候,陈氏买过一次布匹跟棉花,但她只给陈老爷子还有姜云珠等人做了被褥并一身厚衣服,自己跟姜城却没舍得。 还有,姜云珠等人也只有这一身厚点的衣服,她早就琢磨什么时候大肆采买一番了,正好,今天是个机会。 陈氏听得有点心动,家里有钱了,她也不想看着孩子缺衣少食的,只是,“咱们去县里,怕赶不上回来做晚上的饭吧?” “那就不做。 中午跟那些客人说一下,今天晚上咱们休息,明天再继续做。 ”姜云珠说。 “那客人会不会去别家?”陈氏担心。 “放心吧,只偶尔休息一次,人家也能理解,只要不隔三差五的就行。 ”姜云珠说。 毕竟谁家还能没个事呢。 陈氏还是有点害怕,又觉得晚上不做,少赚了很多钱。 “钱是永远赚不完的,娘。 ”姜云珠却说。 “是啊,也正好让云珠休息一天。 ”姜城在一边道。 听他这么说,陈氏还哪能不答应。 姜云珠笑了,其实家里,她一直不是最辛苦的那个,之前姜城早上、晚上跟他们忙生意,白天还要去矿山干活,他最辛苦。 后来不做早饭了呢,陈氏会把所有菜、肉都给姜云珠择好、切好,姜霖跟姜云雪会把盘子、碗刷好,还在厨房帮她打下手,她只负责做菜还有一些他们做不了的事,真算起来,陈氏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她才是最辛苦的。 所以其实没有陈氏等人,姜云珠这生意也做不起来。 一家人,就不算那么清楚了,大家一起努力,才能更好。 姜家要去县城里逛,最开心的就是姜武,这天他跑前跑后,恨不能帮所有人把手里的事都做完,好赶紧去县里。 中午送完饭,姜家人除了陈老爷子都坐上驴车,去了县里。 姜云珠也想让陈老爷子去的,陈老爷子觉得自己眼睛不好,去了也白去。 再说,他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没见过。 他更想留在家里看家。

姜云珠尊重他的想法,就没再劝了。 武陵县富庶,县城里店铺鳞次栉比,热闹得很。 姜家一家人都想着买驴的事,便忍住了没去逛,直奔县城西面的骡马市。 县城里的骡马市果然不是镇上的能比的,就说这马,这里有不下几十匹,镇上能有四五匹就不错了,骡子、牛、驴更是不计其数。 姜城左看看右看看,都快挑花眼了。 陈氏也在四处看,跟驴比,那些高大强健的马显得特别出众,只可惜他们买不起。 她忽然想起杨晟跟沈凤鸣的那两匹马,看着又比这里的马好出一大截,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他们夫妻俩看得入迷,姜云珠便拉住姜武,叮嘱姜霖跟姜云雪跟在她身边,别乱跑。 集市上人多,万一被冲散了,可就糟了。 她对这些马、驴的没什么兴趣,她只盘算着一会儿去逛街,该买点什么。 这时姜城看中了一头驴,黑色的毛皮油光水滑的,掰开嘴看牙齿,两年大,正是壮年。 再看蹄子、尾巴,半点瑕疵都没有。 他心中高兴,跟那卖驴的攀谈起来。 谈了大概一刻钟,姜城脸色凝重,这卖驴的是个老汉,他说自己家的驴好,咬死了要七两银子不松口。 姜城自然知道他这驴好,但七两银子,太贵了,他再添点,都能买匹骡子了。 骡子可比驴力气大,也耐跑。 陈氏拉了拉姜城的袖子,不然再去别处看看,她也觉得这价钱太贵了。 姜城又留恋地看了那驴两眼,往前面走去。 夫妻俩继续看驴,这时,忽然一个女声道,“陈嫂子,是你吗,陈嫂子?” 陈氏开始没以为有人叫她,等那人拉住她的袖子,她才转身,惊讶道,“是你?” 对面站着一个妇人,眉眼柔美,身似春柳,她手里拉着个孩子,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相貌跟她有四五分相似,长得粉琢玉器的。 是长丰府跟他们同村的柳氏,当时姜云珠一家匆匆从村里离开,正好遇见她出来打水,陈氏便好心提醒了她两句。 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再遇见她。 他乡遇故知,陈氏跟柳氏别提多高兴了。 “你怎么到的这里?”陈氏记着当时她借遍了村里所有人却没借到粮,只有柳氏借给她粮的事,对柳氏十分热情。 柳氏也感念陈氏提醒她的恩情,对她知无不言。 原来那天听了陈氏的话以后,她也动了离开长丰府的念头。 她丈夫死了,她在这里本来也没亲人,离开似乎也没什么。 只是去哪里?她也不知道,便决定也先往南走。 她比姜云珠他们好很多,她手里有钱,于是便收拾了东西,带上孩子,雇佣了一辆驴车往潞州这边来。

大概二十天前,她路过武陵县,结果一个老太太突然从街道那边冲出来,正好撞在她坐的车上。 她还有那个赶车的都吓坏了。 赶车的说这不关他的事,是老太太自己撞上来的。 老太太只在那里喊疼。 她下了车手足无措。 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问他们事情原委。 等他们说完后,那人直接叫来大夫给老太太诊治,老太太并无大碍,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 “那人是谁,可真是个好人。 ”陈氏听得赞叹。 柳氏正要说什么,一个男声问,“这几位是?” 一个男人牵着一匹骡子走了过来,他穿一身湖蓝袍子,面皮白净,五官端正,看起来不说十分英俊,也挺耐看的。 “这是我同乡的陈嫂子一家,我跟你说过的。 ”柳氏立刻对男人道,然后给双方做介绍。 男人叫魏康平,正是那天帮柳氏主持公道的人,见柳氏没地方去,就让她先住在自己一处闲置的院子里,租金什么的给也行,不给也行。 原来是他,陈氏看看魏康平,又看看跟他站得很近的柳氏,似乎猜到点什么。 柳氏丧夫已经有两年了,孤儿寡母的,若是真能找个合适的人照顾她也不错。 “陈嫂子,你们怎么到这里的?”柳氏察觉到陈氏的眼神,赶紧岔开话题。 陈氏便把他们逃难来到武陵县的事说了。 听说陈氏一家今天来县里是买驴的,柳氏惊讶不已,她记得姜家日子不好过,连饭都吃不饱,最后不得不卖女儿活命,怎么才过一个月多,他们就有钱买驴了? 不过这倒是挺巧,她看向魏康平。 魏康平眼珠转动,对姜城说,“姜大哥,我这里正好有匹骡子要卖,你要看着合适,就牵走。 ” 姜城早看到他手里牵着的骡子了,枣红色的大骡子,比一匹马也差不了多少。 他赶紧说,“还是不用了。 ”他怕他买不起。 “你们帮过秋娘,价钱好说。 ”魏康平却道。 秋娘是柳氏的名字。 姜城还要推辞,魏康平却直接道,“九两银子,你要觉得值,我就卖给你。 ” 九两银子,可真便宜,姜城身上的钱袋子里有八两,姜云珠今天要买的东西有很多,所以她还带了一两多,正好够买这匹骡子了。

姜城就迟疑了一下。 柳氏看出姜城是想要的,又看向魏康平。 魏康平直接把手里的缰绳塞到姜城手里,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还省得我四处去卖了。 ” “这怎么好意思。 ”姜城要把缰绳还给他。 魏康平却不接。 两人拉扯一阵儿,魏康平是铁了心的要把骡子卖给姜城,最后姜城只能拉住了手里的缰绳。 付钱,姜城看向姜云珠。 姜云珠从袖中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姜城,姜城从怀里拿出钱袋子,然后把那一两银子放进去,把钱袋子递给魏康平,不好意思道,“你数数。 ” 魏康平掂了掂钱袋子,“还数什么,我相信你。 ” 从骡马市出来,陈氏还有点不敢相信,怎么感觉跟做梦似的,在这里巧遇柳氏,然后只花了九两银子就买了一匹大骡子。 “这骡子也才两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姜城也忍不住兴奋道。 一边说着, 他一边用手摸着骡子的脑袋,感觉怎么摸也摸不够。 “还得谢谢秋娘。 ”陈氏说,若没有她,他们可买不到这么便宜的骡子。 “嗯。 ”姜城点头,“改天你再来县城,给她多带点东西。 ” 陈氏跟柳氏已经约好,以后常走动,所以姜城这么说。 陈氏点头,忽然又笑了,“她这次倒遇上了好人。 ”她瞧着,那个魏康平似有些家底的,人长得也好,能救人于危难,人品应该也错不了。 姜城点头,他也觉得魏康平这人不错。 姜云珠在后面拉着姜武,听他们这么说,却微微皱眉。 刚才她怎么觉得魏康平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转呢?是她的错觉,还是…… “云珠,咱们还买东西吗?”陈氏转身问姜云珠,语间满是歉意。 买了这头骡子,他们可没剩多少钱了,她知道姜云珠想买很多东西的。 除去其他,能这么便宜买一头骡子,姜云珠也高兴的。 至于东西,先买一些,剩下的下次再买也可以。 一家人在县城里逛了起来。

太阳偏西,他们怕赶不及回家,便立刻出城,回了家。 到家以后,陈老爷子听说九两银子就买了一头上好的骡子,也高兴不已。 姜城扶着他去看了那头骡子。 陈老爷子伸手摸在骡子的头上,然后一路往下摸,越摸越高兴,赞道,“这可真是匹好骡子。 ” “是吧。 ”姜城喜不自禁,忙前忙后的给骡子弄吃的弄喝的,生怕渴到饿到它。 姜家人这一晚笑声不断。 京城沈府,已经戌时了,沈凤鸣才从外面回来,满身的冷寒。 “怎么今天又回来这么晚。 ”丹阳公主递给他一碗参茶,心疼道。 沈凤鸣接过茶喝了两口,“镇抚司事情多。 ”他道。 “要不,我跟皇上说说,让他给你换个差事。 ”丹阳公主说,她并不想让沈凤鸣做这个指挥使,危险不说,也落不下什么好。 “母亲,我喜欢这份差事。 ”沈凤鸣道。 丹阳公主想说什么,忽然,她道,“好,那我就不管。 吃饭了吗?” “吃过了。 ” “那就快回去洗漱吧,早点休息。 ”丹阳公主说。 沈凤鸣点点头。 宽敞的浴房里,早有人给沈凤鸣准备了好了热水。 他不用别人侍奉,自己洗漱完,进了卧房。 一进门,他就感觉不对。 他自己的房间,他很清楚该是什么味道,可现在这房间里,却隐隐有一丝甜香。 “谁?”他拧眉,声音冷厉。 榻上,锦被蠕动,勾起诱人的弧度。 一张清媚绝艳的脸从锦被中露出,隐隐,还能看见一片白皙的雪肩。 这种似露不露的美景当真诱人得很。 沈凤鸣只觉浑身燥热。

不对,他用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他的身体不对劲。 猛然,他想起丹阳公主刚递给他的那杯参茶。 身为麒麟卫指挥使,沈凤鸣的小心谨慎足以让他避开一切危险。 可是,亲生母亲递给他的茶呢? 沈凤鸣的双手紧紧握住桌子边缘,手上青筋暴起。 “公子。 ”杜染姝知道那药起效果了,站起身,往沈凤鸣这边走来。 她身上只穿一件薄纱衣,行走间,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发狂。 终于,她来到沈凤鸣身前。 她伸手去碰沈凤鸣,脸色潮红,谁说只有女人会让男人情动,出色的男人同样也能让女人心动神摇。 下一瞬,她就满脸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沈凤鸣掐着杜染姝的脖子,如怒目神佛。 “嘭,啪”的两声,丹阳公主听着屋里动静不对,赶紧打开门进去查看。 只见杜染姝跌坐在一边的地上,样子狼狈,沈凤鸣站在那里,左手滴滴哒哒的躺着鲜血。 他手里握着桌子一角,他竟然直接把桌子角给掰了下来,木刺刺到他手上,刺得他鲜血直流。 丹阳公主眼里只有沈凤鸣那流血的手,她立刻大喊起来,“快,叫大夫。 ” “不必了。 ”沈凤鸣把手中的东西扔掉,踉跄着往旁边的浴室走。 “凤鸣,你……”丹阳公主想说什么,却被沈凤鸣一个回眸吓住,她还从没见过他这种眼神。 她不说话了。 “发生什么事了?”沈大学士听见吵闹声,过来查看。 他立刻发现沈凤鸣的样子不对劲,再看看那边衣衫不整的杜染姝,他一下猜了个七七八八,立刻对丹阳公主怒道,“你怎么能这么做,他……” 他才说了一句,丹阳公主却好似找到发泄口般对着他哭吼了起来,“我为什么这么做?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你整天满口仁义道德,把孩子教成这样,现在还来怪我。 我问你……” 丹阳公主又跟沈大学士吵了起来。 沈凤鸣此时已经回了浴室,跳进已经凉掉的水中,他慢慢恢复了理智。 第二天一早,杨晟拿着一个案卷对沈凤鸣说,“你看看潞州这件案子,要不就去……” “好。 ”沈凤鸣说。 杨晟目瞪口呆,他还没说是什么案子,他答应的什么?

沈凤鸣先去皇宫跟皇上禀明缘由, 然后回沈府,跟父母辞行。 听说他又要走, 沈大学士脸色难看, 丹阳公主更是直接红了眼圈。 她能感觉到,今天沈凤鸣对她的疏离。 她也后悔,昨天昏了头, 做出那种事。 可是她能怎么办? 这几年, 为了让沈凤鸣近女色,她已经用过了无数招数,都没用, 反而让母子间生了不少嫌隙。 眼看他性格越来越冷酷,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 她都不知道偷着流了多少次眼泪了。 他每天刀头舔血,每次他出门,她都忍不住会想,万一他回不来了怎么办? 她只有他一个儿子, 若他没了, 她…… 所以她就想, 若他能娶妻生子, 有了儿女, 有了喜欢的人, 他是不是就不会再干那份危险的差事,不会每次以身犯险了。 而且,她也真的想像别人那样子孙绕膝。 丹阳公主张了张嘴, 想告诉沈凤鸣, 她已经把杜染姝送走了, 可她也知道, 他肯定不爱听这个的。 “你的手怎么样了?”她关切的问沈凤鸣。 “无妨。 ”沈凤鸣回。 丹阳公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忽然,她想起,沈凤鸣又要去潞州,“要是再见到那个做香肠的厨子,如果喜欢,就把人带回来吧。 ” 她想,这样沈凤鸣就可能会多回府吃饭了。 沈凤鸣抬眼看向丹阳公主,幽泉般的眼睛泛起点点涟漪。 丹阳公主也是忽然想起,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路注意安全,若是遇见什么事,你知道的。

”沈大学士只这么说,但他相信沈凤鸣能明白,若他有事,沈家就是他坚强的后盾,他一定会拼尽一切保护他的。 沈凤鸣的脸色缓和了些,“是,父亲母亲也多多保重。 ” “我们在京中,无碍的。 办完事,早点回来。 ”沈大学士道。 “是啊,早点回来。 ”丹阳公主也赶紧道。 沈凤鸣出了沈府,又去镇抚司,他跟杨晟这一走,肯定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很多事要安排好。 这时杨晟也从杨家回来了。 他没敢跟杨夫人当面道别,怕被关在府里出不来了。 杨夫人还真能干出这种事。 他回家悄悄收拾了包袱,然后给杨夫人留了一封信就溜出来了。 他跟杨夫人说,她不是天天念叨想吃香肠,他这就去给她买,所以她就别生气了。 杨晟神清气爽,沈凤鸣冷峻如山,他们两人站在镇抚司的堂前,下面则站着麒麟卫众人,各个精神抖擞。 听沈凤鸣说要去潞州,他们立刻想起聂鑫说的那能鲜掉舌头的鱼头豆腐汤,还有只尝到一点味道的兔丁、牛肉丝,当即双眼晶亮,去潞州,他们可以! 兔崽子们,想什么美事呢,杨晟站在上面笑哼,这次去潞州,用不到这么多人。 他点了跟他去潞州的人。 被点到的自然满脸欢喜,没点到的,都琢磨该准备多少银子,让那些被点到的给他们带点吃的回来也好。 太阳初升,沈凤鸣、杨晟带着一队人打马离京,尘烟古道,老树残影。 武陵县城南边一处小院,魏康平敲门,柳氏听见是他,赶紧把他让进屋里,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魏康平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柳氏,“看看,喜不喜欢。 ” “什么东西?”柳氏糯糯问。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魏康平笑道。 柳氏接过,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颜色艳丽的珠花,“这……” “你整天打扮的也太素净了,这珠花送你。 ” “我是寡妇,而且年纪……” “寡妇怎么了,他先离开,是他没福气。 你今年也才二十多岁,年纪正好呢!”魏康平当即打断她的话道。 柳氏眼中有泪花闪动,多长时间了,没人跟她说过这种话了。 又有多少年,她没穿戴过这么颜色艳丽的衣服首饰了。

其实她刚被卖入红杏楼不久,就被陆二赎了出来,娶为妻子。 在金牛村,她怕被人嫌弃是从那里出来的,说她不正经,她从来不敢穿太鲜艳的衣服,也不敢戴太妍丽的首饰,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可又有谁知道,她心里是喜欢这些漂亮衣服、首饰的。 “我帮你戴上。 ”魏康平拿起那朵珠花道。 柳氏满脸羞红。 魏康平站起身,走到她身后,用手抚摸她的头发,然后将那支珠花给她戴上。 柳氏的头垂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魏康平却从背后抱住了她,雨点般的热吻亲在她的脖颈处,甚至有往下的趋势。 柳氏惊慌不已,“你干什么,放开我。 ” “秋娘,我喜欢你,喜欢得吃不下睡不着的。 你就可怜可怜我,给了我吧!”魏康平却紧抱着她不放,甚至要脱她的衣服。 柳氏紧紧拽住衣服,“你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 魏康平眼中闪过狠色,一个嫁过人的,也敢跟他拿乔。 要不是她还有几分姿色,包袱中银两颇多,他早把她踢到一边了。 “来人啊……”柳氏真的叫了起来。 魏康平伸手想捂住她的嘴,然后用强。 他断定,就算今天他把她办了,只要跟她好好求饶,她也肯定会原谅他,然后委身于他。 只是,他又想到另一道倩影,那人雪肤花貌,似月下明珠,可真的太漂亮了。 想到这里,他放开柳氏,然后急声道,“秋娘,你别喊,我什么都不做,你放心。 ” 柳氏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到墙边,背靠住墙,又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稳住精神。 “秋娘,是我不对,刚才一时没忍住。 ”魏康平满脸懊悔,“我以前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早也想着,晚也想着,几乎要了我的命。 忽然离喜欢的人这么近……秋娘,你长得太漂亮了。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柳氏的反应。 果然,柳氏脸色通红,神情变得柔和起来。 女人嘛,不就喜欢听这种话。 魏康平心中得意,继续道,“秋娘,你放心,以后不经过你同意,我绝不会再碰你。 不过,秋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就嫁给我吧!

只要你松口,我立刻就去请媒婆来提前,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对沅儿像对自己亲生儿子一样。 ”他说。 陆沅便是柳氏的儿子。 柳氏面红心跳,他真的要娶她?忽然,她一咬牙,对魏康平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 ” “什么?” “我,我以前在那种地方待过。 ”柳氏羞愧的头都要垂到地上了。 把这么不堪的往事告诉别人。 那种地方?妓馆!魏康平脸色顿时变得冷硬起来,他以为她只是个寡妇,没想到竟然是不知道被多少人玩剩下的破鞋。 就这样,她还跟他拿乔? 柳氏低着头,并没看见他的反应。 魏康平缓了一会儿,才道,“没关系,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只喜欢你的人。 只要你以后跟我好好的,就行了。 ” 柳氏惊喜的抬头,正看见一张诚挚的脸,她又红了眼圈。 魏康平却不想跟她说这些了,他眼珠一转道,“昨天咱们在骡马市遇见的那家人?” 提起这个,柳氏又放松了不少,“我跟你说过,是我同村的,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 “我知道他们是好人,不然也不会把骡子那么便宜的卖给他们。 ”魏康平特意提起此事。 果然,柳氏道,“多谢你了。 ” “不用,咱们之间,还说这个干嘛。 别说一点钱,就是把命给你,我都愿意。 ” 柳氏羞赧的用手扯着衣角。 “对了,那天那个姑娘,就是跟在姜城后面那个。 ”魏康平状似无意的问。 “她叫云珠,姜云珠,是陈嫂子的大姑娘,算算今年应该十六岁了。 哎,她也是个苦命人。 ”柳氏叹气。 “这话怎么说?”魏康平问。 柳氏就把姜云珠之前发烧差点丢掉性命,后来姜家没米下锅,不得不卖掉一个女儿的事情说了。 魏康平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姜家原来还有一个女儿,就是不知道那个女儿是不是跟这个一样,这么漂亮。

六两银子就能买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恨他当时不在长丰府,不然一定买过来,或玩或卖,都是不亏的。 不过现在应该也不晚。 想到姜云珠那含笑低头的样子,他颇有些等不及了。 “这么说起来,若不是他们一家,我还遇不到你。 他们应该算咱们的媒人了。 你在这县城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该跟他们好好走动走动才好。 ”魏康平说。 “嗯。 ”柳氏也是这个意思。 “什么时候去他们家看看?给他们带点县里的特产。 ”魏康平问。 第二天, 姜云珠依旧做外卖的生意,果然, 今天订饭的人并没有变少。 这天下午, 她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陈氏去开门,然后惊喜道, “你来了!” 是柳氏带着陆沅来了, 旁边还跟着魏康平,他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不少东西。 他把东西给陈氏拎到中堂放下,笑说, “宋记的点心,宝福楼的烧鸡, 还有一点南面来的柑橘,给你们带一点,你们尝尝。 ” 陈氏有点受宠若惊,又是点心, 又是烧鸡的, 还有那柑橘, 她上次在县城里见过, 很贵的。 “这怎么好意思, 不行, 我们不能要。 ”她推拒。 “陈嫂子,你就留下吧,算我谢你的。 ”柳氏这时开口道。 陈氏以为她说之前她提醒她离开金牛村的事, 便道, “真不值当的。 ”她只是说了两句, 都没真正帮她做什么。

柳氏自然不是那个意思, 她是谢谢陈氏让她遇见魏康平。 不过这件事还没最后定下来,她也不好明说,只让陈氏一定收下。 陈氏没办法,只能收下东西,让他们往屋里坐。 “姜大哥呢?”柳氏进屋没见到姜城,便问。 “他啊!”陈氏笑了,“得了那匹骡子,每天高兴得睡不着觉,骑着骡子去四处熟悉路线了。 ” 这时姜云珠、姜霖等人也都进了屋,柳氏拿了东西来的,就是客人,作为家里人,都要见客的。 其他人还没什么,魏康平一见到姜云珠,顿时眼睛发亮。 那天在骡马市匆匆一瞥,他都没来得及细看她,今天一看,好像比那天更漂亮了。 姜云珠感到有人看她,往那边看去,正对上魏康平的视线。 魏康平微微点头,颇有点世家公子的气派。 他自己以为的,在姜云珠眼里,却显得十分油腻,那种自我感觉特别好的样子。 姜云珠收回视线,觉得那天可能不是她的错觉,这个魏康平…… “熟悉路线,熟悉什么路线?”柳氏接着陈氏刚才的话问。 陈氏就把姜城以后准备做拉脚营生的事说了。 柳氏听着,觉得这是个好营生,只是为什么要以后?骡子都买了。 没钱买车啊,陈氏不好意思说。 柳氏却猜到了,立刻说,“陈嫂子,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我还有一些。 ” 她孤儿寡母的,陈氏怎么好借她的银子,赶紧说不用。 “如果缺银子,我这里也有的,嫂子尽管拿去用,以后有就还,没有就不用还了。 ”魏康平说着,竟然拿出一锭十两银子的元宝递给陈氏。 这可是十两银子。 陈氏被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去,“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她一叠声地说。 她躲开,就把坐在她旁边的姜云珠给露了出来。 魏康平胳膊一转,就把银子往姜云珠的手里塞,道,“妹子,你替你娘拿着。 ” 他管陈氏叫嫂子,管姜云珠叫妹子。 “不敢。 ”姜云珠灵巧地躲过他的手,淡淡道。

魏康平的手停在那里,有点尴尬。 “快收起来吧,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陈氏赶紧解围,人家可是好心。 “好吧。 那什么时候缺银子,尽管找我。 ”魏康平说。 这件事过去,大家闲聊起来,说起金牛村的种种,都唏嘘不已。 中间,陈氏看陆沅十分乖巧可爱,就看向姜云珠,那意思,家里还有什么吃的没有,给孩子拿点。 姜家还真没什么零食,不过姜云珠想起中午做的糯米藕还有,便起身去了厨房。 她在罐子里找到糯米藕,想到陆沅的年纪,她把藕放到案板上,准备把藕切成小块再给陆沅,免得他不好吃。 “妹子,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香甜?”魏康平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厨房,一边往罐子里看,一边笑问。 姜云珠简短地回,“糯米藕。 ” “糯米藕?那是什么东西。 ” 姜云珠不想理他了。 魏康平笑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递给姜云珠,“妹子,你瞧你,长得这么漂亮,头上连个发钗也没有,太素净了。 这个送你。 ” 盒子里,一支蝴蝶状的珠花流光溢彩。 若姜云珠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看见这漂亮珠花一定会动心。 可惜她不是。 不说梦里在安平侯府她戴过的那些珠翠,就是在现代,她也见过比这珠花好一百倍的东西了。 “不用。 ”姜云珠把切好的糯米藕收进碗里,转身直接离开了厨房。 魏康平脸上的笑僵在那里,以往他这无往不利的招数,在姜云珠这里竟然不管用! 他看着姜云珠的背影,脸上爬上一丝阴狠。 屋中,姜云珠把糯米藕递给陆沅。 陆沅闻着那糯米藕的味道十分心动,他看向柳氏。 “这是糯米藕,云珠做的,沅儿尝尝。 ”陈氏笑道。 “你云珠姐姐给你的,快吃吧。 ”柳氏笑着对陆沅说,“对了,还要干什么?”

“谢谢云珠姐姐。 ”陆沅接过装着糯米藕的碗,仰着小脸对姜云珠说。 “不用谢!”姜云珠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沉甸甸的,这个魏康平不是良人,柳氏跟这孩子…… 这时,魏康平也进了屋,屋里很多位置,他都不坐,专门坐在姜云珠的旁边。 姜云珠没看他,却提防着他。 忽然,她看见他的胳膊朝她的胳膊撞来,而他看似在跟陈老爷子说话,其实眼角却觑着她。 姜云珠十分确信,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要碰她的胳膊。 他还欺负陈老爷子眼睛不好看不见! 姜云珠只觉得恶心不已,当即收回胳膊道,“你要做什么!” 这话一出,屋中一片寂静,大家都看向姜云珠。 “他想碰我的胳膊。 ”姜云珠直接说。 这个时代,大家都十分看重女子的贞洁,尤其姜云珠还没出嫁,魏康平一个男人想碰她的胳膊? 陈氏立刻站了起来,看向魏康平,脸色难看。 陈老爷子也握紧了手里的拐杖。 柳氏也惊慌的站了起来,看看魏康平,又看看姜云珠,不知所措。 魏康平被众人盯着,又是尴尬,又是愤怒。 他确实想拿胳膊碰一下姜云珠的胳膊,在他看来,就算他真的碰了,姜云珠有感觉,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也只能受着,不敢声张。 说不定还会露出那种含羞带怯的神情。 他最喜欢看姑娘露出这种表情了。 谁想到,姜云珠躲开了,还直接出声诘问。 “我没想碰你。 ”魏康平只能咬死了这点,然后又解释道,“我只是想整理一下衣襟。 ”他指了指自己的衣襟道。 终究是没证据,魏康平跟柳氏尴尬离开,陈氏把他们拿来的东西都丢在他们怀里,也没说什么告别的话便关上了门。 柳氏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冷着脸往回走。 魏康平恨恨的看了姜家大门一眼,赶紧追上,“秋娘,我保证,我绝对没想碰她。 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 “人家一个姑娘,拿这种事诬赖你?”柳氏却不信。 “可能她真的误会了。

况且,你想,她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柳氏却还冷着脸不理他。 “秋娘,我都想把心挖出来给你看,让你看看它里面装的到底是谁。 你还不信,好,我就发誓,如果我今天真的想碰她,就让我不得好死。 ”魏康平发誓。 古代人相信这世上有神、有鬼的存在,也信发誓这种东西,魏康平这么咒自己,柳氏心中也开始动摇,难道,姜云珠真误会了? 那可真的解释不清了。 她本来想来谢谢陈氏的,谁想到现在变成这样。 她抱着陆沅还是不理魏康平继续往前走,但脸色已经有所缓和。 魏康平一咬牙,赶紧跟上。 姜家,等柳氏三人走了,陈氏瞅着没人的机会,私下里问姜云珠,“他,真的想碰你?” “娘,你还不信我吗?”姜云珠说。 陈氏愤愤,她当然相信姜云珠。 晚一点,姜城回来,陈氏把下午发生的事跟姜城说了,姜城听完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他也是信姜云珠的。 那个姓魏的! “我去找他。 ”姜城红着脸道,他去找他算账。 “当家的。 ”陈氏又担心起来。 “爹!咱们没证据。 ”姜云珠拦住姜城。 她怕姜城去了吃亏。 “云珠。 ”姜城扭头看向她。 姜云珠皱眉沉思。 她没被碰到,可魏康平这种行为动机说那什么一点,就是性骚扰。 何况,她还有点担心他这种人,会不会报复。 还有柳氏跟那个孩子…… 总之凡事往坏处准备,没错的。 对了,她看到姜城手里牵着的那头骡子,忽然想起,魏康平这种人,会把这么好的骡子这么便宜卖给他们? 且不说姜云珠如何思忖, 魏康平跟柳氏回县城以后,柳氏依旧对他淡淡的,他火撞脑门。

夕阳西下, 柳氏在做饭, 他在旁边看着, 面沉似水。 本来他还想跟她好好玩玩,可知道她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 他嫌脏。 姜云珠那边也指望不上她, 就把钱赶紧拿到手再说。 这个, 他熟。 天色将黑, 柳氏做好了晚饭, 跟陆沅坐在桌边吃饭。 柳氏也是个勤俭之人, 晚饭只有两碗粥, 两个薄饼, 还有一碟小菜。 魏康平坐下,“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再解释也没用,可我真是无辜的。 ” 柳氏没说话。 “罢了,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魏康平又说。 柳氏拿筷子的手顿了下。 魏康平继续说,“反正我是铁了心,非你不娶的。 ”这时他从怀里拿出几张东西递给陈氏,“这两天我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你, 然后求你嫁给我, 没想到今天发生这种事。 你看看, 这是我的全部身家, 我都给你,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了吧!” 柳氏往那纸上一瞧,却见是几张房契跟地契,上面盖着官府的大印。 这,柳氏真的被惊住了,他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 “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了你。 ”魏康平深情道。 柳氏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她觉得,可能真是姜云珠误会了。 魏康平能把这跟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给她,说明他心中真的有她,是想跟她过一辈子的。 “现在相信我了吧?我手里的钱不算多,但肯定也不少,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为什么偏偏要去碰她?”魏康平说。

“那你对我?” “我是真喜欢你的,从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 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魏康平握住柳氏的手说。 柳氏想抽回来,没抽动。 魏康平笑了,把那几张房契地契折叠起来,放进柳氏的手里。 “我不要。 ”柳氏推辞。 魏康平坚持要给她。 最后,魏康平从身上拿出一个盒子,把房契地契放在里面,然后把盒子锁上递给柳氏,“这个你先拿着,钥匙在我手上,等结婚那天,我把钥匙给你,咱们就不分你我了,这样总行了吧?” 没等柳氏拒绝,他就把盒子放在桌上,然后看着桌上的饭菜道,“怎么又吃这种东西?你受得了,孩子正长身体呢,怎么受得了。 你等着,我去宝福楼给你买点卤肉、炒菜。 ”说着他就站起身。 “不用。 ”柳氏赶紧道。 魏康平却执意要去买,“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 柳氏站起身想追,没追上。 回来她坐在凳子上,根本无心吃饭。 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已经黑透了,魏康平还没回来,柳氏坐不住了,出什么事了吗?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她到门口查看,外面天已经完全黑透,街道上偶尔有人路过,却不见魏康平的影子。 她站在那里张望一会儿,回屋,然后过一会儿又出来张望。 她第三次出来张望的时候,街道那边跑过来一个人。 “是魏康平的家吗?”那人瞧瞧大门口的那颗大杨树,神色急迫地问柳氏。 “你是?”柳氏问。 “不好了,快跟我去看看吧,你丈夫在宝福楼后街遇到了歹人,流了好多血。 ”那人急道。 柳氏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都忘了说她不是魏康平的媳妇。 “他现在怎么样了?”柳氏当即着急起来。 “在街前面那家医官,走,我带你去。 ”

两人一前一后转过两条街,来到一处小医馆。 一进门,柳氏就看见魏康平躺在那里,腰腹处的衣服上全是血。 “魏大哥。 ”柳氏扑过去,却被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拦住,“别碰他,不然死得更快。 ” 死?柳氏腾然想起她已经去世的丈夫,那时他也是这么躺在那里,她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眼泪登时就流了下来。 “你是他媳妇?”大夫问。 柳氏说不出话,只摇头。 “不是他媳妇,那你是?”大夫又问。 柳氏还是摇头。 大夫叹气,“赶紧把他家人找过来吧,他这种情况,只能先用老参把命吊住再慢慢治疗,再晚一点,就没救了。 ” 他家人?柳氏只听魏康平说起,他住城西,可根本没去过他家,怎么找人。 “那只能等死了!”大夫说着,要去后面。 柳氏赶紧拉住他,“大夫,救命要紧,你救救他。 ” “没银子,就没有参,我怎么救他!”大夫说。 柳氏迟疑了下,“要多少银子?”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怎么也要一百两。 ”大夫说。 柳氏愣在那里,“我,我没有那么多银子。 ” “那你有多少?只要差的不太多就行。 看这公子的穿戴,也不像没钱的,等他醒了,我们再找他要就行。 ” 大夫这句话,也安了柳氏的心。 “我有,七十五两。 ”她说。 大夫眼前一亮,“够了,阿年,你跟她回去拿银子。 ” 就这样,柳氏晕晕乎乎的回了家。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想其它。

到家以后,她从包袱、衣服还有几个盒子里找出她藏的银子,七十五两多一点。 她又匆匆回到医馆,把银子给大夫。 “我这就救人。 ”大夫说着,进了里屋,这时魏康平已经被抬到了里屋。 柳氏在外面焦急的转来转去,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时,外面却来了三个仆从打扮的人,进来就问,“我们公子呢?” “你们是?”那个叫阿年的伙计问。 “魏家的仆从,我们公子呢?听说他受伤了。 ”三人急道。 “哦,魏公子在里面呢。 ”伙计回答。 三人立刻进了里屋,柳氏只听到里面说什么“命保住了”,“回去好好调养”的话,不一时,三个人抬着魏康平走了出来。 “他怎么样?”柳氏赶紧上前询问。 “你是?”为首的一个仆从问。 柳氏红了脸,也不知道魏康平跟家里人怎么说的,她现在如何回答才好。 “公子的命保住了,我们先抬他回去,你有什么事,等公子醒了再说吧。 ”那仆从急道,说完便抬着魏康平走了。 柳氏站在那里,又担心又怔然,半晌,才回了家。 回家以后,她想起自己的全部银子都替魏康平垫付了医药费,忽然惶恐起来,但又想到魏康平的房契地契都在她手里,似乎那点银子也不算什么。 这一晚上,她注定睡不着了。 而这时,在两条街外的一个胡同里,几个人站在那里,其中更有一个老太太。 “老大,这次怎么放过那小娘们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问魏康平。 以前,魏康平可都是财色兼收的。 “一个破鞋,让我上我都不想上。 ”魏康平冷声道。 忽然,他想起姜云珠,面露凶光,他一定要把她弄到手不可。 姜家此时却商量后决定,把骡子还给魏康平。 “爹,这件事还是请村长做个见证吧。 ”姜云珠说。 她怕魏康平有什么手段害他们,也怕姜城冲动出事,顾永德是村长,经验老道,又跟县衙里的官吏脸熟,有他陪着一起去,她才放心。 “云珠说得对。 ”陈老爷子听了,立刻赞同道。

姜城当即去了一趟顾家,把事情跟顾永德说了一遍。 他没说今天魏康平想碰姜云珠胳膊的事,只说,他们觉得魏康平似乎人品有问题,他们不想占他的便宜,所以想把骡子退还给他,想请顾永德做个见证。 顾永德当然没问题。 第二天,姜城跟顾永德一起进县城去退骡子,姜云珠想跟着去,姜城不同意。 魏康平那样的人,姜云珠一个姑娘,他怕她吃亏。 姜云珠也没坚持。 姜城跟顾永德牵着骡子才一进县城,就有人看见了,那人问另一个人,“是咱们家的骡子吧?” 另外一个人回,“看清楚了,就是咱们家的。 你盯着这两个人,我回去叫人。 ” “好。 ” 县城里热闹依旧,姜城不知道魏康平住在哪里,只知道柳氏的住址,没办法,便决定去柳氏那里问。 才过两条街,那边忽然来了五六个大汉,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子,身高壮硕,满脸凶光。 顾永德看得就是心头一紧,拉着姜城赶紧往旁边躲,这几个人,他们可惹不起。 姜城也知道,便往旁边躲。 谁想到,那几个人竟然直冲他们而来。 几步到了近前,那壮汉一把抓住姜城的衣领,喝道,“连我儿子都敢讹,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李家是什么人!”说着,他砂锅一样的铁拳已经朝姜城打来。 姜城也是个精壮汉子,可在这壮汉手里,却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拳头就要打在他身上,顾永德急忙喝道,“住手,我是长石村村长,你想做什么!” “村长?”壮汉睨了顾永德一眼,又要举拳打姜城。 顾永德抓住他的手腕,想起壮汉刚才那句话,心念转动,“你为什么打人?我们都不认识你。 ” “今天就让你们认识认识我。 ”壮汉说着,就挥开了顾永德。 他后面那四五个壮汉也围了上来,眼看着就是对姜城的一顿拳打脚踢。 这时,一人高声道,“你们认错人了,那头骡子是我们前两天买的。 ” 众人一扭头,只见是个明眸善睐的姑娘。 “云珠。 ”姜城道。 可不就是姜云珠,姜城跟顾永德走了,她总觉得不放心,怕出事,便跟了上来。

正好,她在城门口看见两个人对着姜城牵着的骡子指指点点,她就知道要坏事,赶紧追了上来。 “你们买的?”壮汉根本不信。 “是我们花九两银子跟一个叫魏康平的人买的,你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带你们去找他。 ”姜云珠说。 “这骡子确实是我们买的,骡马市应该有人看见。 ”姜城也反应过来道。 “我是长石村村长,不会骗你们。 ”顾永德也说。 壮汉这才将信将疑的放开姜城,“看你们耍什么花样。 ”随后他又道,“别想跑!” 姜城苦笑,他们跑什么。 他带路,一行众人来到柳氏的住处。 敲门,柳氏开门,看见这么多人,被吓住了。 “魏康平在吗?”姜城尽量压着火气问。 “他,他昨晚受伤了,被仆从抬回了家里。 ”柳氏结结巴巴地回。 “他家在哪里?”姜城又问。 “在城西棋盘街。 ” 具体呢? 柳氏也不知道,每次都是魏康平来找她,她没去过魏家。 姜城听得皱眉。 那个姓李的壮汉哼道,“棋盘街?根本没听说过有姓魏的住在那里,你们故意跟我演戏是吧?” 他这句话,姜城还没多大反应,柳氏却只觉得眼前发黑,“不可能!”她惊声道。 姓李的壮汉却一挥手,又要撕打姜城等人,他认定这些人都在骗他。 “咱们可能都被骗了。 ”这时,姜云珠语出惊人。 他们这里吵吵嚷嚷,惊动了左邻右舍,很多人都出来看热闹。 一个街角处,魏康平看着人群中的姜云珠,面色狰狞。 他那匹骡子的确来路不正,所以才急着出手。 姜家在长石村,按理说不会这么快跟苦主遇上。 可谁知道事情变得这么快,魏康平咬牙,他真没想到,姜家会来县城退骡子。

转身,他隐入街巷之中。 这时街道上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里面一个女声问车夫,“宋力,外面发生了何事?” 那车夫下车去打听,不一时回来禀告。 一只莹润的素手掀开马车帘一角往外看去,看见了人群中姜云珠,也看见了那边明显跟众人反向而行的魏康平。 然后马车帘放下,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街道的另一边,也来了两个人。 沈凤鸣跟杨晟,他们上次从潞州回京城用了四天时间,这次只用了三天半就到了武陵县。 正好,他们看见一群人,以及人群中正说着什么的姜云珠。 “怎么回事?”杨晟问旁边一个人。 那人也不太清楚,只听那个姑娘说好像被骗了。 杨晟挑眉,呦,有人欺负到他们头上了! 原来来的路上, 姜云珠就问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大汉,到底怎么回事。 那大汉看她是个俏生生的姑娘,又说话好听, 怕其中真有什么误会, 就跟她说了事情原委。 他们是城东风远镖局的人, 前面那个壮汉是他们的主家,姓李。 李镖头的小儿子打娘胎里带来的病, 从小就体弱, 一家人把他当珍珠宝贝一样护着。 前几天, 李延忽然兴起, 便骑了镖局里的一头骡子出门闲逛。 走到河西街, 忽然一个老太太冲了出来, 撞在他的骡子上。 李延只有十三岁, 平时又很少出门, 当即被吓住了。 这时出来好几个人,对他推推搡搡, 说他把人撞了怎么怎么样,抢了他的骡子, 还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这才把他扔到路边。 李延惊魂未定的回家,当晚就病了。 家里人问他怎么回事,他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

李镖头等人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当即明白他被讹诈了, 直气的火冒三丈。 这两天, 他们这些人一直在县城里找人、找骡子呢, 可巧看见姜城牵着他们的骡子进城, 自然把他当成了凶手。 姜云珠听完,老太太撞到骡子上,她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忽然,她想到柳氏曾经说过,一个老太太撞在她的马车上,然后她就遇见了魏康平。 她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一伙惯犯,所以刚才才说出那句,“咱们可能都被骗了。 ” 众人都看向她,她当即把事情原委都说了一遍。 她说得条理清晰,每件事每个细节都对得上,李镖头等人迟疑,是这样吗? 姜城则终于明白,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当即气的咬牙切齿,姓魏的,果然不是好人! 反应最大的还是柳氏,她睁大双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康平都是骗她的?那她的银子……她疯了一样进屋,拿起桌上那个木盒往地上摔去。 木盒被摔成两半,露出里面的房契跟地契。 她拿着那些房契、地契冲到院子中,似乎是对众人说,又似乎在对自己说,“不是的,他把房契、地契都放在我这里了,他不是骗子。 ” 她太激动了,一张房契从她手里滑落,落在李镖头的身前。 李镖头扫了一眼,“这家屋子的主人姓钱,我认识,根本不姓魏。 而且,这官府的大印似乎……”似乎是假的。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顿时,柳氏手里所有房契、地契飘落在地上,她跌坐在那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却说不出一句话了。 有些事早有端倪,比如魏康平从来不让她去他家,比如他几次问她银子的事,只是以前一直没深究过,现在想起来,都是破绽。 李镖头看她哭成这样,也有点相信她也是被骗的了。 顾永德还是比较稳重,问旁边的人,柳氏住的这院子? 一个中年妇人从人群里挤出来,说这院子是一个老太太跟她租的,且只付了一个月的租金,眼看着就要到期了。 一切真相大白,那老太太就是他们一伙的。 现在怎么办?只有抓住魏康平,才能还大家一个公道,姜云珠问顾永德,“您看,这件事?”她是想报官的,可是她不清楚武陵县衙里的情况,所以想听听顾永德的意见。 “报官吧!”顾永德稍一思索就道。 一行人去了县衙。 武陵县的知县姓孟,此时他刚吃完早饭,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忽然,一个仆从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东西。 “老爷,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仆从躬身道。 “什么东西?”孟知县往仆从手里一看,忽然好似面条般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老爷。 ”“老爷。 ”丫鬟仆从赶紧去扶他,却发现孟知县身上好像没骨头一样,整个身体都是软的。 好不容易把孟知县重新扶到椅子上。 孟知县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才跳起来一把抓住了仆从手里的令牌。 麒麟卫的令牌,没错! 前些天他才听说,汪将军等一众人被麒麟卫抓到了京城,现在京城血流成河,再前一阵子,长丰府的官吏几乎被杀尽…… 现在这令牌出现在他手里,“人呢?”他颤声问。 仆从不识字,根本不知道那令牌上写的什么,也不明白老爷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那人,也就随手把这个牌子扔给他而已,若不是那人长得出众,他都不想理会他。 “走了。 ”仆从回,扔下牌子,那人就走了。 “走了?”孟知县急忙往外跑,跑到外面,果然一个人没有,他站在那里惶然无措。 就在这时,前面有人敲鼓,那鼓声一下下的似乎敲在他心头。 升堂,一众衙役站列两旁,孟知县当中而坐。 姜城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上堂,没等周围的衙役喊,他就先跪倒在地,心中惴惴。 其他人也好不了太多,都心中害怕。 然而堂中最紧张的却是孟知县,他先左顾右盼了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但他总有种错觉,好像有人在盯着他,只要他稍微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然后众人就发现,今天孟知县问起案来格外小心谨慎。 以前他动不动就拍惊堂木,呵斥众人,打人板子,今天就只拍了两下惊堂木而已,还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 姜云珠已经给众人梳理了一遍事情原委,孟知县又和颜悦色的,姜城等人很顺畅的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孟知县一听,在他管辖区域内,竟然有这等恶人,当即派捕快前去搜捕。 只是哪里找得到人,此时魏康平已经带人出了县城。 孟知县气急,抓不到人,不是他办案不利?搜,所有捕快都给我出去拿人,抓不到人,全都要挨板子。 捕快们知道老爷是动了真格的,不敢怠慢,全出去抓人。 姜云珠看孟知县如此雷厉风行,不禁有些诧异,这年头像他这样的官员可真不多。 古代刑讯技术落后,画个画像都画不像,能抓住人……她本来没抱太大希望的,现在倒觉得可以期待一下了。

一时半会儿抓不到人,孟知县让众人先回去。 至于那匹骡子,算是证物,要先留在县衙里。 从县衙出来,姜城沮丧至极,好不容易攒的钱,就没了。 “爹,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事就好。 ”姜云珠安慰他。 “是啊!”顾永德也安慰姜城。 姜城勉强笑笑,他没事的。 有人却有事,“你找死吗?没看见车。 ”一个男人喝道。 他赶着一辆牛车路过,柳氏却好像行尸走肉一般撞过来,差点撞到他的车上。 男人呵斥柳氏,柳氏却好像没听见一般盯着那车轮。 姜城看得忧心,她这样,别再出什么事,可有些话,他一个男人不好说,他看向姜云珠。 姜云珠会意,拉住柳氏的手道,“婶子,官府会把那人抓回来的。 想想陆沅。 ” 提到陆沅,柳氏眼中终于有了些许神采,她看着姜云珠,忽然眼泪决堤一样落了下来。 都是她的错,一个低贱之人,却妄图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有了。 她之前还怀疑是不是姜云珠误会了,最蠢的人就是她! 她自己被骗了,还连累的姜家也被骗了。 本来想报答他们的恩情,现在却害了他们。 全是她的错! 幸好姜云珠没被那人欺负了去,不然她万死难赎其罪。 她哭得肝肠寸断,绝望不已,姜云珠也知道,言语再怎么安慰她,都不管用的,除非能抓到魏康平,把银子找回来。 但,很难。 隔着一条街,沈凤鸣跟杨晟站在那里,杨晟看着那边的场景,气道,“果然不能指望那些捕快,这要是咱们的人在,早把那些人抓来了。 ” “咱们的人什么时候到?”沈凤鸣问。 “再等两天吧。 ”杨晟回。 他们俩的马快,又把那些侍卫甩到后面了。 沈凤鸣点头。 杨晟也重新看向那边,等两天,他保证让那些人后悔来到这世上。

姜城、顾永德、姜云珠三人回了长石村。 姜城对顾永德道谢,顾永德连连摆手,也没帮到他们什么,然后就回家了。 姜城跟姜云珠回家,把事情跟陈氏一说,陈氏捂着嘴哽咽不已。 姜云珠又劝陈氏,在她看来,真的只是几两银子而已,人没事就行。 她这种态度安慰到了陈氏,不然她也非大病一场不可。 “做午饭吧。 ”姜云珠道,他们还有生意要忙。 陈氏赶紧点头,忙活起来。 这时,却有人敲门。 姜云珠就在院里,她去开门。 门打开,她愣在那里,外面这两个人……她眼花吗?仔细瞧,真是沈凤鸣跟杨晟,她当即黑了脸。 她觉得,武陵县这地方是不是风水不好,先是有那等大劫,随后又出了魏康平这种人,现在,杀神又登门了。 最近可真是霉运罩顶。 她想,不然等她再赚些钱,就搬离这个地方算了。 杨晟:……他怎么有种又被嫌弃了错觉。 这时陈氏从厨房探出头来,看见了沈凤鸣两人,她也愣了一下,“两位上次贩的粮卖完了?” 杨晟:……纠结的点了点头。 “村里恐怕没粮卖给你们了。 ”陈氏道。 长石村附近多山地,本来产粮就少,上次杨晟收粮的价钱高,村里想卖的已经都把粮卖给他了。 “我们这次准备去其他县看看,只是路过这里,来看看你们。 ”杨晟没撒谎,他们要查的那个案子就在别的县。 说着,他还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堆吃的,有柑橘、点心、蜜饯什么的。 只是路过,姜云珠眉眼上扬。 陈氏则又惊喜又有点担心,惊喜当然是这两个客商路过竟然还来看他们,担心则是出了魏康平的事,她现在看谁都有点像坏人。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所以立刻把沈凤鸣两人请了进来。 又到了熟悉的那间偏房,杨晟还有点感慨。 中午,既然他们俩是来看姜城他们的,又拿了那么多东西,就是客人,姜云珠做了一桌饭菜,姜城作陪,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这位公子。 ”姜城开口道。

“别叫公子了,我叫杨晟,他……”杨晟看向沈凤鸣,他的大名,他怎么介绍? 姜云珠也看向沈凤鸣,忽然屏住了呼吸,他要是说他叫沈凤鸣,怎么办?麒麟卫指挥使沈凤鸣,夏朝人不说全部,也有一半多听说过他的大名。 姜城跟陈氏要是听见他叫沈凤鸣…… “沈玠玉。 ”沈凤鸣道。 他叫沈凤鸣,字玠玉,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字。 听他这么说,姜云珠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头吃饭。 姜家现在已经不做早饭的生意了,冬天又冷,他们早早睡觉。 夜已深沉,有北风刮过,忽然,沈凤鸣睁开了眼睛。 旁边,杨晟比他慢一步,但也醒了过来。 “有人。 ”杨晟说。 “嗯。 ” 两人悄悄起身,循着声音,来到姜家后院。 姜家后面就是山,此时山脚处,几个人正瑟瑟站在那里。 “老大怎么还不来?不是说掳了那姑娘就离开武陵县吗。 ”说话的人贼眉鼠眼,手里拿着把刀,正是昨天跟在魏康平身后的那个。 县衙捕快疯了一样到处抓魏康平,魏康平不敢再待在武陵县,只是他不甘心就这么走。 他们这伙人,向来是能骗就骗,不能骗或者被撞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魏康平决定,就在今晚,掳了姜云珠去。 他知道,姜家就姜城一个青壮男人,他们这边有六个人,还带着迷香,悄悄翻进姜家,把人迷晕,还不是任他施为。 不过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办,他在武陵县弄得那些银子被他藏在一个隐蔽地方。 他先去取银子,然后再跟几人在姜家后门处集合。 杨晟站在高墙上,拿胳膊撞向沈凤鸣,幸亏他们来得早,不然今晚姜姑娘可…… 结果他的胳膊撞了个空。 沈凤鸣早跳下了高墙。 “呜……”下面的人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留两个活口。 ”杨晟小声急道,也赶紧跳下墙。

又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沈凤鸣终于停了下来,站在夜色中,如修罗。 剩下两个人,一个老太太,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都吓得尿了裤子。 杨晟捏了捏鼻子,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了,惹谁不好,惹这个杀神。 他用脚踢了踢那个瘦小男人,“起来,有话问你。 ” 肯定要问问那个姓魏的去哪了。 还有,地上这么多血,明天被姜家人发现,吓到他们怎么办? 瘦小男人跟老太太并不知道魏康平去了哪里,只知道他往西边去了。 然后,两人就开始搬运尸体,打扫现场。 两人怀疑自己遇见鬼了,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沈凤鸣跟杨晟则站在那里,往远处看去,等着魏康平前来。 结果等了半个多时辰,那边的地面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魏康平也没来。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往那个方向追查。 杨晟那那个瘦小男人跟老太太绑在一颗树上,然后跟着沈凤鸣一路向西。 走了大概一里多,两人忽然看见地面上有个包袱。 打开,里面全是金银首饰。 这,不会是魏康平的吧,那他人呢? 两人拿着包袱继续向前,却没发现人,只能拿着包袱折返。 “这就是老大的包袱。 ”瘦小男人认得包袱里一个银子包,正是骗柳氏所得。 “那他人去哪里了?”杨晟问。 瘦小男人也不知道,按理说魏康平不可能舍下银子自己走的,除非…… “有意思。 ”杨晟道,他看向沈凤鸣说,“还记得我给你看那个案子吗?玉明县的知县也是就这么消失了,一个月后才被人发现,啧啧,太惨了。 ” “最早消失的是潞州的曹侍郎,三年前他丁忧在家,去庙里上香,就消失了。 ”沈凤鸣说。 “还有这回事?我以为只有玉明县死了人呢。 ”杨晟问。 沈凤鸣扫了他一眼,如果只是玉明县一个知县,皇上怎么答应让他们俩出京。 他查阅了很多卷宗,发现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那么,现在那个凶手也可能来武陵县了?”杨晟问。 “不确定。 ”沈凤鸣回,信息太少了。 “我倒希望是。 ”杨晟说,这样他们就不用去玉明县了,而且魏康平落在那人手里,希望他好好享受吧。 此时,一处幽暗的山洞里,魏康平被一瓢冷水泼醒,他看向对面的人,面色凶狠。 没想到他终日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 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块大石头上,根本动弹不得。 “你想怎么样?”他问。 那人却并不回答,而是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魏康平愣了下,忽然笑了,“放开我,我保证让你……”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人手里的东西,顿时满脸惊恐,“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第二天城门刚开,胡捕头就带着人出了城门,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昨天没抓到人,老爷真的打了他们每人五板子。 还有五板子记着,怕他们不好办差才没打。 今天要是再抓不到人,就是十板子了。 这些捕快也都红了眼,决定今天非要把那几个天杀的骗子给找出来不可。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背着个包袱直朝他们跑来,一边跑一边喊,“救命,救命啊!” 胡捕头立刻抽出了刀,摆开架势,他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在城门口行凶。 这时他旁边一个捕快却道,“头,这两个人怎么看着这么脸熟。 ” 可不脸熟吗,昨天他们找了一天了,一个鼻子上有个痣的老太太。 众捕快大喜过望,只觉得天上掉馅饼一样,赶紧把路封死,免得这两个人跑了。 然后他们发现,他们多余,这两个人根本没想跑。 他们到了跟前,直接往捕快身后躲,好像他们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他们一样。 众捕快往那边看,什么都没有啊! “救命,救命。 ”两个人抓着几个捕快,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胡捕快带着人回去复命。

孟知县此时正在房中焦躁的转来转去,昨晚他一夜没睡好,今早很早就起床了。 听说抓住了人,他又惊又喜,立刻去审人,然后问胡捕头在哪里抓到的人。 胡捕头满脸尴尬,“在城门口。 ” “怎么回事?”孟知县问。 胡捕头把之前的事说了,怕孟知县不相信,还让旁边的捕快来说。 实在,那场面太诡异了。 孟知县当然相信他的话,麒麟卫在的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他只担心他做得够不够好! 这天一早,就有一个捕快来姜家敲门,告诉他们已经抓住了两个嫌犯,让他们去认人还有领银子。 认人还好说,领银子?姜城跟陈氏惊喜欲狂,一叠声的问那捕快,真能领银子? 按理说当然没那么快,就算把赃款找到了,也要等案件完结,才能把赃款退还给受害人,可孟知县不是着急吗,便决定一切尽快。 这次姜城、陈氏、姜云珠一起去了县城。 在县衙门前,他们遇见了柳氏。 柳氏憔悴得很,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也不知道昨天哭了多少次。 本来陈氏对她是有些迁怒的,觉得若不是她,他们家根本不会惹上这种事。 可见她这样,又知道银子已经找回来了,她反倒同情起她来。 “陈嫂子,对不起。 ”柳氏见到陈氏,第一句话就说。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陈氏叹道。 柳氏想哭都哭不出来了,昨天一天把眼泪都流干了。 那边,李镖头等人也来了。 李镖头旁边跟着一个少年,少年的脸很白,五官精致,有种弱不禁风的病弱感。 姜云珠知道,这大概就是李延了。 “昨天是我太冲动了。 ”李镖头是个爽朗的汉子,知道昨天错怪了姜城等人,立刻道歉。 “没事,你也是急得。 ”姜城说。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泯恩仇。 众人一起进了县衙大堂。 胡捕头把那个瘦小男人还有那个老太太拽出来给他们认。 柳氏立刻认出那老太太就是那天撞在她车上的人。

李延除了认识那老太太,也认得那瘦小男人正是那天讹诈他的人。 签字画押,孟知县对他们的事做了宣判。 骡子还有李延被抢的东西都还给李家,九两银子给姜家,属于柳氏的那七十五两银子也还给她。 从县衙出来,众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可惜那个姓魏的还没抓到。 ”李镖头恨声道。 “可不是。 ”姜城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李镖头看看他,忽然问,“你想买骡子?” 姜城不解其意。 李镖头拍拍那头骡子,“差点打错人,这样,九两银子,这头骡子就卖给你,算给你们赔礼道歉了。 这头骡子也是跟你有缘。 ” “这怎么行。 ”姜城赶紧拒绝。 李镖头把眼一瞪,“怎么不行,就这么办!”说着,他把骡子的缰绳塞到姜城手里,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李镖头带人走了,姜城牵着骡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陈氏却高兴起来,摸了摸那头骡子,她觉得李镖头可能说得对,这头骡子,确实跟他们家有缘。 兜兜转转,又回到他们家了。 他们一家牵着骡子回了家,把事情跟陈老爷子一说,跟昨天全家沮丧不同,今天家里的气氛明显变得欢快起来。 偏房里,沈凤鸣跟杨晟看着,杨晟抱着胳膊,脸上满是笑意。 沈凤鸣没笑,但眼底也不那么冷冽了。 “姜姑娘。 ”杨晟跟沈凤鸣从偏房里出来。 姜云珠现在心情很好, 转身对他们露出个笑容,眸光流淌,如滟滟水翦, 在这冬日的灰蒙中, 让人醺然沉醉。 沈凤鸣跟杨晟怔然, 随后杨晟先回神,便开口问, “这骡子是?” “我们新买的, 哎, 可真不容易。

”姜城正想与人诉说一般, 见他问, 便说了起来。 杨晟听着, 时而附和姜城一句, 并没什么异常。 然后姜云珠却看着他还有沈凤鸣微微皱起了眉, 之前她没多想,可是现在听姜城再说这件事, 再看见眼前这两个人,却想起很多蹊跷之处。 才一天, 官府就抓到了两个嫌犯,还把银子还给了他们? 她梦里在这大夏朝也生活了七年,从没见过这么有效率的官员。 而且,仔细想,也不符合常理。 案子主犯还没抓到,还没结案, 这脏银…… 姜云珠怀疑, 是不是沈凤鸣两人帮了他们。 她没想过他们俩会亲自出手, 因为若是麒麟卫, 魏康平昨天就该被抓了,根本不会是现在这样。 很可能是他们给孟知县传了话。 姜云珠仔细看向沈凤鸣跟杨晟,正巧遇上沈凤鸣看向她,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姜云珠梦里在安平侯府待了七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很不错,可就跟在梦里一样,她从来看不清沈凤鸣的眼里有什么。 到底是不是他帮忙?她不确定。 夏朝百姓对他的感觉,就是谈之色变。 但其实仔细论起来,他几乎没对百姓怎么样过,都是杀那些官员。 大概官员太怕他了,连带的百姓也怕他。 又或者麒麟卫啊,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这样的人,普通人自然是害怕的。 姜云珠张了张嘴,想问他这件事,只是话到嘴边,她想起沈凤鸣两人现在并没有表露身份的意思,她怎么问? 沈凤鸣的视线被她牵动,落到她微张的檀口以及那柔润嫣红的唇珠上。 姜云珠咬了咬嘴唇,心思转动道,“沈公子,杨公子,什么时候离开提前跟我说,我给你们多做点东西,路上吃。 ”她觉得她做吃食的手艺还是可以的,看他们的样子也喜欢吃,那不如她给他们多做一点。 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杨晟听见吃的东西,来了精神,对姜云珠说,“姜姑娘,我正有件事想麻烦你呢,你上次送我们的香肠,我娘十分喜欢,我能不能多跟你买一点,拿回去给她吃。 对了,若是还有其它好吃的也可以,多多益善。 ”杨晟就差说,什么冷吃兔、灯影牛肉丝,都给他来一车,他送回京城,好堵住他娘的嘴。

不然等这次回去,他娘非对他使用暴力不可。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两锭银子,一锭十两,共二十两。 这么多?姜云珠本来想说,她送他们吃,不要钱的,可他要这么多吗? 杨晟把银子递给她,“多做一点,我们家人都能吃。 ” 姜云珠哭笑不得。 “你按正常价卖我就行,这么好吃的东西,别人有钱想买还买不到呢!”杨晟得意道。 这么大的生意,姜城跟陈氏又在一边看着,姜云珠也没法说别的了,只能接过银子,然后用心帮他做好。 回到房里,陈氏看着那两锭银子又高兴又发愁,二十两,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一样,只是,要做那么多香肠,他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现在他们就已经挺忙的了。 “不单做香肠,香肠吃多了也腻。 ”姜云珠说。 这点她已经想好了,都给杨晟做什么。 另外一件事,“娘,其实我正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咱们雇人吧!” 现在他们的外卖生意每天能赚五钱多银子,这个时代人工便宜,雇佣一个厨师,根据厨师的水平,一个月四钱到二两银子不等,雇佣两个杂工,一个月只要二钱到三钱银子。 他们完全可以雇人的。 “雇人?”陈氏惊讶,她从没想过这件事,以往,只有地主跟城里的老爷家才会雇人,他们家也雇吗? “咱们现在太忙了,都没时间做别的,姜霖他们还小,难道一辈子送饭、打杂?雇佣几个人,不费多少银子的,咱们都能抽身出来。 娘跟我可以琢磨着做点别的,赚的钱肯定比雇人花的多。 姜霖他们,再多攒点钱,我想送他们去正规私塾,明年顾宴州还要考试呢,咱们可不能耽误了人家。 ”姜云珠解释。 她当初让顾宴州教他们识字,只是权宜之计。 她一条条的说出来,有理有据,陈氏听完,觉得果真如此。 真是灯不拨不亮,话不说不明,她这个脑子,怎么只盯着手里这点钱不舍得花呢。 “跟你爹商量一下吧,不行咱们就雇人。 ”陈氏道。 “我都听见了,云珠说得有道理。 ”姜城掀门帘从外面进来道。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雇人,正好做香肠什么的也需要人手。 三个人当即决定去趟村长家,一是把早上的事告诉他,让他放心,并再次谢谢他昨天的帮忙,二是问问他村里有没有想做杂工的,当然,要是有厨师更好。 “那个炖梨汤还有没有?”出门前,陈氏问。 姜云珠明白她的意思,“还有呢。

”冬天天干物燥,尤其昨天姜城跟陈氏上火不小,今早姜云珠做早饭的时候顺便煮了梨汤,想给大家去去火,现在看倒是不用了。 她去厨房盛了一罐子抱着去顾家。 顾永德跟顾宴州、林氏都在家。 “婶子,早上炖的梨汤,你们尝尝。 ”姜云珠把梨汤递给林氏。 梨汤清润香甜,在这冬日里,看着就润泽。 林氏接过来,笑道,“又吃你们的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 ”顾宴州教姜云珠他们识字,姜云珠果然隔三差五的就做些好吃的菜给送到顾家。 “婶子不用客气,都是自己家做的。 ”姜云珠说。 林氏抱着梨汤,是越看姜云珠越喜欢。 顾宴州年纪也不小了,顾永德跟林氏早就想给他说一门亲事,可说来说去,别说顾宴州,他们俩都觉得那些姑娘配不上自己儿子。 自己儿子长得这么俊,学问也好,娶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 姜云珠就不一样了,她长得漂亮,还做的一手好菜。 瞧姜家现在这生意做的,她都眼红。 而且姜云珠还跟顾宴州学了字。 样样都般配,再没有这么好的姻缘了,林氏觉得,姜云珠就是老天爷赐给他们家的儿媳。 “宴州,还站着干什么,去把昨天买的云片糕拿出来点,给云珠尝尝。 ”林氏对顾宴州道。 顾宴州笑笑,姿容舒朗,他进去给姜城他们拿了云片糕出来。 云片糕洁白如雪,林氏催着姜城他们吃,他们只能每人拿了一块,入口十分香甜。 随后说起正事,姜城把今早发生的事跟顾永德说了。 顾永德听得啧啧称奇,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官府这么办事的。 姜家在武陵县无亲无故,最后也只能说姜家这次运气好了。 然后说起第二件事,顾永德沉思了一会儿,“厨师村里还真没有,杂工,你想要男的还是女的?” 姜城跟陈氏都看向姜云珠,现在家里很多事都是她做主。 “男女都行。 ”姜云珠回。 就是送饭、摘菜这些活计,“只要做事干净利落就行。 ”他们做餐饮,第一个就要干净,然后就是勤劳肯干了。 后者可能是所有老板都希望员工能有的好品质。 “对了,如果有识字的愿意来,待遇优厚。 ”她又补充道。

“识字的?还真不好找。 ”顾永德说,识字,就说明家里有钱,那谁还做杂工。 “不识字也不要紧。 ”姜云珠也猜到是这样,不强求。 “嗯。 ”顾永德点头,“有几个我觉得还行,跟你说说,你要是满意,我就帮你去问问。 ” “谢谢村长。 ”姜云珠笑道。 顾永德也喜欢姜云珠的,瞧瞧,张嘴闭嘴“谢”字不离口,多大方懂事的姑娘。 他说了起来,第一个,村西的方家,方老四,几年前他在矿上干活伤了腰,矿上给他赔了一些钱,可是那点钱也就够看病吃药的。 还有他媳妇也算一个。 “方家现在日子困难啊,这两口子,都是勤快能干的人,可方老四伤好以后,矿上根本不用他。 你也知道,在这山村里,不能进矿,根本赚不到钱。 其实方老四的身体真的没大碍了,去年我还看见他扛粮食呢,那一袋子粮食,你想想多沉,他扛着都没问题。 可是矿上就是不用他,也太没人情味了。 ”顾永德叹道。 所以他不让许青山去矿上。 村里的青壮年,是从矿上赚了钱,可也出过不少事,谁能保证那事不发生自己身上。 姜云珠听出,他似乎想把方家这夫妻俩推荐给她,不然不会说这么多。 姜城在旁边听着,心中戚然,他在矿上只干了一个月,却亲眼看着一块大矿石落下,把一个青年的腿给砸没了。 那人也应该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甚至父亲,却不知道他以后该怎么过活。 他那时偶尔也会想,若自己出事,该怎么办? 幸好……他看向姜云珠,心中安慰。 他有心想见见方老四,如果确实像村长说的这样,那雇佣他挺好的。 不过他没说话,姜云珠的生意,还是她来决定。 姜云珠早把姜城的反应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得听顾永德说完了剩下几个人选。 果然,方家那对夫妻是最合适的,夫妻俩都在姜家干活,还能互相帮衬。 “我能见见方家夫妻吗?”姜云珠问。 “当然,你要现在见吗?我马上去给你找。 ”顾永德听出姜云珠有意雇佣方家夫妻,满脸欢喜,方家跟他还沾点亲戚,方老四求他几次了,让他帮忙给找个活计,他都没找到,现在不是可巧。 哪敢劳烦他,姜云珠站起身,“不如咱们一起去方家看看。 ” “也行。

”顾永德站起身。 众人往村西走,很快来到一户人家前。 这户人家有点怪,房子似几年前新盖的,盖得又大又好,可是院子十分破烂,那两道木门,勉强算是门吧。 “大侄子在家吗?”顾永德离得很远就喊。 房子里有动静,不一时,一个面相憨厚的男人走了出来,随后是一个有点憔悴的妇人,后面则跟着一二三四个孩子。 大的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小的才会走路。 古代没有计生用品,穷人有时不想生,怀了以后也只能生下来。 “村长。 ”方老四叫顾永德,然后看向姜城等人。 “都住在一个村,你们可能见过,但不认识。 ”顾永德给双方做了介绍,然后跟方老四说起姜家想雇佣杂工的事。 方老四听了,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他对姜城道,“我腰上的伤已经好了,干活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不信,不信……”他四下打量,看见门口有块大石头,立刻过去要搬那块大石。 他以为姜家做主的是姜城。 姜城赶紧拦住他,这么大的石头,本来他腰没事,搬这个再伤了,就不好了。 随后姜城看向姜云珠。 姜云珠则在打量方老四夫妻,穿的都是粗布衣服,但浆洗得十分干净,几个孩子也是,要知道孩子最容易弄脏衣服、手、脸,如果没人收拾,半天就没法看了。 可方家这几个孩子虽然看着瘦了点,但身上都干干净净的,连最小的那个都是。 院子里有个厨房,她着重往里面看了看。 锅碗瓢盆都刷得干干净净,摆放整齐,灶台也没有什么污泥。 这个很难, 农家大锅,烧柴火的,随便做做饭,那油烟混着柴火上的灰尘就能把灶台蒙上一层,姜云珠自认为十分爱干净,也就做到方家这样而已。 她挺满意这对夫妻的,便问他们是否愿意到他们家做工。 方老四夫妻一百个愿意,家里好几个孩子,吃喝都是个大问题。 姜云珠提出,先试工三天,如果双方没问题,就雇佣他们。 价钱吗,两个人都来,就六钱银子。 这个价格可真不低了,矿山上一个月六钱,可那多累,又危险,再说,你想去人家还不一定要你。 现在夫妻俩去做杂工,加起来也有六钱银子,离家还近,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谢谢,谢谢。 ”方家夫妻都不善言辞,只一个劲的谢,谢完姜云珠谢顾永德,然后连姜城跟陈氏都谢了一遍。 “好好干,等以后,把这院子也盖起来。 ”顾永德叮嘱他们。 “是,谢谢村长。

”方老四又开始谢人了。 姜云珠问他们什么时候能上工,俩人都迫不及待的表示,现在就行。 姜云珠想着今天跑了一趟县城,正好中午做饭时间有点赶,有他们帮忙也好,便答应。 两人回身嘱咐了孩子两句,便要跟着姜云珠走。 就在这时,那边院墙后面有个人问,“你们是姜记饭摊的人吗?” 众人闻言,往那边看去。 方家墙矮,可以看见隔壁院子里站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眉眼灵动,眉宇间跟顾宴州有几分相似,他正探着头往这边看。 “小兔崽子,你干什么!”顾永德一看那少年就喝道。 那少年却没理他,看向姜云珠,问,“你们要雇人?”他刚才在院子那边全听见了,而且知道这些人里,姜云珠做主。 “是啊。 ”姜云珠回。 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问,“雇我怎么样?” 姜云珠看向顾永德,这谁啊? “我侄子,不好好读书。 ”顾永德气道,“待会儿我就告诉你爹,看你爹不打你。 ” 少年苦了脸,“大伯,我也想跟宴州哥那样,谁见了谁夸,可是我真读不懂。 你都不知道,每天坐在那里,我就跟受刑似的。 有时我都想,要是一辈子读书,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 “呸,小小年纪,什么死啊活啊的,你就给我好好读书。 ”顾永德说着,已经打算去那边教训人了。 少年赶紧对姜云珠哀求道,“雇我吧,我识字,能算账,只要你让我离开……哎,大伯,大伯……”少年一溜烟的跑了。 姜云珠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这小子跑得倒挺快。 姜云珠一行人回了家, 当即开始做午饭。 方老四夫妻手脚麻利,什么事都抢着干,姜云珠跟陈氏轻松很多。 中间, 那个少年也就是顾祁风又来了, 他闻了闻院子里的菜香,满脸垂涎, 对在厨房里忙碌的姜云珠说,“你就雇我吧,我也不要那么多工钱, 你就每个月给我两钱,不, 一钱银子就行。 ”

姜云珠抽空扫了他一眼, 毫不犹豫得拒绝, “不行。 ” 他这年纪, 可是童工,而且他家里人都指望他读书考科举呢,她雇他, 不是没事找事。 “那我不要工钱行不行, 你只要每天管我三顿饭就行。 ”顾祁风说。 “那也不行。 ”姜云珠说。 顾祁风明白,她是铁了心的不想雇他了,他打量四周, 眼珠转动, 忽然一眼看见了姜霖, 立刻凑了过去。 他跟姜霖年纪差不多, 没一会儿, 两人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好像朋友一般了。 姜霖忙着盛饭, 他帮忙, 姜霖跟方老四一起推着推车去送饭,他也跟着。 姜云珠看得皱眉,对陈氏说,“不然等会儿跟他们家人说说,让他们把他领回去。 ” “嗯。 ”陈氏答应。 姜云珠没再注意他了,少年心性,等过两天,他觉得没意思,就该自己离开了。 每天姜家做饭送饭都跟打仗一样,今天有了方老四夫妻,做得十分轻松,陈氏越发觉得姜云珠做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姜云珠却想更轻松一点,吃完饭,她对姜城说,“爹,咱们一会儿去趟县城吧,给你买车,还有,我要去县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厨子,顺便买些猪小肠跟猪肉。 ”做香肠用。 香肠要晾晒些天才能吃,这个必须提前做。 杨晟的订单,按正常价算,二十两姜家能赚七八两,姜云珠不确定魏康平的事是不是他跟沈凤鸣帮了他们,但还是决定算他便宜一点。 这样,他们就能赚四五两,买车绰绰有余了。 姜城满脸惊喜,有了车,他就能大干一场了! “对了,还有件事,一会儿让外祖跟咱们一起进城吧,我想找大夫给他看看眼睛。 ”姜云珠心中一直装着这件事,只是之前家里艰难,她不好说。 现在这件事该提上日程了。

姜城跟陈氏听着,心中又是安慰,又是愧疚,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件事呢,为人子女,怠慢至此! 其实也不怪他们,早些年他们也带陈老爷子去看过大夫,只是他吃了药一直不见好。 后来陈老爷子自己不想治了,他们便也放下了这件事。 现在日子越来越好,陈氏觉得,确实该给陈老爷子找个好大夫看看。 三人一起去见了陈老爷子,把事情跟他说了。 他们这么惦记他,陈老爷子心中暖呼呼的,不过他却直摆手,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 他还能活几年,花那个冤枉钱干嘛! 姜城三人当然不答应,好说歹说拉着陈老爷子一起出了门。 先去买车,有银子就是好办,挑了一家比较大的店铺,姜城很快就看好了一辆车。 正好牵着骡子,套上一试,正刚好。 “就这辆车了吧?”姜城征询得问姜云珠。 姜云珠没问题,拿了四两银子给店家。 这次他们就有骡车了,姜城赶着骡车,姜云珠、陈老爷子坐在车上,美滋滋地往城南走。 他们刚跟店家打听过了,县里最好的大夫就是永寿堂的金大夫,听说是从京城里回来的,医术不同凡响。 姜云珠对此次就医多了两分期待,陈老爷子听着,心中也翻起点点浪花,以前能看得见的人,骤然看不见东西了,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若能再睁眼看看这世界,他觉得死而无憾。 不愧是县里最好的大夫,看个诊,要一两银子,就这,还排了很长的队。 “要不还是不看了,咱们回去吧。 ”陈老爷子打退堂鼓。 “爹,好不容易来的。 ”姜城瞅瞅前后的人,对姜云珠说,“我在这里排着就行,你带你外祖去骡车上歇会儿,等排到咱们了,我再叫你们。 ”他现在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话都带着风。 冬天,街上冷,且有风,站在这里不动,一会儿就得把人吹透了。 姜城自认为身子壮,不怕,可姜云珠跟陈老爷子却受不得。 姜云珠答应,扶着陈老爷子回了骡车。 两人刚在骡车上坐好,那边就又来了一辆马车,马车正好停在他们旁边。 马车帘一掀,露出一个美貌的佳人。 那佳人二十左右的模样,云鬓高挽,螓首蛾眉,天姿灵秀,真好似姑射仙子一般。 尤其她身穿白衫,头戴白花,似给谁在守孝,更显高洁凛然。 因为角度原因,姜云珠正好能看见她的容貌,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毕竟,长得好看的,谁都喜欢看。 纪三娘也看见了姜云珠,她愣了下,随即对姜云珠点点头,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姜云珠有些意外,她看着似不容易接近的,没想到对她如此和善。 她也对她露出个笑容,如春日微阳。 纪三娘收回视线,拿出一个药方递给车夫,“宋力,去抓药。 ” “是,夫人。 ”宋力接了药方,进了永寿堂。 随后,马车帘放下。 姜云珠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偶遇而已。 她坐在车上四处打量,只见街对面有个馄饨摊子,卖馄饨的是个小妇人,长得很清秀,加上她面皮白,就显得颇有几分姿色。 吃馄饨的,路过的,不时有人朝她看。 姜云珠诧异,今天怎么了,竟碰见好看的人了。 她看着那忙碌的小妇人,以及那热气腾腾的汤锅,计划自己下一步是不是也来县城发展。 矿山的生意就那样了,如果能在山脚建个饭馆,还好些,可她打听过,山脚那里的地全是朝廷的,根本不允许百姓私自占用,只能做外卖。 来县城……一是要有本钱,二,要想好做什么生意。 其实来县城也有好处,起码买什么东西都方便。 姜云珠正胡思乱想,就见馄饨摊边角处有个男人一边转着脑袋四处看,一边用手在身上摸,然后很快,他将一个东西放进碗里。 随即他一拍桌子道,“老板,你这馄饨不干净!” 卖馄饨的小妇人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往他面前的碗里一看,只见里面有一根手指长的头发,她当即软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换一碗。 ” “换一碗?我吃完了才发现有头发,现在恶心的想吐,你给我换一碗,我吃得下去吗?”男人喝道。 小妇人脸色发白,“那就不收你的钱了。 ” “不收钱就完事了?我都说了,我现在恶心的想吐,谁知道你这馄饨里是不是有别的东西。 ”说完,他竟然大吼大嚷起来,“大家都来看看啊,馄饨里吃出东西来了。 这摊子不干净,你们可得瞅瞅自己碗里,别有什么蟑螂臭虫的,吃一半,留一半在碗里,多恶心人。 我就被他们害了,现在觉得浑身难受。 ” 他话说得恶心,什么叫吃一半,留一半,摊子上的客人都往自己碗里看,虽然没看见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小妇人急得脸上冒汗,低声哀求道,“客人,是我的错。 ” “你知道是你的错就行,赔钱。 ”

“赔多少?”小妇人眼中有泪光,显得楚楚动人。 那人本来只想讹钱,见了这副场景,伸手就去拉小妇人的胳膊,“赔多少,那得县老爷定,走,跟我去见官。 ” 他当然不敢去见官,只是想占小妇人的便宜。 若是这小妇人再软弱可欺一点,他把她哄到没人的地方,嘿嘿…… 姜云珠在对面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愠恼,她也是卖吃食的,最恨这种人了。 “你做什么!”她道。 她突然出声,吓了李全一跳。 等他抬眼,发现对面是个娇俏的姑娘,立刻又大模大样起来。 “馄饨里吃出了东西,我要她跟我一起去个能说理的地方。 ”李全说着,又去拉小妇人的胳膊。 姜云珠把小妇人拉到自己这边,冷声道,“能说理的地方?我跟你去县衙,你敢去吗?我刚在对面看得清楚,你自己从身上拿出来的头发放进碗里的,还诬赖摊主?” 李全立刻变脸,“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姜云珠拿起那碗馄饨,只见里面的馄饨吃了个干净,就剩下半碗汤了,一根黑色的头发-漂在上面十分显眼。 她当即心中有了底,对众人道,“大家都来看看,这跟头发-漂在汤上面,若真是摊主弄得,那这人拿到这碗馄饨就该看到了,何至于吃到现在才发现? 而且我跟摊主非亲非故,没必要替她说话。 确实在对面看到这人往碗里扔头发还想讹人,才出声的。 大家也有妻子、女儿,一个男人,这么欺负一个妇人,打的什么主意?” 李全被戳中痛脚,愤愤地看着姜云珠,“你!” 那些客人则恍然,有几个站起身往那碗里看,果然跟姜云珠说的一样,哪里还不明白李全是故意讹人。 “云珠。 ”姜城在那边排队,忽然听见这边的吵闹声,赶紧往这边跑。 李全一看大事不妙,游鱼一样往旁边的巷子里蹿去,一边跑,他还一边道,“没地方说理了。 你们给我等着,早晚有你们好看的。 ” 等姜城过来,想去追,哪里还有李全的人影。 他只能恨恨回来,关切得问姜云珠,“没事吧?” 姜云珠摇头,她没事,只是这小妇人……她看向那小妇人,她这性子也太软弱了些,摆摊卖吃食,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这摊子是我丈夫的,他病了。 ”阮氏又是害怕,又是感激,哽咽着对姜云珠说。 怪不得,姜云珠了然,“那你以后自己多小心吧。 ”像刚才那样的人,以后肯定还会有。

说起来,矿山那里的经营环境算好的了,没有李全这种闲杂人等。 阮氏赶紧点头,对她道谢不止。 姜云珠摇头,她能帮她的也就这么多。 她跟姜城要走,这时一个男声问,“怎么回事?” 姜云珠一看,认识,这人是马车里那美貌妇人的车夫,好像叫宋力。 他手里拎着药包,看来是从永寿堂抓药出来了。 这时周围围了不少人,那些人一时义愤,便七嘴八舌得把刚才发生的事跟宋力说了一遍。 宋力听完,转身就走了。 弄得众人有点懵,他这是?听戏呢,哪怕听戏也该给个反应再走啊! 姜云珠也挺诧异。 只是还没过一会儿,宋力又回来了,他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阮氏,“我家夫人说,你先别摆摊了,先把你丈夫的病治好再说吧。 ” 那锭银子足有五两,银光闪闪,连周围人看着都眼热。 阮氏更是惊慌,“这怎么行?我不能要。 ” “夫人给你,你就拿着。 ”宋力把银子塞给阮氏。 阮氏知道自己今天遇见好人了,还是两个,先是姜云珠,又是这位夫人。 她想去谢谢那位夫人。 虽然人家不一定想听,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夫人不喜别人打扰。 ”宋力直接拒绝了阮氏。 阮氏拿着银子,不知所措。 宋力这时又对姜云珠道,“夫人让我跟你说,以后少管闲事,不然半夜被歹人摸到家里去,你要怎么办!”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走,不一时上了马车,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姜云珠站在那里,慢慢皱起了眉,她怎么感觉他刚才的话别有深意呢? “云珠,别担心,有我在呢!”姜城以为姜云珠害怕,便安慰她道。 “嗯。 ”姜云珠点头。 大家各自散开,阮氏决定听那位夫人的话,今天卖完这些馄饨,就先不摆摊了,省的李全再来找麻烦。 她却不知道,此时李全在一条小巷中,已经被打折了两条腿,没几个月是下不了地了。 姜城继续回去排队,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他们去看大夫。

金大夫仔细检查了陈老爷子的眼睛,摇头,老人家年纪大了,若是刚得病就来找他,他能有五成把握治好他,拖到现在,基本没治了。 “给你们开几副药,回去吃下试试,如果没效果,就不用再浪费钱了。 ”他看姜城等人的穿戴,就知道他们家里不富裕,所以如此说。 陈老爷子心中失望,却没表现出来,早料到了不是吗。 姜城也失望不已。 姜云珠却还不太甘心,想着等以后攒了钱,再找更好的大夫瞧。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看病耽误了很多时间,姜云珠决定今天不去牙行了,买了猪小肠跟猪肉,便先回家。 路上,她看见拉车的那头骡子,忽然又想起宋力那句话,脑中灵光一闪,魏康平,魏康平还没被抓到,他不会半夜摸到他们家报复他们吗? 虽然这种怀疑毫无根据,可她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那若是他来,他们怎么办? 姜云珠到家的时候,正好沈凤鸣跟杨晟骑着马要出门,她抬眼看见他们,只见沈凤鸣端坐马上,眉眼锋锐如镝,杨晟虽然脸上带着笑,身上却有种肃杀感。 她忽然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他们俩在,即便一百个魏康平来,也没事吧! 这么想着,她便张嘴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这话一出,杨晟跟沈凤鸣都怔了下,以前她可对他们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从不关心的,今天怎么? 杨晟戏谑得看向沈凤鸣。 沈凤鸣看向姜云珠,眸底似有什么东西淌过,“晚上就该回来了。 ”他说。 “嗯。 ”姜云珠觉得自己似乎该补一句“早点回来”,可是一想到对面是谁,还是算了。 晚上,沈凤鸣跟杨晟回来,陈氏在给陈老爷子煎药,院子里一股药味。 夜已经深了,沈凤鸣忽然问杨晟,“吴医仙去年是不是在杭州出现过?” 吴医仙,本名吴兴为,因为他的医术太高了,又行踪缥缈,大家都叫他吴医仙。 杨晟听了,顿时想起陈老爷子的眼睛,心中了然,说,“是,不过那个老头,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怎么,你想请他过来?”如果他没记错,那老头挺烦麒麟卫的,觉得麒麟卫有伤天和,尤其沈凤鸣,杀了那么多人。 沈凤鸣要请人,怕请不动。 当然,也不用请,直接把人绑过来就行了。 不过过来以后呢?不能强迫人家给陈老爷子看病吧。 那老头脾气可怪得很。 忽然他又笑了,“那老头嘴馋又爱玩,姜姑娘心思灵巧,做饭又好吃,说不定还真可以。 ”

这时他又想起姜云珠那个神女显灵的事来,他一直好奇着呢,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 第二天姜云珠起床的时候, 姜城已经拉脚回来了,正满面春风的在院子里喂骡子。 今天一个早上,他就赚了二十五文钱。 这点钱跟姜云珠赚的比, 或许不算什么, 可他觉得姜云珠说得对,拉脚这个营生前景很好, 以后再赚了钱,他多买骡马,就能多赚钱了。 这时陈氏已经做好了早饭, 热气腾腾的手擀面。 姜霖等人也已经起床,喂鸡、打扫庭院。 姜云珠站在门口, 看着这欣欣向荣的场景, 脸上不自觉就带了笑意。 吃饭, 吃完饭去县里雇厨师。 姜城现在有骡车了, 自然送姜云珠去。 两人来到一家牙行,接待他们的是个看着有点斯文的中年男人。 男人并没有因为姜云珠是个姑娘就轻视她,问她有什么需要。 姜云珠把自己的要求说了, 她要雇一到两个厨师。 比较特别的是, 她的生意在长石村,厨师要考虑好地点问题。 还有,她若跟厨师签契书, 必须签十年, 如果中间厨师反悔, 要赔她一百两银子, 并承诺三年之内不能从事厨师这个职业。 她这第一条还好, 第二条, 中年男人听得皱眉, 这要求太苛刻了,既然如此,“姑娘还不如直接买个厨师。 ”这样人就是她的了。 姜云珠也想,可不是没钱吗。 一个好的厨师,至少要二十多两银子,而且十分抢手。 她是想先雇试试,如果实在雇不到,就只能攒钱,看以后能不能买个合适的。 中年男人问完,其实也猜到姜云珠买不起了,便又问,“第二个条件能否放宽一些?” 姜云珠摇头,厨师在她那里做工,很容易学到她的菜色,她可不想以后别家饭馆出现她的同款菜。

如果没有,她宁愿不雇。 “好吧,我帮姑娘问问看。 ”中年男人无奈站起身,对这单生意没报太大希望。 两刻钟后,中年男人一进门就摇头,没人愿意去一个村里,还一去就是十年。 姜云珠也不意外,她今天来就是碰碰运气。 “麻烦你了。 ”姜云珠说着,往桌上放了几个铜钱,算是辛苦费,然后站起身要走。 这时中年男人却有些不甘心地说,“等一下,还有一个人,只不过最近他都没来牙行,不知道是已经找到差事了还是怎样。 姑娘若是愿意等,我这里有他的地址,我去找他问问。 ” 姜云珠顿住,她觉得这件事希望不大,其实都不想麻烦他了。 “那人就住在柳树街,离这里不远,姑娘若是出城,正好路过他家。 ”中年男人却说。 话说到这份上,姜云珠只能答应。 最后三个人一起出了房门,往柳树街去。 如果这人也不合适,姜云珠跟姜城就直接去菜市场买了东西回家了。 一条狭窄的小巷,两扇破旧的木门,中年男人敲门。 “谁啊?”里面有人搭话,然后有脚步声。 很快,门打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姜云珠跟这脸的主人同时愣了下。 很快,脸的主人便激动道,“姑娘,你来了,快进来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摆摊卖馄饨的阮氏。 姜云珠只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怎么昨天遇见,今天又遇见。 “你们认识?”中年男人诧异道。 “认识,昨天这姑娘还帮了我。 ”阮氏拉着姜云珠进屋。 姜云珠则看向中年男人,这阮氏不会就是他说的厨子吧? 不是,在牙行找差事的是阮氏的丈夫薛京。 薛京本是县里云鹤楼的厨子,可云鹤楼东家经营不善,一个多月前关门了。 薛京想再找个差事,便去了牙行。 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 后来他跟阮氏商量,不然就自己干,凭他的手艺,应该没问题的。 县城的店铺租金贵,他们租不起,便决定从摆摊卖馄饨开始。

想的好好的,赚了钱就开店。 可摆摊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有些人,能做一个好厨师,却未必能做个好老板。 薛京就是后者,他性子急,又不善言辞,根本笼络不住客人。 眼看着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他连着急带上火,又吹了点凉风,就病倒了。 于是便有了阮氏替他卖馄饨这件事。 “谢谢,谢谢。 ”听说姜云珠就是昨天帮阮氏解围的人,薛京忙不迭向她道谢。 他的脸色还是不好,但病情已经有了起色,估计再吃几天药就差不多了。 “一点小事,若别人看见,也会这么做的。 ”姜云珠说。 薛京却不同意,他知道大多数人遇见这种事,都会因为各种原因选择沉默,姜云珠一个姑娘却能仗义执言,难能可贵。 他们在这边说来说去,牙行的中年男人着急了,他来可是促成双方签订契约拿酬金的,便赶紧插话,把姜云珠想雇厨师的事说了。 原来是这样,薛京跟阮氏对视一眼。 “我就顺路过来看看,如果你不想找活计了,不用勉强。 ”姜云珠说。 昨天真的是举手之劳,她并不想挟恩图报。 “不然让这姑娘看看你的手艺,然后你们再谈谈条件,这世上哪有绝对的事。 ”中年男人觉得可能有门,便极力想促成这件事。 薛京便起身去了厨房。 他最擅长爆炒,厨房现成的材料,他运刀如飞,然后大火猛炒,不一时,一盘清炒白菜便出锅了。 这爆炒,最讲究火候,要炒出猛火,炒出锅气,那菜才有滋味。 姜云珠在旁边看着,发现他身体还是有点虚,但做菜的功底却十分不错,心中便有了计较。 等尝了一筷子那白菜,她确定了心中所想。 “不然,我也做一道菜给你们尝尝。 ”姜云珠说。 随后,她就着那烧热的铁锅,也做了一道清炒白菜。 她跟安平侯府三位大厨学过艺,那些大厨,都是潞州甚至中南赫赫有名的厨师。 后来她去京城,又跟京城的名厨学过一段时间,那手艺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这句话一点不错。 在别人眼里,姜云珠做菜就是好看,每个动作看着都那么赏心悦目,而薛京看了以后,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师从潞州香客楼的一位老师傅,自认为做菜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可是今天看见姜云珠做菜,他才知道什么叫差距。 姜云珠的每一步,每个火候,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看得双眼晶亮,一边看,一边在心中对比自己是怎么做的,跟她的差距在哪里,如何才能弥补,一时间竟痴了。

“尝尝。 ”姜云珠说。 清炒白菜出锅,热气腾腾。 薛京如梦初醒,然后他不顾别人,自己先夹了一块白菜放进嘴里。 入口鲜香,随后是白菜本身的甘甜味儿,清爽又回味无穷。 清炒白菜还有一点不好处理,那就是白菜菜叶薄,菜帮却厚实多水,一个炒不好,菜叶就蔫了,菜帮却还没熟,可姜云珠做的这盘,堪称完美。 “你怎么做到的?”薛京当即问。 姜云珠笑而不语。 薛京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太唐突了,这些做菜秘诀,就算是师父,人家都不一定教你,何况是陌生人。 薛京脸色潮红,一是他还病着,二,他心绪太过激动。 牙行的中年男人看着有门,便对他道,“这位姑娘雇厨师,有两个条件。 ”他把姜云珠那两个条件说了。 第一个不算什么,第二个,刚才他问过五个厨师,其中有两个让他滚,另外三个一口拒绝了他,所以他对薛京说出这个条件,还是很忐忑的。 薛京脸上却一点意外的神色也没有,他明白,姜云珠是怕自己的菜色外泄。 忽然,他又想到,姜云珠这意思,是不是如果他去给她当厨师,她会教他几道菜? 他的脸色更红了,心跳也不自觉加快。 作为厨师,必不可少的,一是精湛的手艺,二,就是有自己的独家菜,他第一个本来他觉得自己很不错,现在看,根本差得远,第二个,更是没有。 若是跟着姜云珠…… 他当即都要答应去给姜云珠做厨师了,不过他毕竟不是少年了,他有媳妇要养,以后还会有孩子,不能让他们跟着他受苦。 “工钱?”他扭捏地问姜云珠。 “你原来在云鹤楼多少钱一个月?”姜云珠问。 “九钱银子。 ”薛京回。 姜云珠觉得差不多,“我给你一两银子一个月,这十年里,根据你的表现,每年最低涨半成月钱。 十年后,你是去是留,我绝不过问。 还有,我可以在村里帮你租一处房子,好让你有地方住。 ” 半成就是一成的一半,百分之五,这应该是现代每年涨薪的普通标准了。 租一处房子,因为要做午饭加晚饭,长石村离县城远,做完晚饭,薛京肯定赶不回来的。 村里的房子也不贵,让人家大老远的来偏远地方工作,当然要准备住处。 姜云珠怕他不答应,又说,“等以后,说不定我会来县城开店,那时你跟着我,就方便多了。 ”这叫给员工展望美好前景,或者,叫画大饼。 其实她不说这个,薛京已经想答应了,现在,他看向阮氏。

阮氏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朝着他点了点头。 她摆摊这两天,也明白自己跟薛京都不是做生意的人了,姜云珠人好,手艺也好,跟着她挺好的。 主要,安稳,不用考虑那些杂七杂八的事。 十年,对薛京来说是束缚,何尝不是一种承诺。 就这样,薛京晕晕乎乎的签了雇工的契约,十年,他就把自己这十年这么卖了。 但似乎,他并不害怕或者担心,他只想让自己的身体快点好起来,好去看姜云珠做菜。 姜云珠其实刚才也看出来了,薛京这人很有钻研求学的精神,给他个机会,他前途不可限量。 而她,也正需要他这样的人。 付给中年男人佣金,然后跟薛京约定,他病好了,立刻来姜家上工,姜云珠又在县城买了不少东西,跟姜城回家。 这趟县城之行,还是很圆满的。 到家之后,却发现家里有客人在,是柳氏。 柳氏的眼睛依旧通红,只是脸上有了笑容。 她见姜云珠回来,立刻站起身,“云珠,你回来了。 ” “嗯,婶子什么时候来的?”姜云珠笑回。 “我也刚来一会儿。 对了,你来试试这件衣服。 ”柳氏说着,把身边一个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身衣裙递给姜云珠。 薄柿色的衣裙,领口袖口滚着雪白的兔毛,衣服上绣了缠枝青鸾纹,以姜云珠的眼光,也觉得这衣裙很漂亮了。 “婶子,这是?”姜云珠忽然明白柳氏的眼睛怎么这么红了,熬夜做衣服做的。 确实,那天回去,柳氏就想着怎么补偿姜云珠,后来,她想给她做身衣服。 “给你的,你穿上试试。 ”柳氏道。 “这怎么行?”姜云珠看出,这衣服用料很好,柳氏孤儿寡母的…… “我都已经做了,你不穿,我心里更不好过。 ”柳氏道。 她这么说,陈氏也在一边劝,姜云珠只能抱了衣服,去里屋换。 不一时,她换好衣裙出来。 门帘掀开那一刻,柳氏跟陈氏都看愣住了,两人都知道姜云珠好看,可是这端丽冠绝,百般难描的人…… “娘,柳婶子,怎么样?”姜云珠问。 其实她觉得这衣裙腰掐的有点太细了,她更喜欢宽松一点的,舒服。 可是人家好心送的衣服,就别挑三拣四了,寒了人家的心。

“好看。 ”“好看的。 ”柳氏跟陈氏先后说。 陈氏起身,拉着姜云珠的手,上下打量,怎么看也看不够,这是她女儿?这是她女儿,她漂亮的女儿。 “感觉宫里的娘娘也不如云珠好看。 ”柳氏则赞道。 她当然没见过宫里的娘娘,但在她心里,宫里的娘娘应该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却比不上姜云珠。 陈氏听着,更高兴了。 姜云珠想说什么,忽然似有所感,往院中看去,只见沈凤鸣跟杨晟站在那里,正看着她。 他们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来只是柔美婀娜的侧身,峰峦秀色,窈窕无双,这一转身,被雪白兔毛拥着的一张脸露出来,粉腻腻,眉眼盈盈,如嫩蕊凝珠。 姜云珠心疾跳了两下,因为沈凤鸣此刻的眼神太幽暗了,似要把她吞没一般。 杨晟此时想拍着沈凤鸣的肩膀赞叹两句,他听见他呼吸都沉了,就这样,他竟然还忍得住,不愧是他的万年寒冰好上司。 他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他忽然想笑,于是他笑道,“确实比宫里的娘娘还好看。 ” 姜云珠:……她有幸见过宫里的娘娘的! 杨晟往前走几步,又道,“衣服好看,可惜没有首饰。 ”说到后一句,他别有深意的瞟了沈凤鸣一眼。 姜云珠却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我回屋换身衣服。 ”她转身进了屋。 等她回来,沈凤鸣跟杨晟还在,但已经说起了别的话题,她也正好有事问杨晟,“香肠已经快做好了,晾晒一些时日就能吃,剩下的东西是等你们走之前做,还是?” “先做,做好了我立刻让人送回去。 ”杨晟急道。 姜云珠无所谓,决定今天就开做。 其实论起来,这些东西值二十两,可专门派人一路送回京城去,路费都不止。 杨晟也有事想问姜云珠,只是该怎么问,可把他愁坏了。 忽然,他想起,那天神女显灵,很多人都看见了,他看见也说得过去吧? 于是他问姜云珠,“上次我走之前,曾看见西风山神女显灵,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姜云珠顿住,抬眸看向他,发现他脸上没什么异色,一颗提起的心才放下,她没指望那件事能瞒过麒麟卫,不过她只是替庙里求香火,应该没什么吧。 他或许只是好奇? 姜云珠决定说清楚,“我也看见神女的样子了,只是太过虚幻,让我想起一件事。 以前看过皮影戏,觉得十分有趣,后来发现,如果窗上有个小孔,站在窗后,手里拿着个光滑白净的东西,就能在上面看见蜡烛的倒影。

感觉跟那个倒是有点像,不过我也是瞎猜的,或许真是神女显灵。 ” 其实就是小孔成像,西风山后面那座山,崖壁如镜,正适合做这个。 什么神女显灵,其实连图像都很模糊,比现代的投影技术差远了。 她特意安排人带动气氛,说是神女显灵才是真的。 她这么说,杨晟立刻来了兴致,要摆弄东西自己试试。 这时沈凤鸣道,“《墨经》有云,‘光之人,煦若射。 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 足蔽下光,故成景于上;首蔽上光,故成景于下。 在远近有端与于光,故景库内也。 ’” 这段话翻译过来,不仅描述了小孔成像的样子,还总结了它的规律。 姜云珠真没想到,墨子竟然早已经记录了这个,而且沈凤鸣竟然知道。 杨晟一脸沉思,“是这样吗?我怎么不知道。 ” “你在学堂的时候睡觉比醒着的时候多。 ”沈凤鸣说。 杨晟:…… 杨晟去鼓捣那个实验了, 沈凤鸣又出了门,姜云珠坐下,继续跟陈氏、柳氏聊天。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陈氏问柳氏。 “那个院子我住熟了, 也不想搬家了,就跟房东重新签了契书, 继续住在那里。 ”柳氏说。 陈氏不觉得意外, 只是,县城里的房子租金肯定贵,她要怎么生活? “我想绣一些东西卖。 ”柳氏有些忐忑地说, 这只是她的想法,也不知道行不行。 陈氏觉得应该行,可是她不知道县里的情况, 也不好瞎说。 “婶子一定可以的。 ”姜云珠却道。

就柳氏给她做那件裙子, 她就能看出,她绣工出色, 且蕙质兰心,做绣品,甚至以后做衣服, 绝对有出路。 陈氏听了,笑着对柳氏说,“云珠说你可以, 那你一定可以的。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们。 ” 柳氏听了感动不已, 重重地点了下头,对未来又多了几分期许。 “你们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也一定找我。 ”她道。 中午姜家正在忙碌的时候, 沈凤鸣跟杨晟听见了那熟悉的鸟叫声, 便出了门。 后山一处山坳,一队麒麟卫牵着马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 他们昼夜兼程的赶过来,虽然人困马乏,但每人都站得笔直,好似松柏,眼神明亮,其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参见指挥使、副指挥使大人!”见到沈凤鸣跟杨晟,一队人齐刷刷跪倒,声音激动而诚挚。 不管外人怎么看沈凤鸣,在他们心中,指挥使大人就是他们情愿一生追随并仰望的人。 杀贪官、斩权贵,若这世上还有一丝正义,那必然是他们指挥使大人;孤身一人杀入蛮夷巢穴,救他们兄弟出来,他的脸是冷的,可他们知道,他的血是热的。 他们愿做他手中的刀,那把最锋利的刀,刀锋所指,便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百死而不悔! “不错。 ”杨晟扫了众人一眼,笑道。 虽然他选择来办这个案子有自己的私心,但既然来了,就把这个案子好好办完。 此时,武陵县一处官道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过来,足有两百余人。 旁边一处山陵上,纪三娘站在那里,风吹起她的白裙,似要翩然而去。 “宋力,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她盯着那队人,尤其中间那个骑在马上的青年,突然开口。 “夫人。 ”宋力脸上却满是担忧,“那人身边跟了那么多侍卫仆从……”不是他们能轻易得手的。 纪三娘却好似没听见,只说,“不是老天爷,那天我求了满天神佛,却没人救我。 肯定是少泽,是他在天之灵在帮我。 ” “夫人!”宋力焦躁不安。

纪三娘却笑了,从头上取下那朵白花,让它随风而去。 以后,再不用这白花,她会下去亲自陪她的少泽。 只要,他不嫌弃她满手血污。 官道上,萧琦松歪坐在马上,问邓弘,“还有多久才到武陵矿?这一路,可把我累死了。 ” 上次沈凤鸣把汪斌等人全抓回了京城,朝廷里一番明争暗夺,终于又派了人来,邓弘,新任武陵矿守军将领,萧琦松,他的副手。 一个副手竟然敢这么跟主将说话,这要是在军中,必然要被拉出去打二十军棍。 可萧琦松,姓萧,夏朝皇室那个萧,他爹是淮南王,自然不怕邓弘。 邓弘心中气恼,本来才六七天的路程,硬生生被他拖延到现在才到,他当他是出来游玩的吗? 确实,人家就是来玩的,在矿山赚一圈,又没危险,又能赚一笔军功,等回去,估计他就能领将军职,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可叹自己生生死死那么多年,可叹那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不如一个连枪都拿不起的纨绔。 想到这里,邓弘真想让人把萧琦松拉下马,治他个延误军机,目无上司的罪。 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在朝中毫无根基,今天他办了萧琦松,说不定过些天他就要被押回京城了。 “已经到了武陵县,走快点,傍晚就能到武陵矿了。 ”他冷着脸回。 第二天傍晚,姜云珠把最后一锅冷吃兔炒完,将所有东西都放进罐子里,密封好,来找杨晟。 “东西做好了,你来看看。 ”她说。 杨晟这两天光闻见香味了,闻言赶紧往外走。 后院一间货房,他看见了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几十罐东西。 每个罐子有西瓜大小,通体雪白,上面贴着红纸,红纸上写着字。 分别有“冷吃兔、灯影牛肉丝、无骨鸭掌、辣子鸡……”每样两罐,竟然有十几样东西。 杨晟目瞪口呆,他真没想这么麻烦姜云珠。 做这么多种,她要耗费多少心神? 而且,粗略一看,这些东西就比聂鑫买的要便宜不少。 “不是说正常价卖我吗?”杨晟急了,姜云珠辛苦赚钱,他根本不想占她便宜。 姜云珠却念着魏康平的事可能是他跟沈凤鸣帮了自己,所以想尽力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做这些,她确实是用了心的。 “这就是正常价。 ”她说。 就这,她还赚了他四两多银子呢。 “不行。

”杨晟又拿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要塞给姜云珠。 姜云珠当然不要,杨晟是男人,又不敢跟她拉扯,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姜云珠没办法,只好说,“真没算你便宜,就是友情价。 ” 友情价,比正常价便宜一点,但也没有特别便宜。 杨晟却支棱起耳朵,“友情价?”这么说,她把他当朋友了? 姜云珠:……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确实觉得沈凤鸣跟杨晟好像还不错,至于朋友…… 杨晟却笑了,以后就是朋友了。 他喜滋滋地去看那些罐子,冷吃兔他吃过了,灯影牛肉丝也吃过,无骨鸭掌,“是鸭爪吗?”他好奇。 夏朝人吃鸭子,可是好像没人专门做鸭爪子的。 “是,鸭掌去骨,用卤水卤的,有五香,麻辣两个味道。 ”姜云珠解释。 这个时代,冬天温度很低,滴水成冰,现在再做这些东西,也不怕路上坏掉了,所以她都增加了五香味道的,免得有人不吃辣椒没办法吃。 杨晟咋舌,鸭爪子就那么大,要一点点去掉骨头?他当即打开那个罐子,拿筷子夹了一个出来放进嘴里。 果然没有骨头,鸭蹼软糯,鸭筋十分有嚼劲,整个放在嘴里,配上那香辣的味道,只觉舌头跟牙齿都十分过瘾,一口全部满足! “这个好吃啊。 ”杨晟惊喜道。 姜云珠也最爱无骨鸭掌,闻言点了点头。 杨晟来了兴致,拿着筷子挨个尝过去,然后定在那里,他忽然不想把这些送回京城去了,万一他娘吃完,以后还逼着他买怎么办? 不,他娘一定会逼着他再买,到时又要麻烦姜云珠。 他可不想再看她的手在凉水里泡着了。 姜云珠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疑惑地问,“怎么,不好吃?” “好吃,太好吃了。 ”杨晟道。 姜云珠勾起嘴角,那就好。 其实还好,方老四夫妻特别能干,她只负责灶上的事,偶尔才会泡凉水。 “我在想,要不要留下自己吃。 ”杨晟说。 姜云珠笑了,这么几十罐东西,他自己吃,得吃到什么时候?况且,“锅里还有一些,应该够你吃了。 ” 好吧,杨晟似乎没理由不把这些东西送回京城了。 只是,他忽然看到旁边还有五六罐东西,看名字,也是冷吃兔什么的。

“这是?”他问。 “我想送给沈公子的。 ”姜云珠说。 她本来也打算送沈凤鸣、杨晟一些吃食的,现在正好,“只是不知道……” 她的意思,沈家大世家,万一人家根本看不上这种东西呢。 杨晟却连她的话都没听完,就快步跑了出去,然后很快把沈凤鸣给拉了过来。 “姜姑娘说送你的。 ”杨晟指着那些罐子,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道。 忽然,他又觉得自己命苦,明明是他说想要,还花了银子,沈凤鸣什么都没干,却也有东西? 沈凤鸣长睫扇动,看向姜云珠。 或许是因为透过窗棂的细碎阳光正好照进他的眼中,此刻姜云珠竟然觉得他整个人不那么冷了,就像初春的新雪,虽还是凉的,却只让人觉得清新。 “你要送我,让我送回家里去?”沈凤鸣看着那些罐子问,那罐子上有姜云珠写的字,字不很工整,但一看就是女子写的。 若他娘看到…… “嗯……你要是不想要,就……” “好。 ”沈凤鸣说。 姜云珠眼眸微张得看了他一眼,这位指挥使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杨晟当即安排人把东西送回去,并特意嘱咐了,那边那六罐送到沈家去,剩下的才送到杨家。 至于香肠,还要晾晒些日子,先不急。 马车轱辘辘走远,杨晟背着手,只觉得神清气爽。 第二天中午,姜云珠正忙着做饭,一辆马车却从官道上急速驶来,很快到了姜家门口。 马车帘一掀,从里面出来两个人。 他们看看左右没人,对马车里一个人说,“得罪了”,随后,将那人架到了马车下面,然后赶着马车很快消失。 地上那人感觉到自己自由了,立刻跳起来,扯下头上的布袋,伸手往腰间摸去,并张嘴准备骂人。 却见眼前空无一人,远处是青山环绕,近处,竟然是一个小村子。 空气中传来阵阵香味,老者提鼻子闻了闻,往那边看去。 只见是一户很普通的农家,里面炊烟袅袅,香味就是从这家人的厨房里飘出来的。 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帮混蛋,饭也不让人吃。 ”老者骂了一句,敲响了那扇门。 “我去开门。 ”陈氏听见声音,怕姜云珠分心,便走了出来。

打开门,只见门外是个陌生老者。 老者大概五六十岁的年纪,穿一身很普通的褐色衣服,就跟村里常见的老人一样。 不,他有一点不同,他的眼睛异常矍铄明亮,显得整个人十分有精神。 “你是?”陈氏问。 老者沉默了一瞬,然后道,“过路的,听见你们院子里有饭香,我肚子饿,想跟你们买点饭吃。 ”老者说着,在身上摸,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钱,脸色又黑了。 恰巧,这时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陈氏发现他的窘迫,觉得他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容易,便打开门请他进来,“不用买,饭菜已经做好了一些,你等下,我去给你盛。 ” 老者迈步进来。 姜云珠虽然在厨房,也听见外面的声音了,此时往院中一看,正好看见那个老者信步走进来的样子,直接愣在那里。 吴医仙,这是传说中的吴医仙吗?梦里她在安平侯府,有次侯府的老夫人病了,林霆安派人四处寻找他,想让他帮忙治病。 那时她看过他的画像。 那副画像应该是丹青妙手所绘,画得眉眼跟他有七八分相似,神态却像了十成。 就是吴医仙,姜云珠确定。 可是他怎么忽然到了这里? 传说他行踪飘忽,那时林霆安找了他半年,也没找到,最后不得不放弃,现在? 难道他云游到此? 姜云珠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若他肯帮陈老爷子治病,陈老爷子的眼睛是不是就能好了?不过据说他性格很怪,他想治,就是乞丐、死囚,他也治。 若他不想治,皇帝来了都没用。 他说了,早死早超生。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皇上当然舍不得他死,大家都舍不得他死,他死了,谁给他们治病。 这时,偏房里的沈凤鸣跟杨晟也看到了吴老爷子。 杨晟抱臂一边往外边看着,一边笑问沈凤鸣,“他还真在杭州没走,你猜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干什么?”沈凤鸣难得回应了杨晟一句。 “在西湖钓王八呢!他非说西湖底下有千年王八,钓了炖汤吃正好。 你说这老头……”杨晟摇头。 忽然他又问沈凤鸣,“你猜,一会儿他见了你,会不会揭穿你的身份?” 吴老爷子是见过沈凤鸣的。 沈凤鸣拿着案卷的手顿了下,“随他。

” 他跟杨晟其实没想过要一直骗姜家人。 杨晟却纠结起来,他既想让姜云珠知道沈凤鸣的身份,想看看她的反应,又怕她知道他的身份后太过惊惧,真是太难了! 这时姜云珠这锅菜炒完,她赶紧走了出来,对吴老爷子说,“老爷子,路过?” 吴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下姜云珠,有些诧异,这荒僻的小山村里,竟然有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 “嗯。 ”吴老爷子不想说自己被人丢在这里的,他也要面子的。 姜云珠笑了,“老爷子屋里坐,我去给你盛饭。 ”说着她进了厨房。 到了院里,那饭菜的香味更浓了,吴老爷子忍不住往厨房里看。 这时,那边有脚步声,他一回头,就见沈凤鸣跟杨晟从偏房里走了出来。 沈凤鸣,麒麟卫指挥使!吴老爷子的脸当即就冷了下来,他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人丢在这里了,除了大名鼎鼎的麒麟卫,谁知道他在西湖。 他找他做什么,治病?想都别想!他就算治一条狗,也不会帮他治病的! 他可记得他杀人的样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戾气。 “沈公子,杨公子,再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了。 ”陈氏见沈凤鸣跟杨晟出来,还以为他们等饭等着急了,便说。 “没事,不着急。 ”杨晟笑回。 他们一问一答,看似普通,吴老爷子却双眼瞪得很大,他看见了什么?这个妇人,难道她不知道沈凤鸣是何人吗?竟然敢跟他这么说话。 整个京城,敢跟这么跟沈凤鸣说话的……不对,他很快反应过来,陈氏的样子似根本不知道沈凤鸣的身份,不然她绝不会是这个态度。 这时陈老爷子听见声音,从屋里走出来,问,“谁啊?” 他那摸索的样子,吴老爷子立刻看出,他眼睛有问题。 “爹,是个过路的老者。 ”陈氏对陈老爷子说。 “老爷子,怎么不屋里坐?”姜云珠从厨房端着饭菜出来问。 吴老爷子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忽然笑了,有意思! 吴老爷子进屋坐了, 姜云珠给他端来四盘菜,一道过油肉,一道宫保鸡丁, 一道清炒白菜,还有一道卤味拼盘,拼盘里有无骨鸭掌、猪尾巴、鸭胗、牛蹄筋四样。 并一碗米饭,一碗紫菜蛋花汤。

这四样菜, 看着平常, 却处处有不平常之处。 就比如这清炒白菜, 吴老爷子吃遍了大江南北,就连宫里的御膳房都吃过很多次了,可这清炒白菜能做到这种火候的, 全加起来不超过两手。 还有这卤味拼盘,这个是鸭爪子吧?看这蜷缩的模样,似乎是去了骨的, 吴老爷子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做鸭爪子的。 吴老爷子好奇,先夹了一个鸭爪子吃。 香、辣、弹、糯! 他又吃了一块猪尾巴。 不同的口感, 却一样好吃过瘾。 清炒白菜,果然,跟他猜得一样, 这手艺已经臻至化境,基本没放什么调料,只有白菜本身的味道, 却异常清爽甘美。 吴老爷子忍不住看了姜云珠一眼,问, “你做的?” “是啊, 老爷子吃着怎么样?” 吴老爷子盯着她, 这手艺,若不是有名师指点再苦练很多年,根本没这水平。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大道天然,化繁为简,这姑娘天生就有这种慧根。 吴老爷子感觉姜云珠是后者,不由得心中一动,他漂泊半生,连个衣钵传人都没有,这姑娘…… 想到这里,他脸色好看很多,说,“挺好吃的。 ” 姜云珠眼睛漾起一层水波,能得到吴老爷子这四个字,可真不容易。 老爷子吃着高兴,是不是就会帮陈老爷子治病了?当然,她不会说出口,显得自己太急功近利了。 还是等吴老爷子自己提的好。 “好吃就多吃点。 ”她只说。 吴老爷子本来就肚子饿,刚吃了两口,更勾的食欲大开,当即也不再说话,埋头吃了起来。 四盘菜,每样都不多,没一会儿,他就把菜全都吃完了,一碗米饭也吃进肚子里,最后还喝了半碗汤。 吃完,他抚着肚子坐在那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吃饭要吃七分饱,他这样,可不适宜养生。 都怪这些菜太好吃了,他悻悻地拿起茶碗,慢悠悠的喝茶。

这茶味道不行,他想。 确实,姜家的茶就买的一些茶沫子,能有什么好滋味。 这时姜云珠等人也开始吃饭了,陈老爷子眼睛不好,陈氏告诉他桌上都有什么菜,然后问他想吃哪个。 陈老爷子说了,陈氏帮他夹。 姜云珠在一边看着,悄悄打量了一眼吴老爷子,陈老爷子的眼睛明显有病,难道他不想帮忙看看吗?还是刚才那些菜,没有打动他? 确实,那些菜,就是一些家常菜而已,吴老爷子眼界高,自然看不上。 姜云珠琢磨,是不是该把梦里准备的那道菜给他做一下。 梦里安平侯府,林霆安想请吴老爷子看病,找人是一方面,找到人怎么说动他,又是另一方面。 姜云珠知道吴老爷子爱吃爱玩,便细心琢磨了一道菜,想打动他。 可惜最后根本没找到人,她那道菜也没了用武之地。 现在倒是刚好。 不过怎么把那道菜合理地做出来,还要仔细想一下。 姜云珠胡思乱想,却不知道,吴老爷子吃完那些菜,已经想替陈老爷子看病了。 只是他想到,沈凤鸣把他绑来,估计就是为了给陈老爷子看病,他给看了,不是顺了他的心意? 不看,不看,起码现在不看。 等沈凤鸣走了,他再看。 他是这么想的。 “老爷子一个人,这么冷的天打算去哪里?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在这里多住几天。 ”姜云珠说。 吴老爷子正想这样呢,当即点头。 两人可以说一拍即合。 院里有两间偏房,沈凤鸣跟杨晟住了一间,剩下那间本来放杂物来着,姜云珠立刻收拾出来,给吴老爷子住。 未时,顾宴州来了,来教姜霖等人识字。 姜云珠学了一段时间,便谎称自己学会了,后来便没再跟着他学了。 今天,她却在堂屋前后转。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顾宴州教姜霖等人背古诗。 姜云珠听到这个,终于找到了由头,坐在桌前,对顾宴州说,“这两句诗词,感觉很好听。 而且听你念着,我就好像看见一片池塘里,一片尖尖的荷叶刚刚冒出水面,一只蜻蜓立在上面一般。 ”

顾宴州星眸闪动,“好的诗词,确实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 姜云珠似想到什么一样道,“你这么说,我忽然想起做菜来,做菜能不能也这样?” 顾宴州愣了下,放下书本,“当然可以,五代时有位女厨师,名叫梵正,她最擅长得就是把菜做成景致的样子。 她做的‘辋川图’,被赞为‘菜上有山水,盘中溢诗歌’。 辋川是王维隐居的地方,风景秀美。 王维是个有名的诗人,曾做过不少诗词描述他居住的地方,比如那句有名的‘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等等。 梵正便把他诗作里的景致做成菜的模样,做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而且更难得的是,桌上有二十个客人,他们每人面前的菜景致不同,放在一起,却能连成一片,当真巧夺天工。 ” 姜云珠听得心向往之,说,“我也想试试。 ” 顾宴州笑了,哪是那么容易的,古往今来,也就出了梵正那么一个,但他不忍心打击姜云珠,便道,“好。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 姜云珠还真有,“能不能多说一些王维的诗词,我听听有没有想法。 ” 顾宴州当然没问题,当即念了起来。 他是状元之才,这些诗词全都烂熟于心的。 当姜云珠听见那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暗道终于来了,立刻说,“这句十分好听。 ” 顾宴州跟她解释,这句诗词的出处,以及当时王维写这首诗时的处境。 他们俩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样子,那边杨晟看着朝沈凤鸣努了努嘴。 沈凤鸣也看到堂屋中的两人了,他起身往外走。 杨晟则慢悠悠的跟上。 “姜姑娘。 ”沈凤鸣进屋,对姜云珠说。 姜云珠抬头,疑问地看向他。 沈凤鸣往桌上扫了一眼,“姜姑娘的字学得怎么样了?” 姜云珠:……有种被老师查作业的感觉,虽然这位老师只教了她几天。 “姜姑娘十分聪慧,关于菜谱、记账的字,已经学了七七八八了。 ”顾宴州笑着接过话。

“哦?”沈凤鸣看向他,带着一种审视。 顾宴州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紧绷起来,他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他也打量起沈凤鸣,容颜俊美,身姿轩昂挺拔,尤其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如山如海。 这样的人,只是京城来的一个客商吗?顾宴州抿唇,他以前也曾去京城游学过,见识过京城里的一些贵公子,却没任何一个人像沈凤鸣这般。 “姜姑娘,之前不是玠玉教你识字的吗,现在我们回来了,还是让他教你吧。 至于这位顾公子,我觉得还是大考比较重要。 ”杨晟不耐烦他们看来看去,直接对姜云珠说。 说到玠玉两个字,他觉得十分别扭,他还从来没这么叫过沈凤鸣。 只是忽然,他又想到,姜云珠名字里有个珠字,沈凤鸣这个表字则是玉,珠玉珠玉,果然是有缘分的。 他为自己的独特眼光感到欣欣然。 其他人当然不知道他已经想到十万八千里去了,沈凤鸣跟顾宴州听他这么说,都看向姜云珠。 上次他们就曾为了这件事争辩过一次,这次,也不用争辩,等姜云珠决定就行。 姜云珠正想找个机会跟顾宴州说这件事呢,于是她道,“确实大考比较重要。 ” “可是……”顾宴州想解释。 姜云珠却笑了,“多谢顾公子这些日子的教导,其实我前几天已经跟我娘商量过了,等过些天再攒些钱,就送姜霖他们去学堂。 至于我,我觉得我能记账,认识菜谱就够了。 ” “姜姑娘不必如此轻贱自己,以你的聪明,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顾宴州劝她。 姜云珠觉得汗颜,她表现出来的“聪明”,是因为她在现代学了十多年,真让她钻研那些文言文,她不行的。 但她又不好明说,便道,“我觉得我专心做一件事就很好了,不然总感觉时间不够用。 ” 众人都知道她喜欢做菜,研究菜,她便拿这个当挡箭牌。 “专心做一件事?”顾宴州重复了一句,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姜云珠,是啊,人的精力有限,做自己喜欢的事,然后做好,不好吗? “是我唐突了。 ”他看着姜云珠,释然道。 他的眼眸如春水流淌,让人如沐春风。 姜云珠对他笑笑,又谢道,“还是要多谢顾公子教了我们这么些时日。 ”随后她又看向沈凤鸣,“沈公子,我……”她觉得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嗯。 ”沈凤鸣点头。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随后姜云珠开始鼓捣她那道菜。

顾宴州得知她真要做一道跟那句诗词相对应的菜,也来了兴致,在一边看。 杨晟也觉得有趣,站在一边。 不一时,连吴老爷子都来了,他把顾宴州跟杨晟都挤到了一边,伸着脖子看姜云珠做。 姜云珠:……这么多人看着,她压力好大。 幸好这道菜她在梦里安平侯府准备了很久,也做过好几次,这次,她偶尔失误,但总方向还是对的。 先做月亮,这个就用白萝卜,当然不是只把白萝卜雕刻成月亮的样子,要做一锅高汤,然后将汤浇在处理好的白萝卜上,让它慢慢变熟、入味。 出锅时,要洒一些鸡油,让白萝卜看起来如白玉盘一般明亮润泽。 这萝卜的做法,是她参考现代国宴开水白菜的做法做的,高汤中用了各种大荤的东西,可是最后的萝卜却一点油腥没有,看起来清淡至极,实则滋味无穷。 单这一块萝卜,吴老爷子就看得眼中异彩连连,果然,大道至简! 然后姜云珠又开始做松树、山崖。 中间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她又去做晚饭。 “先做这个,晚饭急什么!”吴老爷子眼看着那道菜就要做成了,急哼哼地说。 “客人中午就定了饭。 ”姜云珠说。 吴老爷子真想说,管谁定了饭,都给他等着。 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个过路的老头,他又忍住了。 他倒不怕告诉姜云珠自己就是吴兴为,可万一姜云珠知道了,求他给陈老爷子治眼睛,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可不想顺了沈凤鸣的意。 于是,他只能耐心等着,等得抓耳挠腮。 好不容易,姜云珠做完了晚饭,重新做这道菜。 一直到月兔东升,这道“明月清泉”终于做完了。 姜云珠把它端出厨房,只见一轮明月挂在山崖上,跟天上的明月交相辉映,一片挺拔的松林,中间有几块山石,山石上,一条蜿蜒的清泉缓缓流过。 山崖、松林、石头,无一不惟妙惟肖,而最奇特的是那条清泉,它真的在缓缓流淌,在月光的倒影下波光粼粼。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好一个‘明月清泉’。 ”杨晟当先赞道。 看到这道菜,他仿佛真看见了诗中所描述的美景。 顾宴州也吃惊地看着这道菜,他说梵正曾做“辋川图”,可那毕竟是几百年以前的事了,他没真正看见过,可姜云珠做的这道“明月清泉”,却是他亲眼所见。 这时沈凤鸣也在,他的脸上,也难道露出一丝讶色。 吴老爷子更是惊叹连连,看看这里,瞧瞧那里,最后拍着脑袋说,“我都不舍得吃它了。 ” “吃起来比看起来更好。

”姜云珠却说。 吴老爷子只觉得她这话好似魔鬼的诱惑,他试探着说,“那不然,我尝尝?” 姜云珠把筷子递给他。 吴老爷子早想尝尝那萝卜的味道了,当即用筷子去夹。 没想到,那萝卜竟然十分软烂,他很轻松的就夹了一块。 放进嘴里,丝毫没有萝卜的辣味,只有各种鲜香味跟萝卜的甘甜味道,沁人心脾。 “好吃!”他当即赞了一句。 别人见月亮已经缺了一块,纷纷拿筷子吃了起来。 山崖、松林、石头,甚至那条清泉,全都是菜,而且每道菜味道不同,却都滋味非凡。 一路吃下去,颇有种苏州园林那种一步一景,一步一味的感觉,当真奇妙非常。 很快,一道菜就被吃了个精光。 杨晟目光灼灼的看着姜云珠,他觉得如果他上司不行,他来也可以,把姜云珠带回京城去,起码以后他天天能吃到好吃的饭菜了。 他觉得,他娘应该也会喜欢姜云珠的。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片冷冽,扭头看见沈凤鸣正看着他,他嘿嘿笑了两声。 姜云珠却没心思看别人的反应,她只盯着吴老爷子。 老爷子满意吗?能治病了吗? 吴老爷子满意至极,但,他还是不能给陈老爷子治病。 他沉吟了下,问姜云珠,“你想拜我为师吗?” 姜云珠直接愣在那里,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吴老爷子要收她为徒?这当然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可她不想学医啊。 “老爷子也会做菜?”姜云珠希望吴老爷子说自己会医术,她顺坡下驴,求他给陈老爷子治眼睛,就皆大欢喜。 吴老爷子犹豫了下,点了点头,用王八炖汤算是做菜吧?虽然,那王八他还没钓上来,但迟早他能钓到的。 姜云珠笑笑,“以后有机会,一定跟老爷子请教一番。 ”她这是委婉的拒绝。 吴老爷子也不生气,会有机会的。 两人鸡同鸭讲了一会儿,天色不早了,大家各自散去。 姜云珠忙了一下午,真的很累,没多想其它,自去洗漱,准备睡觉。 顾宴州回家了,杨晟拿着姜云珠那个盛菜的盘子回了屋,想弄明白那清泉为什么会流。 沈凤鸣也去洗漱,洗漱完准备睡觉。 院子水井旁,他忽然停在那里。 不一时,一个人从屋后转出,正是吴老爷子。

他观察了一下午,终于明白沈凤鸣为什么把他绑来给陈老爷子看病了,他对姜云珠心怀不轨。 他冷哼了一声,京中都传闻麒麟卫指挥使沈凤鸣不近女色,怎么,却在这里跟一个姑娘耍手段?还隐瞒自己的身份,怕姑娘以后闹上门去吗? 那他不如直接把人杀了,不是一了百了。 反正他杀人也杀习惯了。 还想让他帮忙治病,讨姑娘的欢心?做梦去吧! 沈凤鸣感觉到吴老爷子面色不善,微微皱眉。 “想让我帮忙治病?”吴老爷子问沈凤鸣。 “嗯。 ”沈凤鸣答应。 “离那姑娘远一点。 ”吴老爷子直接说。 沈凤鸣看着他,目光幽冷。 吴老爷子气急,这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他当然不会相信沈凤鸣真喜欢姜云珠,只觉得他是想哄骗姜云珠。 一阵北风吹过,吹得人骨头打颤,他道,“想让我治病,好,你先在这里站一晚上,否则,以后与你有关的任何人,我都不会医治。 哪怕我死!”吴老爷子是不怕死的,做大夫这些年,他早看透了生死。 他这话就是有意难为沈凤鸣,一是报复他把他绑来之仇,二,证明沈凤鸣的虚伪。 “如果我站了,你就帮老爷子治病吗?”沈凤鸣问。 “你站了,我可能会帮他治病,你不站,那……”那当然也治,只不过以后再治。 沈凤鸣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知道他这人脾气就是这么怪,微一犹豫,他就道,“好!” “我就知道你……”吴老爷子的话没说完,就听见了那句“好”。 他呆住了,他真没想到沈凤鸣会答应。 沈凤鸣却不再说话,把水盆放下,站在那里,似乎真打算站一晚上。 吴老爷子上下打量他,然后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房。 又过了一会儿,杨晟要睡了,见沈凤鸣还不进屋,便出去找,然后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你干什么呢?”杨晟问。 沈凤鸣不想跟他解释,“你去睡吧?” “那你。 ” “不用管我。

” “什么就不用管你……” 杨晟跟沈凤鸣对视,剩下的话被憋了回去。 半晌,他一咬牙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回去睡觉了。 ”他知道沈凤鸣做事,肯定有理由的,但他不说,他便也不问。 不过他回去,给他取了一个大氅出来,这大氅是用银狐的皮做的,风吹不透,最是保暖。 姜云珠躺在被窝里,或许是今天做那道“明月清泉”太累了,或许是吴老爷子最后也没说要给陈老爷子治病,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睁眼,想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透过窗子,她却看见,一个人? 她急忙凑到窗前,仔细往外看。 借着月色,她看见,确实是一个人,他站在水井旁,是沈凤鸣! 他做什么?姜云珠脑中瞬间转出数个念头,却感觉没一个靠谱的。 她看着他,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或许什么时候回屋。 结果,他就那么一直站着,好像雕像一般。 不会出事了吧?她赶紧穿上衣服,提了个灯笼开门往院中走去。 天色黑沉,那灯笼散发着暖黄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 沈凤鸣从她屋中有动静,就朝她这边看来,此时看她提着一盏灯笼过来,他眉眼微扬。 暖黄的光越来越近,似驱散了他身上的黑暗与寒冷。 “你没事吧?”姜云珠提起灯笼,问。 “没事。 ”沈凤鸣回。 “那你?”这是做什么,姜云珠想问。 沈凤鸣看着她,因为她把灯笼提高了,光把她的眉眼照得更清楚。 “我以前从未想过成婚。 ”他说。 姜云珠怔住,他这话从何说起?不过好像是的,梦里七年后,他还是一个人。 沈凤鸣垂眸,“我母亲不喜欢我父亲,我父亲也是。 他们两个人每天都会吵架,小时候我不明白,他们既然这么讨厌对方,为什么还在一起。 我也厌烦了他们吵架。 ”说到这里,他顿住。 这些话,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可是他现在想说给她听。 姜云珠没见过丹阳公主跟沈大学士,但听说过,他们好像是政治联姻。

沈家是大世家,在夏朝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那时当今的皇上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他的胞妹嫁到了沈家,就相当于有了沈家的支持。 姜云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古帝王家的事就这样。 她蹙着眉,抿着唇。 “你回去睡吧。 ”沈凤鸣说。 “那你呢?”姜云珠问。 “我在想一些事。 ” 姜云珠:……好吧! 第二天一早, 姜云珠起床,脑子清醒很多, 觉得自己昨天可能太着急了。 曾有人出千两黄金请吴老爷子看病, 吴老爷子连个眼神都欠奉,她做一道菜算什么。 反正吴老爷子要在家里住几天,她还是慢慢让他看到她的诚意。 吃完饭, 姜云珠却有一事, 她叫住姜霖等人,“昨天我跟顾公子说的话你们也听见了, 我想从今天起就不麻烦他了, 让他专心备考。 你们先温习以前学的东西,等过完年,家里有了钱,就送你们去学堂。 ” 顾宴州, 状元之才,现在正是备考的关键时期, 她可不想耽误了他。 她算过了,现在家里一天能赚五钱银子,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 差不多能赚二十两银子, 应该够束脩钱了。 姜霖、姜云雪、姜武三个人听了反应不一,就连陈氏、姜城两人都停住了, 听她说话。 姜霖悄悄打量着姜云珠,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姜云雪则白了脸, 顾宴州到家里教他们, 她还能跟着学, 可去学堂, 她怎么办?从没听说哪户人家送女儿去读书的,她用力捏紧了衣角,只觉得喉咙有点堵得慌。 她喜欢读书,比姜霖跟姜武都喜欢。

姜武眨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姜云珠,去学堂,好玩吗? 姜云珠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先问姜霖,“你想说什么?” “姐,我不想去学堂。 ”姜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姜云珠的反应,怕她生气。 “你说什么胡话呢?以前你就是想去学堂,家里都没钱给你去。 你姐不忍心看你一辈子受苦,才跟我说,想送你去学堂,你就这个态度?”陈氏却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她跟姜城其实也盼着家里出个读书人,士农工商,如果姜霖或者姜武能像顾宴州一样,她做梦都能笑醒。 姜霖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为什么不想去学堂?”姜云珠却不生气,问姜霖。 姜霖扭捏地看看她,发现她脸色和悦,才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去学堂,怕跟不上。 而且……”这些日子,他天天跟顾祁风在一处,顾祁风没少跟他倒苦水。 在顾祁风眼中,顾宴州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他四岁开始读书,六岁能作诗,九岁就能写文章,十五岁已经考中了秀才,而顾祁风呢,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而最要命的是他爹娘还一直拿顾宴州跟他比,让他也学他那样,以后考科举,光耀门楣。 现在顾祁风是上,上不得,下,下不得。 姜霖听着已经开始担忧起来,跟顾宴州学字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学得还不如姜云雪,再跟顾宴州比……算了,根本没法比。 所以他想,等他去了学堂,是不是也跟顾祁风一样? 家里花这么多钱供养他读书,他却一事无成,他怎么面对陈氏,怎么面对姜云珠? 还不如干脆别去了,就跟着姜云珠做生意,也挺好的。 姜云珠慢慢问明了他心中的担忧,却笑了,“谁说我让你去读书,就是想让你考科举的?” 她这话一出,姜城、陈氏包括姜霖等人都愣住了,读书不考科举,那读书干什么? “读书是想让你明理。 ”姜云珠说着,替他抚平了衣领。 现代,她上过大学,最后从事的却是跟大学专业完全无关的职业,可她能说上大学没用吗? 那段经历,开阔了她的视野,也是她人生最难忘的一段记忆,她不想姜霖他们错过。 至于银子,银子赚了就是花的。 “姐!”姜霖眼中亮光闪动,她真这么想?那其实他也挺想去学堂里看看的。 “云珠,这……”姜城迟疑道,姜云珠这么说, 姜霖不是要玩疯了。 姜云珠眨了眨眼,那不然她逼姜霖也没用啊,他已经开始抵触读书了。 “姐你真好。

”姜霖只觉得,姜云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了,这要是告诉顾祁风,估计他能羡慕疯了。 “还是要好好学习的,不然浪费钱,也浪费你自己的时间精力。 ”姜云珠又笑道。 “嗯。 ”姜霖狠狠地点头。 姜云珠又看向姜云雪。 “姐。 ”姜云雪低低地喊,声音有些哽咽。 姜云珠看着她也叹了口气,这个时代,对女子就是太不公平了。 “你喜欢读书?”她问姜云雪。 姜云雪不敢看她,只声若蚊蝇地回,“嗯。 ” “那我帮你打听一下,看县里有没有女子学堂。 ”姜云珠说。 其实她知道,潞州的华蓥书院是招收女学生的。 华蓥书院是林氏一族所开。 说起这林氏家族,可真了不得,祖上到现在出过三位状元,三十多位进士,是被皇上亲口赞誉过的,也是潞州唯一能跟安平侯府平分秋色的大家族。 华蓥书院是他们家族自己的书院,招收的女学生,也都是自己家族或者亲戚朋友家的女儿,姜云雪……仔细回想,姜云珠好像还真在梦里见过林家的人,只是没什么交情,姜云雪想进华蓥书院,很难。 她没说这件事,免得给了姜云雪希望,又办不到。 姜云雪的注意力却全在她说的女子学堂上,“真有女子学堂?”她问,似在昏暗的黑夜中看到一丝曙光。 “我也不知道,要打听一下。 ”姜云珠说。 姜云雪却觉得够了,只要有希望就行。 陈氏在一边看着,叹了口气。 姜霖这才觉得,自己能去学堂,是多幸运的一件事,明明,姜云雪比他学得好多了。 “妹妹,等我学了,回来教你。 ”他对姜云雪说。 “嗯。 ”姜云雪努力想挤出个笑容。 “你若真想去女子学堂,就好好学,不然万一以后有机会,你自己的学识却不够,人家也不会要你的。 ”姜云珠对姜云雪说。 她记得,那个华蓥书院可要求颇高。 姜云雪眼中迸发出一道亮光,那她就好好学!

姜霖看她这样,却莫名开始心虚。 不是,她本来就学得比自己快,再这么努力,以后他怎么教她?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以后被书本追着跑的水深火热了。 不过他这次没打退堂鼓,妹妹已经够可怜了,他再矫情,算什么哥哥。 大不了,以后他少玩会儿,少睡会儿,把那些东西学会。 最后轮到姜武,姜云珠一锤定音,先送去学堂学两年再看。 他们一家人正说话,外面有人敲门,陈氏去开门,却见是一对小夫妻,男人干净利落,女人温和柔美。 “你们是?”她心中有猜测,却不敢确定。 “你的病好了?”姜云珠从屋里出来,问那个男人。 薛京笑道,“好了。 ”说着,怕姜云珠不信,他还转了两圈。 薛京本来就是心病,见到姜云珠后,他的心病没了,自然好得快。 现在他脸色红润,健康得很。 姜云珠给两边做介绍,薛京,她雇佣的厨师,阮氏,他媳妇,这边则是姜家众人。 薛京跟阮氏的身后有一辆驴车,驴车上放着很多东西。 “你说帮我租房子。 ”薛京不好意思地说,他跟阮氏商量过后,决定一起搬到长石村,这样免得夫妻分离,也方便很多。 姜云珠回来那天就帮他租好了房子,当即带他去看。 就在离他们家不远的地方有处房子,院子不如姜家的大,房子也只有三间,但房子很不错,起码比薛京他们在县城里住的房子好多了。 前后都有院子,往前看,是一条小河,往后看,是一片青山,阮氏当即喜欢上了这里。 在逼仄的地方住久了,到这开阔的地方,瞬间有种天高云淡的感觉。 她长出一口气,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等开春了,在院子里种些瓜果,你们就不用买菜了。 ”陈氏笑说。 这也是她的打算,等明年开春,就在院中种满瓜果,能省很大一笔钱。 而且自家种的东西,鲜嫩! “嗯。 ”阮氏点头,她也开始憧憬那样的日子了。 众人帮忙,把驴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姜云珠让薛京不用着急,等把家里收拾好再去上工就行。 薛京嘴上答应的好好的,没一会儿就来了姜家。 他惦记着想看姜云珠做饭,阮氏又是个勤劳贴心的,便让他来了。 姜云珠看看天色,还早呢。

“中午吃什么?”吴老爷子在厨房外探头,其实早饭刚吃过没多久,但他已经开始惦记着吃午饭了。 今天早饭,姜云珠做的鸡汤小馄饨跟豆腐包子,小馄饨鲜美,豆腐包子别具一格,吴老爷子强忍着,才没吃撑。 他问姜云珠,也是想看看今天还有没有惊喜,毕竟昨天那道“明月清泉”真的太惊艳了。 姜云珠可没“明月清泉”那种菜了,但也要尽量让吴老爷子满意,看看天色,她决定进城去看看,看有什么新鲜食材,然后,问问学堂的事。 “我跟你一起去。 ”吴老爷子当即道,他正闲着没事做。 姜云珠没问题,于是收拾好,两人就坐姜城的骡车出了家门。 “要送姜霖他们来县里上学吗?”姜城诧异,他以为姜云珠说送姜霖他们上学,是去镇上的学堂。 毕竟那里离家近,束脩应该也便宜。 “爹,我以后想来县里做生意,那姜霖、姜武在县里上学不是方便。 ”姜云珠早有打算。 “县里?”姜城又吃了一惊,姜云珠这个想法,还是第一次告诉他。 “镇上咱们搬来的时候我就去转了,根本没什么好营生。 ”姜云珠说,所以她最后才会选择在矿山下面卖吃食。 县里就不一样了,县里热闹繁华,赚钱的机会多,而且做好了,赚得也多。 姜城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不过想在县里做生意,也难,看薛京两口子就知道了。 “做什么生意,跟着我多好。 ”吴老爷子在一边哼道。 他是不爱钱,不然,不说金山银山,起码赚的钱够姜家花一辈子的。 姜云珠笑笑,学医是那么容易的?她还是继续做菜吧! “那咱们先去哪里?”进了县城,姜城问。 姜云珠早想好了,“去文渊书院。 ”文渊书院是县里最好的书院,顾宴州就在这里上学。 骡车继续前行,慢慢的,街道两边的纸笔铺子明显多了起来,然后看见前面有个高高的牌楼,排楼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正是“文渊书院”。 往里面看去,里面房屋重重,占地极广。 这个时辰,学生们应该都在读书,书院并没多少人出入。 “要把姜霖他们送到这里来吗?”姜城看着就心里没底。 “这算什么破书院。 ”吴老爷子却在一边嫌弃。 姜城瞅瞅吴老爷子,只觉得他好大的口气。 姜云珠没管他们两人,下了车,左右打量。 左面有处纸笔铺子,这个时间没生意,胖胖的掌柜正站在门口。

“掌柜的。 ”姜云珠过去跟他攀谈起来。 胖掌柜见是一个漂亮姑娘,说话又好听,便也愿意跟她说话。 没一会儿,姜云珠便问清了情况。 文渊书院下面有启蒙班,不在这里,在城北。 每年,文渊书院会从启蒙班里挑选优秀的学生入学。 启蒙班每人每年八两束脩,只要交了钱就能上,时间为三年。 三年后,如果还不能进入书院,便只能离开。 姜云珠听着,觉得这文渊书院有点大浪淘沙的意思,谁都能进,但最后谁能出来,就不一定了。 这样有一点好处,就是把全县的学生都过了一遍,把优秀的学生都留在自己书院里。 怪不得这书院办得越来越好。 她当即决定,就送姜霖跟姜武去这启蒙班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看他们自己吧。 女子学堂的事,胖掌柜从没听说过。 姜云珠也不意外,梦里七年,她也去过很多地方,也就听过华蓥书院一处招收女学生。 跟胖掌柜道了谢,她转身坐回骡车上。 “学堂的事,其实也可以问顾宴州。 ”姜城刚才想起。 确实,但姜云珠过来,还有一点,她想看看文渊书院周围的环境适不适合开饭馆。 在矿山那里尝到了甜头,她觉得这种人流密集且人员简单的地方做生意比较容易。 转了一大圈,她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不过现在不是下学的时候,有些事还看不出来。 这次不比上次,她要多考察几次,才能做决定。 出了这条街,他们直奔菜市场。 冬天的菜市场明显比较萧条,卖的肉类还好,猪肉、羊肉什么都是有的,青菜类的却只有白菜、土豆、萝卜这种,连之前卖的莲藕、山药都没了踪迹。 “连条新鲜的鲈鱼都没有。 ”来到卖鱼的摊位前,吴老爷子又开始嫌弃。 这一路上,他就没停过,不是这里不好,就那里不好。 姜云珠扭头看他,他到底想说什么。 吴老爷子凑近姜云珠,“你知道江东的鲥鱼吗?入口即化。 还有松江的鲈鱼,天下第一鲜。 更别说洱海的裂腹鱼,连环湖的鳜鱼……啧啧,你这么喜欢厨艺,难道不想弄几条做做?” 姜云珠听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说的这些鱼,无一不是人间美味。

吴老爷子看她动心了,继续道,“这小县城才多大,白白浪费了你的手艺,不如你跟着我,咱们云游天下……”吴老爷子说到这里,自己先眯着眼沉醉起来。 姜云珠拜他为师,他们师徒俩一起饱览名山大川,去江东蒸鲥鱼,去漠北喝马奶,去琼州吃螃蟹,岂不比在这破地方待着强? 没错,他还是想让姜云珠拜他为师,然后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免得她受委屈。 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间,姜云珠真想跟着吴老爷子离开。 人在一个环境待久了,就是会有点烦。 而且,她确实也有很多想吃的、想做的美食。 但她犹豫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老爷子,以后有机会或许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的事业才刚起步呢。 “以后,为什么以后,人生有几个以后?你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吴老爷子说着,四处打量,凭他的医术,随便治几个人,钱不就来了。 姜云珠赶紧拦住他,“老爷子,我想有份稳定的产业,这样无论我在哪里,遇到什么事,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还有,我有我的家人,云游天下是好,可是也有累的时候,那时,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我随时能回去,不是很好?” 姜云珠还是想把饭馆做起来再说其它,主要,她可不想被老爷子逼着学医。 家,吴老爷子沉默了,他也曾有个家,有个温柔的妻子,有个漂亮的女儿,可是他女儿十岁那年生了怪病,他耗尽心血,仍救不了她。 后来,他妻子也离他而去,他便再没回过家,他也没了家。 姜云珠看他那落寞的样子,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赶紧道,“老爷子,你若是不嫌弃,可以一直在我家里住着,闷了就出去逛逛,想吃我做的饭菜了,就回来。 ” 吴老爷子看了她一眼,“你不嫌弃我老头子?” 姜云珠笑了,她能感觉到,吴老爷子是为了她好,况且,“以后说不定我还要跟老爷子一起出去玩呢!” 吴老爷子这才笑逐颜开,问姜云珠,中午到底做什么好吃的。 姜云珠捞了两条肥硕的草鱼,有了主意。 买完菜,他们坐着骡车回家。 县里最大的酒楼,萧琦松站在酒楼二楼处无聊得往下看着。 自打到了武陵县,他就去过一次矿山,随后他就嫌那里太偏僻,搬到了县城里住。 但这县城在他眼里,也跟京城差远了。 他忍不住埋怨起他爹,为什么把他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辆骡车轱辘辘的驶过。 他漫不经心的扫过去,随后,他顿住,再去看那辆骡车上的人。 只看到一个大概,似乎是个清丽的姑娘,却被一辆路过的马车正好拦住了。 萧琦松左右移动身子,想躲开那辆马车,看骡车上的人。 这时,马车帘一掀,露出个绝色的佳人。

萧琦松直接看愣在那里。 马车跟骡车错开,骡车拐进一边的街道,马车也加快了速度。 “快,快,那辆马车。 ”萧琦松指着那辆马车喊。 他身边的仆从都跟他干惯这种事的,当即吆五喝六的下楼去追那辆马车。 另一条街道,姜云珠皱眉,刚才那辆马车,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时间想不起,她也只能坐着车,继续前行。 这时,这条街道的另一头又来了人,沈凤鸣跟杨晟,他们已经找到了魏康平的尸体,姜云珠那件案子可以彻底结案了。 不过谁杀了魏康平? 麒麟卫这两天搜集了武陵县最近半个月发生的所有案件,现在,他们要去审问李全。 正好,他们看见那边的酒楼上,萧琦松正往屋里走。 “他怎么来了武陵县?”杨晟是认识萧琦松的。 说起来,他算是为数不多从麒麟卫的镇抚司囫囵着出去的人。 毕竟他父亲淮南王是皇上的亲皇叔,又有从龙之功,皇帝下旨放人,麒麟卫也没办法。 “淮南王不舍得他上战场,只能让他来矿山赚军功。 ”沈凤鸣扫了一眼萧琦松的背影道。 “哼,淮南王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当然要小心护着。 ”杨晟道。 他们俩也没在意萧琦松,毕竟他才来武陵县没几天。 这边,姜云珠回到家里,看见薛京,却想起那辆马车里面是谁了,是那个帮了阮氏,又让她别多管闲事的美貌妇人。 萧琦松下了酒楼, 侍卫仆从立刻扶他上马,一群人追那辆马车。 马车很快拐入一条街道,在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 萧琦松下了马, 直接往人家家里闯。 “你们是……”两个奴仆过来。 “去你的吧!”萧琦松身边的仆从恶狗一般, 踹倒那两个仆从。 萧琦松很满意,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 正好看见一个婀娜的身影往旁边一个屋里走。 那屋中摆设雅致, 还有一张雕花软床,似乎是这女子的住所。 他撸了撸袖子,快步跟上, 来到门前。

里面的女子似听见外面的声音, 一边问,“怎么回事?”一边要出来。 萧琦松也终于看清她的真容, 只见她一身白裙,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真好似一朵白牡丹般,倾国倾城。 没想到这小地方竟然有这种绝色,他反手关上房门,对女子一躬身道,“这位夫人, 怎么称呼?” 纪三娘看他涎着脸的样子, 只觉得五内俱焚, 果然,他已经忘了他曾做过的那些事。 “你是何人, 如此无礼, 快快出去。 ”她惊慌地喝道。 她花颜失色, 却更显妩媚。 萧琦松看得心痒难耐,也不装了,直接扑过去抱纪三娘,嘴里还不干不净道,“夫人生得如此貌美,怎么独守空闺,来,让本公子疼你。 ” “你做什么,别碰我。 来人啊,救命!”纪三娘的惊呼声。 外面守着的侍卫仆从见怪不怪,甚至露出一脸戏谑的笑容。 人群前有个老者,他颧骨很高,精神矍铄,太阳穴微微鼓起,证明他是个内功高手。 他四处打量,感觉这户人家不太对劲的样子,不过刚才趁着间隙,他往屋里看过,也仔细听了,里面只有一个女子,只有一个呼吸声……或许是他想多了。 此时,县城西面的一户人家,沈凤鸣听李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描述那天巷子里发生的事。 他没看见打他的人,但他能感觉出来,打断他腿的是个男人。 但是当时旁边应该还有个女人,因为他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女人,这案子的主谋是女人吗?沈凤鸣猛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案卷。 “走,去找萧琦松。 ”他忽然道。 “干嘛?”杨晟不解。 “那人来武陵县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 ”沈凤鸣说完这句,已经翻身上马。 萧琦松抱住纪三娘,只觉得温香满怀,鼻尖更是闻到一股幽幽的冷香。 “夫人,身上什么东西这么香,让我闻闻。 ”他调笑着凑近纪三娘,伸手去她身上乱摸。

这时,纪三娘却冷了脸,就那么看着他,跟刚才惊慌失措的模样完全不同。 萧琦松诧异,但很快,他就觉得手软脚软,想张口呼救,却张不开嘴。 他满脸惊恐的看着纪三娘,身体不受控制的软倒下去。 纪三娘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看着萧琦松,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四年前,也是一个冬天,那时她云英未嫁,她爹带她去潞州的金光寺上香,正好被这纨绔看见。 他要非礼她,他爹上去阻拦,那些恶奴竟生生打死了她爹。 然后就在那佛殿中,就在各种神佛的注视下,这纨绔强-暴了她。 那时她只想死了,一了百了。 她的未婚夫,韩少泽,却在这时不离不弃的照顾她。 他说这不是她的错,是那个纨绔,他非要给她讨个公道不可。 他从县里告到州里,最后更是告到了京城。 那时她都不想讨回公道了,她只希望韩少泽能平平安安的。 可是她等到了什么?满身是血,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的人。 那个清隽英朗的人,那个有着远大前程的人,那个会想办法逗她开心的人,就这么死在了她怀里。 她抱着他的尸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觉眼前满是血色。 那时她便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公道。 那她便做那个公道。 她苦等机会,把那些官官相护的赃官一个个送进了地狱。 最后,只剩下这个罪魁祸首。 他是淮南王的儿子,那次只是路过潞州。 不过没关系,她会去京城的。 但少泽在天之灵保佑,萧琦松却来了潞州。 今天,她就替她爹,替韩少泽,替她自己,报仇! 纪三娘握着匕首,狠狠朝萧琦松扎去。 萧琦松吓得肝胆俱裂,使劲往旁边躲去。 许是他爆发了潜能,还真被他躲过了要害,匕首扎在他的胳膊上。 他疼的龇牙咧嘴,却觉得身上似乎有了一丝力气。 他看见脚边脸盆架,上面放着个铜盆,立刻朝脸盆架踹去。 脸盆架摇摇晃晃,却没倒。 不过却跟铜盆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若是以往,纪三娘这时就该佯装一番,免得外面的人怀疑,可她此刻已经红了眼,眼中只有面前这个仇人,只想把他一刀杀死。 所以她拔出匕首,便去刺第二刀。 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声音,有些纳罕,怎么只有这种声音,往常应该…… 人群前那个老者忽然变了脸色,他一脚踹开房门,正好看见纪三娘举刀要杀萧琦松。 过去救已经来不及了,他抓起旁边一个花瓶朝纪三娘的手砸去。 花瓶正砸在纪三娘的手腕上,那把匕首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老者两步跳到萧琦松的跟前,扶起他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问,“公子,你怎么样?” 发现萧琦松眼睛在转,却说不出话,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打开,放在他的鼻子下面。 萧琦松闻到那辛辣的味道,这才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这时,纪三娘却捡起那把匕首,又朝萧琦松刺来。 “贱妇,你敢!”老者抬腿朝纪三娘踹去。 却没踹到,一个男人从外面跳进来,挡在了纪三娘的身前,然后抱着纪三娘快速后退,退到了一边。 是宋力,纪三娘看着他,她不是让他离开吗? 知道今天这回不管成功与否,都会丢掉性命,纪三娘前两天已经让宋力离开了。 宋力笑笑,他不怕死,死了去那边继续伺候小姐跟公子。 只可惜,他看向萧琦松…… 此时外面的侍卫仆从全冲了进来,把萧琦松围在中间,宋力根本伤不到他。 更何况还有那个老者,刚才老者那一脚,他已经感觉到,他不是他的对手,且相距甚远。 “给我杀了她,不,抓住她!”萧琦松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喊,他要好好折磨这个女人,竟然敢伤他。 侍卫仆从立刻冲上前去。 宋力一边要护着纪三娘,一边要跟这些人打斗,险象环生。 这时,那个老者忽然一抖手,朝他掷来一个东西。 是一枚铜钱,铜钱正好打在宋力的膝盖上。 宋力站立不稳,身子往旁边倒去。 这个功夫,那些侍卫仆从一哄而上,把他按倒在地。 纪三娘也被两个仆从抓住。 萧琦松见此,来了本事,恨恨的走到纪三娘跟前,伸手去捏她的脸。 好一张花容月色的脸,待会儿,让她……

“别碰夫人。 ”宋力见此,血灌瞳仁,大吼一声,竟生生挣脱了两旁人的压制,朝萧琦松扑去。 旁边的人赶紧抓他,有人抓住了他的腿。 电光火石之间,宋力撞在了萧琦松身上,把他撞倒在地,但他也力尽了,又被重新制住。 萧琦松倒在地上,勃然大怒,正好他手边就是纪三娘之前掉落的那把匕首,他捡起匕首,起身就朝着宋力捅去。 一下,两下,老者拉住了他的胳膊,“公子,脏了你的手。 ”老者担忧地说。 杀个人,让下人来就好。 萧琦松恨恨的扔掉匕首,朝纪三娘走去。 纪三娘不哭不闹,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 今天杀他不成,她已经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她要记住他的模样,哪怕变成厉鬼,她也要索了他的性命。 萧琦松心中恼怒,想上前,又怕纪三娘也如宋力那般,于是他对老者道,“李叔,卸了她的胳膊跟腿,看她还能怎么样!” 李存犹豫,这…… “李叔,我今天非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难道不怕我被她伤了。 ”萧琦松半撒娇地跟李存说。 当然不行,公子千金之躯,李存看看纪三娘,过去在她身上扭了几下,纪三娘的胳膊跟腿便全脱臼了,整个人全靠旁边的人扶着,才没跌在地上。 “还不给我放到床上去,看公子我大发神威!”萧琦松喝道。 两边的仆从嘿嘿笑着,把纪三娘放到床上。 真个是娇香玉软。 萧琦松凑了上去,伸手要去解纪三娘的衣服。 胳膊、腿全脱臼了,纪三娘疼得浑身都是汗珠,可她还是一声没吭,就那么看着萧琦松。 她那眼神,太凌厉,太刻骨,萧琦松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便一掌朝她掴去。 纪三娘没躲,却稍稍偏脸,然后咬住了他一根手指。 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道,就这一下,竟生生把萧琦松的食指给咬了下来,鲜血汩汩冒出。 “啊……嘶……”五指连心,萧琦松捂着那只受伤的手,疼得直跳脚。 “公子。 ”李存赶紧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我的手指。 ”萧琦松嘶吼道。 李存一回身,捏住了纪三娘的下巴,防止她把那根手指咬碎或者吞到肚子里去。 随后他一用力,纪三娘的下巴也脱了臼,那根断指落下。

李存赶紧接住,对萧琦松道,“公子,赶紧去医馆,说不定能接上。 ” 萧琦松要往外走,临走之前,他对那些侍卫仆从狠狠道,“这个贱女人,你们给我上她,狠狠上她,弄死她。 ” “是!”那些侍卫仆从看着皎月一样的纪三娘,应声答道。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影晃动。 李存眼力极好,立刻看清那些人的打扮,不由得大惊失色。 麒麟卫,怎么会是麒麟卫? 根本来不及想麒麟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李存揽住萧琦松的腰,一跃身想跳上墙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时,他看见一道寒光,那寒光直冲他而来。 李存知道,那是一道刀影,一道快且凌厉的刀影。 没办法,他又落到了院中。 沈凤鸣拿着刀,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北风吹起他的衣角,呼呼啸啸。 李存跟萧琦松都看到了他。 李存如坠冰窖,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阎王,怎么在这里。 萧琦松更是吓得腿软,沈凤鸣跟麒麟卫就是他的噩梦,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他。 偏巧,现在又看见了他。 那边,杨晟带着人从外面进来,笑问,“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忽然,他闻见一股血腥味,立刻对旁边的人说,“进屋去瞧瞧。 ” 麒麟卫迅速冲进屋中,只见屋中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胸腹上全是血,那边,一群侍卫仆从样的人正要撕扯一个妇人的衣服…… 麒麟卫众人只看得血往上涌,一个一个拎小鸡一样把那些人都丢到了院子里,然后跑回来跟杨晟禀告。 杨晟听完,脸上的笑意敛起。 这时,沈凤鸣也从屋檐上落下,看到了屋中的场景,他眼中寒光尽现。 “去把吴老爷子请来。 ”他也听见了侍卫的禀告,那躺着的男人还有一口气,还有那女人,似乎也受了伤。 “是。 ”有人领命出去。 随后,沈凤鸣看向李存跟萧琦松,萧琦松身上有很多血,明显,他就是凶手。 他抬手,在空中以掌握拳。

这是麒麟卫的命令手势,这个代表抓人。 那些麒麟卫离开围住李存跟萧琦松,要抓人。 李存揽着萧琦松,对沈凤鸣道,“沈大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屋里那个女人,她要害我家公子。 ” “纪三娘,潞州玉明县人,四年前于金光寺勾引淮南王公子萧琦松,后因勾引不成,便指使父亲殴打淮南王公子,淮南王公子仆从失手,致其死命。 判萧琦松赔偿纪家银一百两。 半月后,其未婚夫韩少泽击鼓鸣冤,郑知县维持原判,并杖其二十,以儆效尤。 又一个月,韩少泽于潞州鸣冤,杖其四十。 半年后,韩少泽到京中敲登闻鼓,民告官,要先杖四十。 四十杖后,韩少泽撤讼,被遣送回原籍。 ”沈凤鸣一条条,说的是纪三娘案子始末。 李存跟萧琦松怔住,原来屋中那个女人叫纪三娘,原来,萧琦松四年前就侵犯过她。 这时,萧琦松也终于想起,似乎是有那么一件事。 那年他路过潞州,听说金光寺风景不错,便去游玩,然后看见一个姑娘十分俏丽,便动了心思。 他早忘了纪三娘的样子,即便此时想来,也觉得模糊得很。 屋中,纪三娘本来躺在床上已经如死人一般,可沈凤鸣一声声说来,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那对别人来说,只是几句话,对她来说,却是一辈子的噩梦。 杨晟听完,看着萧琦松的目光也越冷。 他最讨厌这种欺负女人的人。 上次萧琦松被抓进麒麟卫,就因为他强抢民女,看来,他是惯犯了。 “那个贱女人,是他勾引的我。 ”萧琦松恨声道。 只是说了一半,对上沈凤鸣的目光,他赶紧躲到李存身后去了。 李存护住他,对沈凤鸣说,“沈大人,陈年旧案了,这个女人现在还来害我家公子,可见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沈大人莫要被她骗了。 ” 随后他话锋一转道,“沈大人也知道,我们王爷四十二岁才有了我家公子,且只有我家公子一个,若今日沈大人肯高抬贵手,我代表我们王爷跟沈大人保证,以后沈大人若有用上我们王爷的时候,我们王爷定当鼎力相助。 ” 他这个承诺,分量不可谓不重。 淮南王,当今皇上的皇叔,在宗室贵亲里,说话极有分量。 “何况,论起来,沈大人还要叫我们王爷一声叔外祖,跟我们公子也不是外人。 ”李存道。 他一连说了这么多,就是想打动沈凤鸣。 他朝沈凤鸣看去。 “我只办案。

”沈凤鸣只道。 办案,不讲亲情,不讲利益。 李存明白他的意思,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这个沈凤鸣,果然如传说中的冷面无情。 这时,那些麒麟卫已经涌了上来,伸手去抓萧琦松。 李存一边挥开众人,一边厉声喝道,“沈大人,当真要难为我们?” 沈凤鸣看着他,如一把出鞘的刀,锋利而冷肃。 李存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他从腰间拿出一个东西,对众麒麟卫喝道,“都给我退开!”然后他举着那东西问沈凤鸣,“沈大人,可认识此物?” 杨晟看到那东西,暗暗吃惊,金龙令,是皇上御赐的金龙令,见令如见皇上。 那些麒麟卫也都是有见识的,不敢怠慢,赶紧跪倒。 杨晟犹豫了下,也跪了下去,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不然就是大不敬之罪。 沈凤鸣眉眼变得越发凌厉,他举起手中的刀,“昆吾刀,皇上赐我先斩后奏之权!” “抓起来。 ”他道。 杨晟等人起身,又扑向萧琦松。 这次他们心里憋了一口恶气,都想一下把他抓住。 李存真没想到,沈凤鸣连金龙令都不怕。 他刚才已经见识过了沈凤鸣的刀,自问带着萧琦松,根本没办法离开。 无奈,他只能先放开萧琦松,然后几个闪身,往后面冲去。 发生了这种事,总要有一个人去报信,然后让淮南王来处理。 估计只有淮南王去求皇上,就像上次那样,这件事才有缓和的机会。 “别让他跑了。 ”杨晟急道。 那些侍卫拼命想拦住李存,奈何李存武功太高,他若想逃,众人根本拦不住他。 眼看着李存就要跃过众人去,这时一个人影从后面跃来,一刀封住了李存的路。 李存往后退了两步,厉声问沈凤鸣,“沈大人,真要把事情做绝?这件事最后如何,还不一定,你就不怕……” 沈凤鸣一刀快过一刀。 李存只躲了几刀,便一个不慎,被伤了肩膀。 他抱着肩膀站在那里不动了,他怕自己死在沈凤鸣手里。 李存、萧琦松一应人等被拿住,当场开始审问。 萧琦松早被吓软了手脚,杨晟稍一威胁,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四年前以及今天的事全说了。

李存在一边听着,几次给他使眼色,都没效果,干脆他站在那里不动了。 就算公子认罪了又能怎么样?事关皇室宗亲,这件事最后还得皇上定夺。 等到了京城,大可以让公子反口,说麒麟卫的人威逼他,他才会认罪。 再有淮南王在皇上面前求情,他觉得皇上肯定会饶公子一命。 杨晟看李存那样,就猜到他心中所想。 可是没办法,事情似乎也只能如此。 皇上很看重淮南王,应该会对萧琦松网开一面。 上次萧琦松强抢民女,皇上怎么说的?让萧琦松把那民女纳了做妾室,就放了他。 好像这样就补偿那民女,就是对那民女的天大恩赐一般。 确实,一个民女,能做王府的贵妾,在外人看来,确实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杨晟就觉得气闷,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这次还不知道皇上怎么说。 这边审问着,吴老爷子被人架了来。 一看到沈凤鸣,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正要看看姜云珠中午做什么好吃的,他干嘛? 然后他就看到了满身鲜血的宋力,以及软在床上的纪三娘。 说实话,纪三娘这样,吴老爷子看着也心生恻隐。 这次他没难为沈凤鸣,先替宋力医治,好歹保住了他的命,然后给纪三娘接上下巴,胳膊、腿。 中间,纪三娘一声没吭,吴老爷子都怀疑她是不是个木头人。 这接骨之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纪三娘只盯着沈凤鸣以及那边的萧琦松,她想鸣冤,可是她却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公道可言。 最后,萧琦松可能还会被无罪释放。 反而她,落得个勾引人的罪名。 真真可笑! 吴老爷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见沈凤鸣,哼了一句,“朝廷的鹰犬”。 这时一个侍卫读沈凤鸣的结案判词,当听到“斩立决”三个字,所有人都惊住了。 “凤鸣。 ”杨晟急走几步, 来到沈凤鸣身边,低声道,“你真要这样?”杀了萧琦松, 可要惹下大麻烦的。 “难道他不该杀?”沈凤鸣问他。

当然该,可是不能由他们动手, 或者, “要他死还不容易吗?”押回京的路上,随便用点手段,管教萧琦松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到时谁也赖不到他们头上。 沈凤鸣明白他的意思,可若是那样做, 他们跟那些犯法者有什么区别。 有些事,他不想做, 有些事, 他却必须要做! 杨晟看他那样,就明白他的心思了, 又是叹气, 又是开怀。 他一直跟着他, 为什么?图每天被骂“朝廷的鹰犬”吗, 还是图每天风雨来雨里去,在刀尖上舔血?就因为他敢做他不敢做的事,做他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又不至于滥杀。 身在黑暗,心向光明,但凭本心, 活得畅快恣意! 一口浊气吐出, 杨晟笑道, “好,杀他丫的!”大丈夫,就该这样。 但很快,他又想起什么一样问沈凤鸣,“你说,姜姑娘那里缺跑堂的吗?”这要是被撤职了,他还可以再就业。 他别的本事没有,手脚还是挺快的,而且嘴皮子也还行。 沈凤鸣挑眉,还真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然后道,“放心,皇上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 杨晟哈哈笑了,他就知道。 不得不说,有他这样一个上司真不错,能惹事,也能抗事,他只管冲就行了,别的事不用管。 萧琦松、李存并几个侍卫仆从被压到前面。 萧琦松犯的案可不止纪三娘这一件,他这些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现在数案并罚,斩立决。 李存是他最大的帮凶,他身上光人命就有两条,也是斩立决。 那几个侍卫仆从,跟着萧琦松时间长的,几乎没有干净的,斩立决。 只有三个新近跟着他的,判了个杖四十,牢十年。 萧琦松当即被吓尿了裤子,嘴唇翕动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存开始不敢相信,后来看见那砍头的大刀已经举起来了,他也吓得脸色煞白。 “你不能杀我,我身上有皇上御赐的金龙令。 ” “你就不怕皇上怪罪,王爷与你为难?”

“沈大人,我只是听命行事,一切都是萧琦松的主意,求你放过我。 ” “沈大人……” 其它被按在那里的侍卫仆从有被吓晕过去的,有喊冤的,也有茫然无措的。 他们以前有多凶恶,现在就有多惊慌。 原来,他们也会害怕。 那三个被打了板子的,都不敢大声出气,生怕沈凤鸣又想起他们来。 刀高高举起,唰得落下,一片人头落地,鲜血喷溅出几米。 “啊!哈哈……”纪三娘就在旁边,她杀了那么多人,虽然都是赃官,但也罪不容诛。 但她却一点也不担心,萧琦松的鲜血喷溅到她面前的地面上,她只觉得那是世上最漂亮的颜色,最美的花。 “爹,少泽,你们看到了吗?哈哈……”她又哭又笑,忽然,她半坐起身,对着沈凤鸣的方向恭敬跪倒,身子伏在地上,“多谢大人。 ”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公道的,只可惜早没遇见他。 杨晟叹气,这世上的不平事太多了,在麒麟卫待久了,看多了这些事,他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其实不止是他,经常有麒麟卫的人会忽然变得很难过,甚至只能中途退出。 人心到底能丑恶到何等地步,这人世间真的值得吗? 这时他又想起刚才他说给姜云珠跑堂的话,虽是玩笑,可他觉得她在一起,吃她做的饭菜,就有种快乐的感觉。 忽然,杨晟却发现不对,纪三娘伏下的身子是不是? 吴老爷子也发现了不对,几步走到纪三娘身前,一推她的身子,才发现她胸腹下全是血。 他赶紧查看她的鼻息,然后摇头。 纪三娘受着伤,又是女流,麒麟卫并没有绑着她,她不知何时在袖中藏了一把剪刀,此刻,已然香消玉殒。 不过她脸上带着笑,神色安然,似乎并不是死了,而是睡着了,并在做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一片曦光中,她看到了韩少泽,他一如她记忆中那么温润英朗。 他打马而来,笑着朝她伸手。 她握住他的手,坐上他的马。 他们一起前行,碧落黄泉,再不分开。 “夫人。 ”宋力此时经过救治,已经醒了,看到纪三娘如此,悲泣了一声,扑到她的尸体前。 他不敢碰她的尸身,她永远是他心中高洁无暇的那个人。 他只不断磕头,求沈凤鸣,让她的尸骨能葬在韩公子的坟边,他知道,那是她最后的心愿。

“好。 ”沈凤鸣答应。 沈凤鸣跟杨晟还有很多善后的事要处理,吴老爷子嘀咕了两句,自己先离开了。 他还是不喜欢沈凤鸣跟麒麟卫,觉得还是姜云珠那边比较好。 走出两条街,忽然他看见那面来了一个人。 那人穿一身竹色长衫,在这凋敝的冬天,就如朝辉般让人眼前一亮,不是顾宴州还是谁。 吴老爷子停在那里,上下打量顾宴州。 面如冠玉,眸若星辰,长得很不错。 身材颀长,比例完美,尤其腰细腿长,以他的经验,那方面能力绝对错不了。 尤其,他这性格讨喜,通达灵秀,如君子美玉,不像那个姓沈的,冷得像块冰,看他一眼,夏天都不用喝凉饮了。 吴老爷子频频点头,以他的眼光,也得承认,顾宴州无论哪方面,都十分出色。 顾宴州也看到了吴老爷子,笑问,“老爷子怎么在这里?” 他这一笑,如白梅落雪,更显俊雅出尘。 “出来转转,你做什么呢?”吴老爷子道。 顾宴州刚去了书院,他现在在书院其实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就是跟老师研读一些古书。 吴老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走,跟我回去。 ” “诶,老爷子,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这还用问,我看你也不那么聪明。 ”吴老爷子嫌弃道。 顾宴州: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不够聪明的。 姜云珠此时已经准备好了各种东西,幸亏她前阵子新添置了一些做饭用的厨具,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合用的。 “老板,中午做鱼吗?”薛京看着盆里那两条活蹦乱跳的草鱼,双眼放光的问姜云珠。 “嗯,这鱼是自己吃的,不卖。 ”姜云珠说。 “我来处理这两条鱼吗?你在一边指点。 ”薛京道。 姜云珠:……论有一个过于热情的员工是什么体验。 她只能点头。 薛京捞起那两条鱼,去腮刮鳞,开膛破肚,甚至连鱼腹里的黑膜以及鱼身上的腥线都完美去除。 姜云珠觉得自己刚才那个问题有了答案,就是,挺爽的!什么都不用自己干,还做的很好。 如果是这样,她也愿意指点薛京。

“接下来怎么办?”薛京把鱼放在案板上,敬声问姜云珠。 “切一些葱、姜、蒜以及香菜,把这两条鱼腌制起来。 ”姜云珠说。 “好。 ”薛京立刻开始切。 鱼腌好,姜云珠看看天色,决定先做中午的外卖订单。 “老板,我做什么?”听见要做别的菜,薛京更加兴奋了。 姜云珠也不客气,让他给肉过油,给菜焯水等等。 这种活计要求有一定的技术,肉不能弄老了,菜也不能焯烂了,以前都是姜云珠做的,现在交给薛京,她又轻松一大截。 中间,她会告诉薛京一些做菜的窍门跟注意事项,比如炸肉皮,怎么才能让肉皮更加红润软糯。 薛京听第一句的时候心中默念好几遍,赶紧记在心里, 听第二句的时候,如获至宝,听第三句,他感觉到,姜云珠真的在指点他,心中动容。 古代想学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比如薛京,他七岁起就跟着他师父,给他端茶送水、洗衣服倒夜壶,足足干了三年,他师父才开始教他本事。 学了六年,他就给他师父白干了六年。 就这,他师父的手艺,才传给他六成,剩下的,说什么也不传了。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姜云珠就不同了,给他工钱,还教他本事,薛京怎不感激,怎么敢不努力做事。 这时姜云珠开始做菜,水煮肉、焦溜丸子……她做这些菜都没避讳薛京,毕竟她想以后把矿山的生意交给他。 这些菜中,有几道薛京从未听说过。 他看得如痴如醉,恨不能自己立刻做上两道练手。 做完这些菜,陈氏等人盛饭、分菜、送饭,就没姜云珠的事了,她看了下那两条鱼,觉得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做鱼。 这时吴老爷子带着顾宴州回来了。 “老爷子?”姜云珠纳闷,他怎么跟顾宴州在一起。 “这小子,我喜欢,以后让他跟着我吧。 ”吴老爷子说。 姜云珠:她想到的是,吴老爷子觉得顾宴州聪明,想收他为徒。 顾宴州:他不懂吴老爷子在说什么。 “中午在这里吃饭,有好吃的。 ”吴老爷子拍了拍顾宴州的肩膀。 顾宴州觉得,跟着老爷子似乎也不错,笑容浅浅。 似乎皆大欢喜。

吴老爷子进到厨房,看到那两条已经腌制好的草鱼,“这种鱼一点也不细嫩,你打算怎么做?” “做烤鱼。 ”姜云珠边说边开始忙活。 “烤鱼?”吴老爷子跟薛京都忍不住出声,没听说谁家烤草鱼的,都是烤鲫鱼、鲈鱼什么的,草鱼肉厚,烤了能好吃吗? “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姜云珠要做的,自然是现代流行的那种带汤烤鱼,相传这道菜是晚晴叶家一位女子所创,现在还没有呢。 这种烤鱼又像火锅,正适合现在这种天气吃。 她这么说,吴老爷子跟薛京都来了兴致,在旁边围看。 就连顾宴州似乎也忘了君子远庖厨的名言,在一边看着。 先把鱼打花刀,然后放在碳炉上烤。 一定要注意火候,不能烤焦。 中间注意在鱼上刷油。 大概十几分钟,把鱼烤的外焦里嫩,就差不多了。 这时起锅,锅里放热油,把葱姜、辣椒、豆瓣等东西下锅。 刺啦刺啦的油炸声,一团热气伴着明火从锅里喷薄而出,一股香辣味直冲人鼻腔。 姜云珠手上动作很快,将香料炒出味道,便添汤。 同时,这边弄了两个炭火炉,上面摆上两个铁盘。 等汤开了,便把烤好的鱼放入铁盘,同时放入土豆、粉条、木耳、白菜等物,然后将煮好的汤倒入盘中,一道浓香四溢的烤鱼……“等一会儿,这些东西入味,就能吃了。 ”姜云珠说。 吴老爷子已经口水直流,他还真第一次见这种烤鱼,又是烤、又是煮的,像锅子,又不是锅子。 顾宴州也眼露惊奇,这种烤鱼的方法,真是闻所未闻。 薛京则激动不已,他老板到底有多少招牌菜,怎么一个一个又一个,他真觉得答应给姜云珠做厨师是他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吴老爷子帮着摆饭,姜云珠这边又做了酱香口味的烤鱼。 不一时,两道烤鱼摆在桌子上,汤已经开始咕嘟嘟的冒泡。 “什么好吃的?”杨晟进门急问,这香味,他离得老远就闻见了,也太香了吧! “烤鱼,快来尝尝。 ”姜云珠弯着眉眼道。 那散发着奇香的食物,那氤氲在热气中的笑容,似乎立刻驱散了所有寒冷与阴霾。 沈凤鸣只觉得屋中太暖了,暖得他眉眼微微扬起。 杨晟更是咋呼道,“这是烤鱼?怎么这么香,快,吃饭吃饭。 ”他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

开始吃饭,吴老爷子立刻夹了一块鱼腹。 鱼腹上只有一根大刺,且饱含脂肪,可以说是鱼身上口感最好的一块肉了。 直接放进嘴里,他顿时瞪圆了眼睛,真是,好吃到爆炸! 那滚烫的汁水,那鲜辣的口感,还有烤鱼的香味,一下在他嘴里炸开。 尤其那鱼皮,软糯劲道,又饱蘸汤汁,根本不是普通烤鱼能比的。 “这个烤鱼好吃啊!”他赞道。 杨晟也赶紧夹了一筷子,他夹的是鱼尾,鱼尾的肉嫩,但多刺,可是姜云珠做的烤鱼,根本吃不到小刺,只剩下鲜嫩的口感。 他吃完,发出舒服的喟叹。 大冷的天,吃上这么一锅烤鱼,这才是人生啊! 沈凤鸣也吃了,那独特的口感,让他微微怔忡。 顾宴州吃了一筷子,只觉得,果然,跟着吴老爷子是对的。 除了吃鱼,还有配菜,里面已经放了几样配菜,除此以外,在桌上姜云珠还准备了各种配菜,大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加,又多了几分意趣。 配菜染上烤鱼的香味,又有属于自己的味道,也让人吃得停不下嘴。 两条鱼,一桌子菜,竟然被吃得干干净净,这时沈凤鸣跟杨晟才知道,这么好吃的鱼,竟然只是用普通草鱼做的。 “就凭这烤鱼,姜姑娘也能在京城开个饭馆了。 ”杨晟道。 他说得有点夸张,但姜云珠喜欢。 食客对食物的喜爱,就是对厨师的肯定。 吃完饭,吴老爷子拉着顾宴州嘀嘀咕咕,不时又跟姜云珠说两句,让她坐下也一起歇一会儿什么的。 屋中,杨晟正在跟沈凤鸣商量回京后的事。 是的,回京,萧琦松被杀的消息传回京城,皇上肯定会让沈凤鸣跟他回京解释此事。 这个杨晟倒不那么担心,沈凤鸣已经有了对策。 只是姜云珠这里,他看看院中的三人,对沈凤鸣说,“这次可不能再这么走了。 ” 他都替他着急,人家可不会在原地一直等着,等哪天一转身,人家嫁给别人,他怎么办? 未时, 忽然有人敲门,陈氏去开门,却见是一个捕快, 那人说之前的案子主犯已经被找到了,现在要结案,让姜家去县衙。 “抓到人了?”陈氏惊呼,她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呢。 捕快面色纠结, 抓,不算是抓吧, 是有人把魏康平的尸体丢到县衙门口的。

上次也是, 那两个犯人竟然主动要他们抓他们……反正这个案子到处透着古怪, 知县老爷却面色不改, 就这么结案了。 陈氏这一声, 惊动了家里所有人。 姜城出来, 听说抓到魏康平了, 立刻就要去县衙。 姜云珠出来的时候, 正好沈凤鸣跟杨晟也走了出来,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一个转,怀疑这件事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爹,我跟你一起去。 ”她对姜城道, 她想去县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 ”姜城套车。 两人不一时来到县衙门口, 却见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是柳氏。 “婶子,你也来了。 ”姜云珠跟她打招呼。 “嗯。 ”柳氏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声, 往县衙里看去。 姜云珠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不平静, 便没打扰她, 跟姜城站在那里,等着孟知县传唤。 这时,那边街道上又来了两个人,前面一个满嘴胡茬,眼睛发红,正是李镖头。 他比上次见时瘦了一大圈,本来结实强壮的汉子现在却显得异常疲惫。 他旁边跟着个留两撇狗油胡子的中年男人,他一边费力地小跑着想跟上李镖头,一边讨好地说,“李镖头,那铺子你就继续租给我吧,我保证,这次绝不会再拖欠租金了。 你也知道,我娘有病,每天光药钱就是一大笔银子,家里还有三个孩子,我媳妇身体又不好。 我是真没钱,才会……” “滚!再不滚,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李镖头挥起大拳头,作势要打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噗通一声跪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李镖头,实在家里困难,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求你。 那铺子是我一家人的命,你要是收回去,我们一家都得……” 李镖头真想一脚踢死他,之前他就是听信了他的鬼话,才把铺子那么便宜的租给他,还跟他说,要是家里不方便,租金就先欠着。

结果呢,前些天才有人告诉他,他娘根本就没病。 “你滚不滚?不然我真动手了。 ”李镖头恨声道,把拳头捏得咯咯响。 葛瑞见他似要动真格的,不敢再哭诉,用袖子挡着脸,小心的打量着李镖头。 李镖头不再理他,继续往县衙这边头。 等他走远了,葛瑞朝地上呸了一口,眼珠乱转,站起身,往后面的街巷走去。 “李镖头,你这是?”姜城看到李镖头的样子,惊讶道,才一段时间不见,他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提起这个,李镖头就又气又急,那次李延受了惊吓,身体一直不好。 前些天他又得了咳疾,每天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家里四处给他请大夫看病,甚至连潞州的大夫都请遍了,他的病却一直没起色。 有人说,李延得的可能是痨病,甚至还有人说让他准备后事…… 李镖头杀了魏康平的心都有。 他看着姜城,勉强道,“没事。 ”他跟姜城只见过两次,跟他说这些也没用。 姜城却记着他把骡子便宜卖他的事,觉得心中有愧。 这时,县衙里出来一个捕快,孟知县传他们进去。 孟知县坐在堂上,让柳氏等人辨认,那边白布底下的是否就是魏康平。 捕快掀开白布,露出下面的尸体。 冬天天气寒冷,魏康平已经死了数天,尸体却没腐坏,还保留他临死前的样子。 他一张脸因为痛苦而完全扭曲,双眼圆睁,似还能看到他死前的绝望与恐惧。 “啊!”柳氏骤然看到这样一张脸,被吓了一跳。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咬唇盯着那张脸,似要将心中所有情绪喷薄而出。 姜城也吃了一惊。 李镖头却朝着魏康平的尸体狠狠啐了一口,死得好! 三人确认,这尸体就是魏康平。 孟知县当堂宣判,这场官司就此了结。 众人等人出了县衙,各自反应不同,姜城是高兴,恶有恶报,柳氏则是释然,并多了一丝坚定,唯有李镖头,脸色很难看。 他朝姜城等人拱拱手,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葛瑞带着个老者走了过来,那老者鹤发童颜,一身崭新的道袍,颇有些出尘脱俗的模样。 “李镖头,听说你家小公子病了,你猜我刚才遇见谁了?”葛瑞满脸兴奋地对李镖头说。

“你还敢回来。 ”李镖头作势要打他。 葛瑞赶紧说,“是吴医仙,吴医仙云游到此!” 人的名,树的影,李镖头这些天四处寻医,当然听说过吴医仙的大名。 相传他医术奇高,能活死人。 他也曾想找他帮李延治病,可吴医仙行踪缥缈,他有心无力。 李镖头心头狂跳,难道真是老天可怜他们家? 他看向那个道装老者。 道装老者睨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传说,吴医仙性格确实很怪的。 那边姜云珠已经上了骡车,忽然听到吴医仙三个字,她怔住,往那边看去,然后笑了。 。 “您真是吴医仙?”李镖头小心地问道装老者。 “云游到此,跟葛掌柜有缘,这才过来看看。 ”道装老者道。 李镖头激动地双手直颤,赶紧道,“吴医仙,求你救救我儿子,他还小……” “看诊,需白银五百两。 ”道装老者打断他道。 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但为了救自己的儿子…… 李镖头正要答应,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道,“传说吴医仙千金不治,怎么,只要五百两?” 是姜云珠,她又从骡车上下来了,这个什么“吴医仙”,明显是个骗子。 道装老者哼了一声,“好,那就千金,没有千金不治。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葛瑞赶紧拉住他,“吴医仙,您别走啊,有事好商量。 ” 道装老者这才停住,看向李镖头。 千金……李镖头脑子里嗡嗡直响,他到哪里去找千两黄金。 葛瑞又道,“吴医仙,您别生气,看我的面子,您就别难为李镖头了。 ”然后他又对李镖头说,“李镖头,快跟吴医仙好好说说,你也不容易。 ” 李镖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正要上前。 “李镖头,这位真是吴医仙吗?你可要想清楚。

旁边就是县衙大堂,不如请知县老爷帮忙评断评断。 若真是吴医仙,想知县老爷也会高兴的。 ”姜云珠却道。 她知道李镖头是急昏了头,不然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这个骗子的。 果然,李镖头听了她这话,心里一翻,对啊,他刚才光顾着高兴了,没想这老者会不会是假冒的。 他怀疑的看向老者。 看这老者的相貌,似是个高人,可一个高人跟葛瑞这样的人有缘? 李镖头立刻察觉出不对,目光凌厉地看向葛瑞。 葛瑞都恨死姜云珠了,本来都要成了的事,他瞪着姜云珠,“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 “我是不懂,所以让李镖头去求知县老爷。 ”姜云珠说。 那道装老者本来还一副高冷的样子,听到这句,立刻大怒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别说千金,万金我都不治。 ”说着,他就往旁边的街巷走去。 “李镖头,你!”葛瑞一脸恨恨的模样,跟上老者。 “李镖头,可小心,别让他们跑了。 ”姜云珠提醒。 李镖头反应过来,“站住!”他喝道。 道装老者走得更快了,明显心虚的样子,这下,大家都知道他有问题了。 李镖头大步追了上去,气得几乎呕出血来,他刚才真以为他儿子有救了,谁想到…… 姜城这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刻上去帮忙。 他从那边帮着拦了一下,李镖头立刻一手一个,拎住了道装老者跟葛瑞,直接送到了衙门里。 孟知县这会儿还没回后堂呢,当即开堂审理。 那老者开始说自己就是吴医仙,后来被问得说不出话,便说自己确实是“吴医仙”,姓吴,名医仙,可不就是“吴医仙”吗。 还有叫这个名字的?一看就是搪塞之词。 孟知县打了他板子,他才承认,他确实经常打着吴医仙的名号四处骗钱,这次找上李镖头,则是因为葛瑞。 他跟葛瑞都被收入牢中。 案情不算复杂,可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姜城等人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色阴沉,竟然在飘雪花。 “多谢姑娘提醒,差点被他们骗了。 ”李镖头感谢姜云珠,然后又谢姜城替他抓人。 姜城也知道他是孩子病了,急的,赶紧摆手。

他还记得李延,看着挺好的一个孩子。 “他从娘胎里出来就身子不好。 ”李镖头握拳。 众人分开,天上的雪花越多,洋洋洒洒的,姜城让姜云珠坐稳了,他要快点赶车回去。 武陵县多山,等雪大了,山路滑,就不好走了。 “我知道,爹小心。 ”姜云珠说。 父女俩不一时出了城,紧赶慢赶,终于平安回来,看见了那熟悉的村落,以及那个人。 此刻天地间一片白茫,在长石村的路口,却有个人。 他一身白裘,似跟这天地融为一体,可他身上又有种孤狼般地孑然感,好像这天地只有他。 那凤眸丹唇,眸子漆黑,嘴唇殷红,似是这天地间唯二的颜色。 姜云珠怔忡了一瞬,是沈凤鸣,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 他穿黑色时,总是锋冷如刀,让人不敢直视,穿白色,却像山巅白雪,虽还是冷,却因那过分俊美的容貌,让人有种不想移开视线的惊艳感。 沈凤鸣也看见了她,琉璃般的眼睛动了动,打马往这边来。 他这一动,姜云珠回神,然后又忍不住瞧了他两眼,她一向喜欢欣赏美人的。 再看还是如琢如画。 沈凤鸣已经来到她近前,姜云珠笑笑,“沈公子。 ” “下雪了。 ”沈凤鸣眼尾微微上扬,声音如冷泉般叮咚。 “嗯。 ”姜云珠下车,回身欣赏这难得的雪景。 之前也下过两次雪,可是都不大,这次到处银装素裹,才有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 这时雪已经停了, 沈凤鸣下马,“姜姑娘可想走走?”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白色山川, 近处是白皑皑的村落, 此时天地好似换了一个模样,静谧而美丽。 姜云珠见到这种美景,还真想走走看看。 只是跟沈凤鸣一起, 感觉有点微妙。 不过可能因为他今天换了衣服,没有那种压迫感,她轻应了一声。 下车, 她瞧见周围有很多起伏的山峦, 立刻想登山看看雪景,便询问地看向沈凤鸣。 “姜姑娘随意就好。

”沈凤鸣说。 姜云珠便挑了一个比较矮的山峰,往山上走。 沈凤鸣就跟在她旁边, 两个人离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姜云珠边走边看,站得高了, 她发现,长石村就像一个湖泊的样子,两边都是高山, 那边一条山路进来,那边一条山路出去, 出去的路比进来的路略低, 正是水流过的样子。 “姜姑娘在想什么?”沈凤鸣见她出神, 便问。 姜云珠指着长石村道, “我在想, 亿万年前, 或许这里曾是一片汪洋。 ” 沈凤鸣不知她竟然想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但确实, “沧海桑田。 ”他忽然也停住脚步,望着远处的美景,想起很多。 姜云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想的是,以前这里若是海或者河,不知道会有什么鱼。 忽然,她看见远处有个东西在动。 “兔子。 ”她惊喜道,那是一只灰色的野兔,看着十分矫健的样子。 沈凤鸣看见旁边的大石上有一些碎石,便捡了一个,朝那野兔掷去。 大概有几十米的距离,那野兔应声倒地。 这里多山,经常会有野兔出没,姜云珠以前看见,也只能当没看见,兔子跑得特别快,她根本抓不到。 没想到沈凤鸣一个石子就搞定了。 她满脸喜色,赶紧往那边走。 走到近前,她……这兔子的脑袋被打烂了,死相着实有点凄惨。 起码,它没受苦,姜云珠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沈凤鸣看她这样,还以为她怕脏,便伸手去捡那兔子。 他一身白裘纤尘不染,姜云珠见状,赶紧道,“我来吧!”她怕血滴在他身上,看着碍眼。 “我来吧。 ”沈凤鸣说,他不想让姜云珠的手沾上血。

两人都存了一定要自己来的想法,结果就是沈凤鸣稍快一步,抓住了兔子的脊背,姜云珠慢了些,抓到了他手上。 他的手虎口跟指腹上都有薄茧,但手背却白皙细腻,带着一种滚烫的温度。 姜云珠:……她要说她不是故意的,他信不信? 她尴尬收回手。 沈凤鸣抓着兔子,看着她。 他眸子漆黑,眼尾却染上了一抹红。 因着那抹红,那身白裘,姜云珠竟然觉得他此时有种孤绝冷艳的感觉。 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沈凤鸣说,“还是我来吧,脏了你的手。 ” 好吧,姜云珠不争了。 “要不要再多打几只?”沈凤鸣问。 姜云珠觉得他这个提议其实还行,如果他不觉得麻烦的话。 于是今天山里的动物就遭了殃,不一时,沈凤鸣手里已经有两只野兔,两只山鸡。 “晚上加餐,吃烤兔肉,砂锅鸡。 ”姜云珠笑道。 “好。 ”沈凤鸣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西边太阳穿透云层,泄出金色的光芒,跟那苍茫的雪景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姜城回去,把今天发生的事跟陈氏说了一遍。 陈氏听得唏嘘不已。 晚上,两人躺下睡觉,屋中静悄悄的,姜城忽然开口,“我这些日子也赚了些钱,还有,我用云珠的办法,果然很多人跟我存了银子,加起来大概有三两。 ” 陈氏跟了他这么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她也在想。 上次李镖头把骡子那么便宜的卖给他们,说是赔礼,但两人心里一直觉得愧疚,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现在人家孩子病重,正是用银子的时候,他们这骡子用着就更觉得不安了。 做人啊,亏什么也不能亏心,欠什么也不能欠情,不然就会像他们这样,一直记着。 “我这里还有一两,加上你的三两,再加上那九两,差不多就是这头骡子的价格。 ”陈氏道。 姜城明白,陈氏这是答应他了,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第二天,姜城把要给李镖头补骡子差价的事告诉了姜云珠。 他那些银子,虽然是自己赚的,可本钱却是姜云珠出的,还是要跟她商量一下。

姜云珠觉得没问题。 不过她却觉得,李镖头缺的可能不是这四两银子。 “爹,我跟你一起去,正好看看集市里有什么菜,中午好做来吃。 ”好吧,姜云珠承认,她后一句是说给吴老爷子听的。 她就试试牵个线,最后结果怎么样,都跟她无关。 果然,吴老爷子一听吃的,想起昨天的烤鱼,立刻来了兴致。 于是三人坐上骡车往县城里去。 昨天下了雪,地面上有些滑,姜城小心驾车,终于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县城。 打听风远镖局的所在。 风远镖局在县里可是赫赫有名,随便问问,三人就找到了地方。 就在县城最繁华的那条大街上,有个很宽敞的院子,里面马车、人出出进进,热闹得很。 院子上面挂着个牌匾,上有“风远镖局”四个字。 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人,除了百姓聚居的州县村,往外走,还有很多旷野,那里经常有土匪出没,商人想行商,或者想赶路、送货,有条件的都会雇佣镖师以保安全。 武陵县有名气的镖局就风远镖局一家,所以他们家生意很好。 风远镖局也的确不一般,看那些人高马大的镖师,一个个肌肉虬结,双眼有神,就觉得莫名有安全感。 “姑娘,你们怎么来了?”一个大汉正在吆喝着那边装车快点,忽然看见姜云珠跟姜城,立刻过来。 他就是上次告诉姜云珠李延被骗始末的那个人,他还记得姜云珠。 姜城当即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大汉不敢自己做主,赶紧去找李镖头。 李镖头此时在后院,昨天李延吐了几口血,然后就一直昏睡不醒,全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相似。 这时,都守在后院呢。 听说了姜城的来意,他本想让他直接回去的,那骡子,他说九两就九两,断没有再补差价的。 可是又觉得不好,人家大老远来的。 于是他便让大汉把姜城三人请到前院的待客厅堂。 姜城三人绕过前面的大院,来到一处相对比较清静的房舍内,此时李镖头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同坐的,还有他另外三个儿子。 这三个儿子眉眼很像他,身材更像,坐在那里跟三个铁塔相仿。 只是他们三人跟李镖头一样,都面色郁郁。 弟弟从小就体弱多病,他们也格外疼他。 “快坐。 ”李镖头招呼姜城等人。

当然,他也看见了吴老爷子,不过吴老爷子看起来就像个普通老者,他以为他是姜家什么人,也没在意。 姜城三人坐下,有人给上茶。 姜城没喝,直接说明来意,然后把那四两银子递给李镖头。 他这四两银子,一多半都是铜钱,剩下有几块碎银也小得可怜,一看就是辛苦赚的。 就这样,他还想着把钱给他,李镖头对姜城顿生好感,觉得自己幸亏出来见了他,不然真对不起人家的心。 他没接那银袋子,直接道,“我说了九两就是九两。 ” “我知道这四两银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我……” 两人一个要给,一个不要,正拉扯。 忽然,一个悲痛凄厉的女声传来,“儿!” 李镖头跟那四个壮汉齐齐变色,也顾不上姜城三人,都撒腿往后面跑。 姜城握着钱袋子,有些担忧,有些不知所措,听刚才那声音,李延不会……这,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姜云珠也皱眉往后院看。 屋中静悄悄的。 吴老爷子喝了一口茶,觉得姜云珠一时半会可能不会走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忽然站起身,往后院走去。 姜城看得怔住,老爷子去干什么? 姜云珠却眼前一亮,老爷子,这,会不会…… 李家后院都乱成了一团,李延刚又吐了两口血,现在脸色蜡黄,出气多、进气少,李镖头一叠声求金大夫快救人,金大夫却束手无策,旁边李夫人已经疼昏过去,又有人给她灌水,给她顺气。 吴老爷子这时进来,根本没人注意他。 他走到李延的病床前,翻了翻他的眼皮,然后又摸了摸他的脉,然后道,“嚷什么,这不没死呢吗。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针包,对金大夫说,“你,把他衣服脱了。 ” 金大夫那可是京城回来的名医,平时都是他指使别人,现在却被一个普通老者指使? 他正想发火,忽然,他看见吴医仙手里的针包,心中咯噔一下,狂跳不止。 一般大夫都是九针,即长针、铍针、员针等九种,可吴老爷子手里,却有十五针,这,他立刻按吴老爷子所说,脱去李延的外衣,把他扶正。 吴老爷子立刻开始施针,一下一下,随着他的施针,李延的呼吸明显变得平稳起来。 等最后一针施完,李延猛然吐出一口血,不过这次吐的却是黑血。 吐完这口血,他再躺下,似乎连脸色都好了不少。 “儿。

”李夫人这时醒了,又要扑在李延身上哭,不过她很快发现不对,李延怎么看着好了很多。 “保住性命了。 ”金大夫说。 吴老爷子看了他一眼,“他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寒症,受到刺激或者受寒,随时可能病发,什么叫保住性命了?” 金大夫讨好的笑笑,并不觉得老爷子语气不好,甚至十分受教。 那边李镖头等人也听明白吴老爷子的意思了,刚放下的心又提起。 他们立刻要求吴老爷子救命! 吴老爷子却已经在金大夫开方子用的那叠纸上笔走龙蛇,写了一张方子。 “吃这个药,然后每天早晚各施一次针,七天后,保管活蹦乱跳。 ”他道。 李镖头等人有点不敢相信,李延从小就体弱,别人家的孩子在跑,他在坐着,别人家的孩子在玩,他在躺着,那天好不容易出去骑次骡子,差点送命。 七天,七天他能蹦跳吗? “老爷子说可以,就一定可以!”金大夫不高兴地道。 他已经猜出吴老爷子的身份了,想当初在京城,他曾无数次研读过吴老爷子的两张方子,受益匪浅,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他决定,以后老爷子用过的这支笔,这叠纸,他都要放在柜子里好好珍藏。 李镖头等人这时才相信,李延的病真的有治了,他们要给吴老爷子跪下,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老爷子,可需要人随身侍奉?”金大夫则问。 “都别跟着我!”吴老爷子却不耐烦道,一边说着,他一边往外走。 正好碰见姜城、姜云珠正往这边来。 姜云珠隐约看到屋里的情形,有所猜测。 “回去就给你外祖治眼睛。 ”吴老爷子说着,越过她,继续往外。 姜云珠的眼睛慢慢睁大,然后向上弯起。 她发现,今天吴老爷子格外好说话,怎么,换脾气了? 吴老爷子不是换脾气了,是他昨天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他跟沈凤鸣置气,让陈老爷子跟姜云珠难受算怎么回事? 昨天下雪,姜城跟姜云珠迟迟不回来,陈氏急得一直往外看,陈老爷子看不见,只能一遍遍地问陈氏,“回来了吗?”那时他就决定要帮陈老爷子治病了。 只是没个合适的契机。 今天倒是刚好。 去买菜,然后姜城三人回家,吴老爷子立刻给陈老爷子诊脉看病。 “只有五成的把握治好。 ”吴老爷子道。

五成,几率已经很高了,姜云珠当即求老爷子用药。 “不急,我先给他用针。 ”吴老爷子说着,拿出针包,给陈老爷子扎针。 这次,他所扎的穴位几乎都在头上,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严重后果,所以他扎针的速度明显变慢,尤其扎到最后几针时,他每扎一针,就要喘口气。 不一会儿,他额头上就已经冒了汗。 姜家众人在一边看着,谁也不敢说话,生怕影响他。 等针终于扎完,他接过姜云珠递来的热毛巾,这才松了一口气,人老了,精力确实不比以前。 “老爷子,辛苦了。 ”姜城跟陈氏虽然这时还不知道吴老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吴医仙,但单他为陈老爷子治病这件事,就对他感激不尽。 吴老爷子坐下,又开了两张方子,“这张外服,这张内用,这几天,眼睛会有些不舒服,但不要见光,也不要揉,五天之后,自有分晓。 ”他吩咐。 姜家人立刻忙碌起来。 下午,李镖头带着人赶着马车把李延送来了。 李延这时已经醒了,只是身上还没力气。 李镖头觉得吴老爷子不是一般人,就一直缠着金大夫问,金大夫没办法,才低声告诉他吴老爷子的身份,并叮嘱他不要外传。 不然老爷子生气了,可一切都完了。 这位竟然是真正的吴医仙,怪不得他能治李延的病!李镖头震惊过后就是狂喜,当然不敢劳烦吴老爷子再去他那里给李延施针,便来了。 他已经想好,这七天,他就带着李延住在长石村,以免再节外生枝。 五天过后,吴老爷子最后给陈老爷子施了一次针,然后道,“眼睛上的布可以取下来了,成就成,不成……”他也没办法了,别人是叫他医仙,可他也只是个凡人,一个连自己女儿都救不了的凡人。 他这么说,姜城等人都紧张起来,陈氏拆布的手都有点抖。 陈老爷子却比较镇定,对陈氏道,“这么多年,不是都这么……”说到这里,他猛然停住。 眼前都是白光,他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爹。 ”“外祖!”姜城等人一起惊呼,陈老爷子这个反应,是不是说明…… 陈老爷子努力的眨着眼睛,眼中泪水连连,他却来不及擦,而是看向陈氏,看向姜城,看向姜云珠、姜霖、姜云雪以及姜武。 “我看见了。 ”他道,然后看着陈氏嘴唇颤抖道,“你,变了很多。 ” “是老了吧。 ”陈氏泪眼朦胧,这么多年,她能不老吗! “爹。 ”姜城道。 “你也变了很多。

”陈老爷子看着他道。 “嗯。 ”姜城也红了眼圈。 陈老爷子又看向姜云珠,只觉得被晃了一下。 他一直知道她好看,没想到她长得这么好看。 还有姜霖,也是个小大人了,姜云雪,也是个大姑娘了,就连姜武,都长这么高了。 “好,好。 ”陈老爷子一个个看过去,眼泪就没断过,脸上却带着笑。 这么多年,他终于看到他们的样子了。 他要好看看看他们,把他们一个个记在心里。 “谢谢,谢谢!”当他看见吴老爷子,忍不住感激道。 他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东西,真是多亏了他。 吴老爷子心情也不错,总算没失手,不然他都不好意思吃姜云珠做的饭菜了。 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看得李镖头眼热,再有两天,李延是不是…… 两天后,吴老爷子给李延把脉,道,“还行吧,就是身子骨太差了点,以后慢慢养着吧。 ” “老爷子,你的意思是?”今天李夫人也来了,捂着嘴不敢相信的问吴老爷子。 “病治好了。 ” 只这一句,李夫人就哭倒在李镖头怀里,这么多年,她每天都在后悔,当初怀李延的时候怎么那么不小心,让他从出生起就在受苦。 终于,她的孩子能正常生活了! 李镖头拍着她的后背,也双眼晶莹。 “太好了。 ”李延三个哥哥大声道。 随即,他们跪倒,感谢吴老爷子的救命之恩。 后面几个大汉立刻抬上来不少东西,这是他们准备的谢礼。 至于诊金,但凭吴老爷子开口,他们一定想办法凑。 吴老爷子向来不爱钱,他看了看那些东西,从第一个盘子里拿了两锭黄金,便道,“都拿回去吧。 ” 那两锭黄金,一个十两,两锭就是二十两,相当于二百两银子。 多吗?对于普通人来说,真的太多了,可能他们要用一辈子去赚这些钱,可对于李家来说,一点都不多。 “老爷子,这怎么行?”李镖头道,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别再这里磨叽,走,快走,我好清静一会儿。 ”吴老爷子却道。

李镖头满腔感情,全被打断了,他看向姜云珠。 在姜家这么多天,他发现吴老爷子最喜欢她。 姜云珠知道吴老爷子的脾气,便冲着李镖头点了点头。 李镖头这才带着人、东西出了屋。 不过却没走,他们等着谢姜云珠呢。 若不是她,他之前就可能被那个假神医骗了,后面更不可能遇到真神医。 姜云珠自然摆手,其实她也没做什么。 拉扯半天,李镖头留下一些礼品,再不让姜城提骡子差价的事,并一再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找他们。 李镖头是认准了姜家,这家人都值得深交。 送走李镖头等人,姜城跟陈氏站在院子门口,有些缓不过神。 这几天李镖头就租住在村子里,他性格爽直,他们都十分喜欢跟他相处。 相处了这么多天,他们忽然走了,他们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姜云珠却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鉴于大家的心情,她决定今晚做点酒酿圆子吃,又甜又暖。 只是她一转身,却见沈凤鸣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只野兔。 沈凤鸣今天穿了一身象牙白的窄袖暗绣云纹锦衣, 衣领两侧是雪白的狐裘,腰间用同色宽带束着,将他的身材完美勾勒出来, 带着一种冷然感,却更显得他俊美逼人。 “沈公子。 ”姜云珠的视线不自觉被他吸引。 沈凤鸣的目光则在她唇上多停了片刻。 这几天天气寒冷干燥, 姜云珠的唇上涂了一层淡淡的口脂, 更显得一张檀口红润娇嫩。 他将手中的兔子递给姜云珠, “今天打到的。 ” 姜云珠接过兔子, 怀疑最近他是不是没事做,所以喜欢上了打猎, 不然怎么每天都往回拿兔子、野鸡呢。 甚至,前天,他还猎回了一头白狐。 “晚上吃红焖兔肉怎么样?”她笑问。 兔兔很可爱, 但她也真的喜欢吃兔肉。 红焖兔, 爆炒兔丁, 板栗焖兔肉……她有几十种兔肉菜谱, 每种都十分诱人。

“好。 ”沈凤鸣声音清越。 姜云珠把兔子放在厨房的边角, 现在还没到做晚饭的时候,她准备先做酒酿圆子。 这个比较费工夫的就是做糯米圆子, 姜云珠拿出个盆, 准备和面。 糯米粉, 糯米粉, 她在柜子里上下寻找, 她记得上次她买过一小袋, 家里应该还有的。 只是在哪里? 忽然她一抬眼, 看到柜子最上层有个布袋, 可不就是她放糯米粉的袋子吗。 她伸手去够, 却发现根本够不到。 她收回手,准备找个板凳什么的。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拿住了那个布袋,然后将它放在桌上。 是沈凤鸣,他不知何时进了厨房。 “谢谢。 ”姜云珠道。 “不用。 ”沈凤鸣说。 厨房狭窄,因着沈凤鸣刚才拿那个布袋,此时他离姜云珠很近,近到姜云珠能闻见他身上的淡淡伴月香味道。 姜云珠往后退了一步,这个距离,真的太近了。 “沈公子赶紧出去吧,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她道。 “姜姑娘整日在厨房,衣服也没脏。 ”沈凤鸣说着,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厨房门口。 姜家的厨房收拾得十分干净,姜云珠又做事细致,所以很少会弄脏衣服。 她喜欢用那种混着柠檬的皂角粉,所以她身上是一种柠檬混着皂角的清新味道。 隔开一点距离,姜云珠开始舀水和面,然后问沈凤鸣,“沈公子最近好像闲了下来?” “嗯,之前的事忙完了。 ”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这时姜云珠的面和好了,要放一阵儿才能继续下一步,她抬头,“沈公子……” “姜姑娘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的名字就行。 ”沈凤鸣忽然道。 姜云珠抬到一半的头停住,盯着他的胸口,名字,叫他什么,沈玠玉,还是沈凤鸣? “嗯。 ”她轻应了声,然后没等他继续说话,便说,“这个面还要放一会儿,我先去屋中休息一会儿。 ” “姜姑娘自便。 ”沈凤鸣说。 姜云珠回了屋,沈凤鸣站在那里,良久。 第二天天气好,姜云珠决定把那些香肠收起来。 晾了这么多天,已经能吃了。 因为想把香肠加入外卖菜单,所以她上次一次灌了很多香肠,除去杨晟定制的,还有大概七八十根,应该够卖到过年了。 姜云珠正心中想着,忽然外面有人敲门,她起身去开门。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姜云珠立刻认出,他是上次跟自己买了不少东西说去送人的那个人。 聂鑫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这次出京,麒麟卫的兄弟凑了不少钱让他帮忙带好吃的回去,可是指挥使跟副指挥使大人一直住在人家家里,他真不敢来买。 拖来拖去,就拖到了今天。 听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可能这几天就要回京了。 他若是什么都不带回去,估计要被兄弟们埋怨死,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敲开了姜家的门。 “老板,上次从你这里买的吃食,我朋友十分喜欢。 ”聂鑫瑟瑟道。 “喜欢就好。 ”姜云珠笑说。 “老板,你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没?我想买一些。 就是,还送朋友。 ”聂鑫道。 巧了,“还剩下一些香肠。 如果你想要别的,我也可以给你做,只要你不急的话。 ”姜云珠说。 聂鑫先是眼睛发亮地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道,“香肠就行,别的就不麻烦老板了。 ”有香肠,他就能跟兄弟们交差了,至于别的……算了,他们知道他顶着多大的压力给他们买吃的啊,还要求那么多。 姜云珠觉得他有点奇怪,似乎想要又不想要的样子。 不过这都是人家的自由。 “要多少香肠?”她问。

“有多少要多少。 ”聂鑫终于来了底气,他只怕这些香肠拿回去还不够分的呢。 “大概有七八十根。 ”他着急的话就先卖给他。 “好,我都要了,多少钱?” “大概三两银子吧,我去帮你装好,顺便仔细算一下。 ”姜云珠说。 聂鑫连连点头。 姜云珠让他进院等,他却坚决不进来,没办法,姜云珠只能进去,把香肠包好,给他拿出来。 七八十根香肠,着实有很大一堆,姜云珠叫了姜霖帮忙,才将那些香肠搬到门外。 门外,聂鑫已经准备了一辆马车在那里。 “香肠三十五文钱一根,总共八十二根,就是两千八百七十文。 ”姜云珠擦着额头上的细汗道。 “好。 ”聂鑫一边说着,一边轻松将那些香肠放到车上,然后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姜云珠。 三两银子,“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一百三十文。 ” “不用了,多谢老板。 ”姜云珠的话还没说完,聂鑫留下这句,就赶着马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姜云珠握着手里的银子唏嘘。 随后她去问了杨晟,他那些香肠打算怎么办。 杨晟说等他走得时候带着就好。 姜云珠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最近可能要离开。 回到自己屋里,她刚坐了一会儿,姜城从外面回来了。 他给姜云珠一个钱袋。 里面是他赚的那三两银子,上次他要给李镖头,后来发生那种事,李镖头是不会要这钱了,他决定把这钱给姜云珠。 “爹,你自己赚的,自己拿着就行。 ”姜云珠不要。 “你不是想去县城做生意。 况且,那骡子跟车本来也是你花钱……”姜城说。 “爹……” “好,不说这个,不过这个钱,还是要给你的。 等下次赚了钱,我再留着。

”姜城铁了心道。 姜云珠,好吧,那她就先收着。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先赚了三两,这又有三两,加起来就有六两了。 姜云珠想起她要去县城做生意这件事,本来只是想,却没本钱,现在,倒是可以仔细筹谋了。 最好在明年开年的时候就把生意做起来,这样姜霖他们上学也方便。 县城她想租的铺子至少要二十多两一年,还要准备姜霖、姜武的束脩,她现在有六两加原有的存银五两,就是十一两,外卖生意到过年以前,还能赚十五两,就是二十六两。 还缺大概十四两。 哪里能赚到这笔钱呢?姜云珠想着想着,忽然有了主意,夏朝百姓过完年从初五到十五都有逛庙会的习惯,尤其十五那天元宵节,几乎都会去逛。 这可不正是摆摊赚钱的好时机。 卖什么,都不用想,饥肠辘辘的时候,谁能抵挡烤串的香味! 然后就剩最后一个问题,是去县里卖,还是去潞州卖。 县城离得近,好操作,但人流量跟百姓的富裕程度都比不上潞州。 去潞州,就是路远,麻烦。 若换成别人,肯定不会想到去潞州的,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可姜云珠熟啊,她梦里在潞州生活了七年,对潞州甚至比对县城还熟。 去县城,安稳,但不一定能赚够那么多银子,去潞州,是个挑战,但高风险高回报。 姜云珠皱眉沉思。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陈氏忽然进屋道。 姜云珠笑了,“没想什么。 ” 陈氏却走到她身前,难掩激动地问,“你猜我刚碰见谁了?” “谁?”姜云珠配合她。 “冯婶子家的二儿媳妇。 ”陈氏道。 姜云珠挑眉,那不是经常能碰见。 陈氏笑了,碰见她当然不至于让她这么高兴,可她说那些话……“她也是受人所托,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 这怎么还有她的事?姜云珠等着她继续说。 “是你林婶子托的她,想问问你觉得宴州那个孩子怎么样?”说到这里,陈氏几乎笑出声。 林氏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若是姜云珠点头,那边估计就会托媒人来提亲了。

顾宴州啊,长得好看,又有大好的前程,陈氏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她能有这样的女婿。 还是姜云珠聪慧且漂亮。 陈氏心有荣焉,一时间只觉得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没有这样好的姻缘了。 姜云珠却怔住,她明白陈氏的意思,可顾宴州? “娘,还是算了。 ”她道。 “我也觉得……”陈氏忽然顿住,惊诧的看向姜云珠。 “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姜云珠直接说。 陈氏急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或者担心嫁人以后的事?”女儿家嘛,总是对这种事有些忧虑的。 姜云珠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想……宴州那个孩子,真的再没挑剔的地方了。 ” “是啊,但不代表我要嫁给他。 ” “为什么?”陈氏真的不懂。 “我对他没那种感觉,怎么嫁?”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他对你好才难得。 而且,明年就要大考了,听说他必能考取功名的,若他考了举人,你就是举人夫人,若他考中……”陈氏都不敢说那个词,万一顾宴州考中状元,姜云珠可就是状元夫人了。 那要羡煞天下多少姑娘,“不比你整天做菜卖饭强?” 那可是一步登天,脱胎换骨! 姜云珠正色,她若是想进侯门,当初抢了那根短树枝,她有把握很快成为侯府少夫人。 可是有用吗? 是,顾宴州应该比林霆安强,可谁能保证他进入官场以后,就不会变。 她可记得,梦里他已经不是现在这样子了。 退一步讲,就算他不会变,那官场沉浮,也很累的。 嫁给顾宴州,是可以解决她眼前的一些问题,可是伴随着的,就是更大的问题。 与其如此,她不如一步步的走自己的人生,那样才最稳妥。 “娘,你觉得做菜卖饭累,可是我很喜欢。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

权势看着诱人,可要有所得,必有付出,不然只能被人吞得渣子都不剩。 ” 这个姜云珠太熟了,梦里她是如何殚精竭虑,步步小心的。 现在,“我只想开个饭馆,悠闲度日。 ” 陈氏听的似明白,似不明白,愣愣得看着姜云珠。 屋外,沈凤鸣怔在那里。 半晌,他紧紧握住了手里的白玉簪,那是他亲手雕刻而成,价值千金。 可有什么用? 屋中那人所要甚少,却是他给不起的! 第二天,沈凤鸣跟杨晟走了,他依旧一身黑衣,锋冷如刀。 第三天,吴老爷子找到了姜云珠,递给她一锭十两的黄金,“给你的,算是这些日子吃你菜的饭钱。 ”他从李镖头那里拿了两锭黄金,一锭给姜云珠,剩下一锭,就作为路费。 姜云珠没接那金子,却道,“那我是不是要再给您一百两银子?” 她做的那些饭菜,值一百两银子,吴老爷子治一次病,却要二百两,这么算,姜云珠可不要再给吴老爷子一百两。 “我现在可没那么多钱。 ”姜云珠蔫蔫道。 吴老爷子哈哈笑了,“你啊!你真不想跟我学医,或者跟我走?”他问,他是真的很喜欢她,看得比谁都通透。 “老爷子要走?”姜云珠诧异。 “不走不行了。 ”吴老爷子也想在姜家多住几天,主要他不舍得姜云珠做的饭菜。 可这些日子,金大夫已经忍不住想往这里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相信,再过些日子,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找他看病。 他什么都不怕,可是姜云珠不行,他不想打破她现在的宁静生活。 被盛名所累,说得就是吴老爷子了。 姜云珠也明白,她只能说,“您保重,想吃我做的菜,随时回来。 ” 吴老爷子深深看了她两眼,笑了。 好,他以后也有了个归处! 吴老爷子向来随心所欲,当即他就起身离开了姜家。 来时非他所愿,走时,他却心有所系。 沈凤鸣跟杨晟走了,现在连吴老爷子都走了,偌大的院子一下子变得冷清了不少,陈氏等人觉得十分不适应。

姜云珠不觉得,她有自己的人生。 于是她开始忙碌起来,离过年只有一个月了,有些事要赶紧准备起来。 她已经决定了,过年就去潞州摆摊,赚一笔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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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omments

@cindaong408 December 29, 2023 - 2:34 am

好看感谢🙏

@cindaong408 January 1, 2024 - 7:43 am

请问有更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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